為了我方準研究生 村長
村長
方準從不抱怨遲來的東西。
就像她小的時候,風華市的冬天很冷,宿舍裡沒有暖氣,學校發的厚被子總是姍姍來遲。
有就好,方準想,有就好,如果連被子都沒有,她怕自己可能真的會在睡夢中被凍死過去。
她不怕過不上正常的生活,那時一直支撐她的念頭是,那樣的生活一定會有,隻是還未來到,她再等等,就像等寒冬裡的厚衣服一樣,隻要再等等,一切都會變好的。
她就這樣等著,直到某天真的等來了這世上第一個對她好的人。
方準閉上眼睛,任由自己靠在身後冰涼的牆壁上。
可是有些東西,確實來得太遲了。
在這其中,更遲的,是她自己。
兩個人待在那個地方沒有出去,方準就那樣一直蹲著,整整冷靜了一個晚上。
第二天,天剛剛亮起,村裡的雞就開始叫喚,這也意味著群鬼散去,從現在開始村子裡的都是活人。
“聽月,醒醒。”
方準把她喊醒,白天一到,村裡人就多起來,祠堂被毀,肯定會有很多人從這裡經過,到時候被人發現就麻煩了。
“姐,你……”杜聽月一睜眼就看到方準一臉疲態,“你一晚上都沒睡啊?”
“我覺少。彆說了快起來,去看看祠堂那邊什麼情況。”
覺少?
杜聽月看著方準眼下那一片烏青,心想她這哪裡是覺少,這根本是嘴硬。
兩人慢慢靠近祠堂,昨晚那場大火把這裡燒得什麼都沒剩下。村裡人發現後,絲毫沒覺得有什麼不對,隻找來工匠和閒手開始重建,便該乾嘛乾嘛去。
各家各戶屋頂升起一道炊煙,方準上次吃東西還是那天晚上的泡麵,之後又去地狩場跟人比了一場,後來來到這裡,忙裡忙外也是待了一個晚上,現在多少覺得胃裡空蕩蕩的。
不過要是讓她吃村裡的東西,那她還真不敢。前有李峰和李二要人骨,後有張大娘剝皮做棉被,現在就算是他們做飯用人肉,那也一點兒都不稀奇。
昨晚李二家出現的那個女鬼,看上去像是要阻攔她們找玉,得先弄清楚她白天是誰。
還有那個玉,她把李二家翻了個遍都沒找到,現在想想,有可能是因為那是晚上,既然要還玉,那就要白天交給李二,自然玉也會在白天出現。
這麼想著,二人再次來到李二家門口。
這回坐在他家門口的,是一個老大爺。
“你好,請問李二在家嗎?”
“啊?”聽到有人出聲,大爺半睜開眼睛,“找我兒子?”
看到方準後,他那眯著的眼睛瞬間睜開。
“哎喲,哎喲我的兒子啊,不得了了!”
大爺高聲呼喊著,李二聽到動靜跑出來,本想往他爹的方向去,卻在看見方準後撒腿就往外跑。
方準沒攔他,他跑了正好,不跑她還得費點力氣對付他。
“小兔崽子,跑什麼!”老大爺罵他一句,轉頭笑嗬嗬道:“你們兩個找我兒子有什麼事啊?彆看他現在跑了,他過一會兒肯定回來。來,坐,有什麼事先和我說。”
方準瞥一眼他旁邊的凳子,灰白色的,用什麼東西做的不言而喻。
“大爺,問你件事,”方準垂眸看他,“我昨天看到一個女人,她的眼角有一個紅色的胎記,她托我來你們家找人,我想問問,你認不認識她。”
這大爺本來還笑盈盈的,聽到眼角帶著紅色胎記時,瞬間就變了臉色。
方準瞭然,繼續道:“你認識,那她是你什麼人?”
“……我不認識,我可不認識她!”
大爺把臉一扭,閉上眼睛不說話。
“彆裝了,那個女人都告訴我了,她是李二妻子,是不是?”
大爺猛地睜開眼睛。
“你們兩個想乾什麼!?打聽我們家的事乾啥?真是閒得慌,哼,等我兒子回來要你們好看!”
“不用等你兒子回來了,我剛才詐你呢,大爺。”
方準盯他半天,猜他下半身不能動,索性踹翻他的椅子,讓他倒在地上爬不起來。
“好了,”方準拍拍手,“我們先——”
“老爹!”
李二帶著一群人趕回來,他率先上前把他爹扶起來。
嘖。
方準看了一眼,比昨天搶人時來的人還要多,看上去像是李峰他們三個統一了戰線。
眼見來了這麼多人,光靠她們兩個肯定不行,杜聽月提議:“我們要不要進去躲躲?”
“不用。”方準饒有興趣地說,“對付這群蠢的,有彆的辦法,看著。”
說完,她往外走了一步,道:“你們三個不爭了?”
“爭?”李峰說,“張大娘有門手藝,不放血也能完整取下骨頭,那我們還有什麼好爭的?”
“那你和他呢?”方準指指李二,“你們兩個都想要我的腿骨,也不爭了?”
“廢話,你有兩條腿,我們兩個一人一條不就得了?”
“那看來你們都商量好了。”
“害,小姑娘,彆怕,我的手藝好著呢,準保你一點兒疼都受不著!”張大娘招呼著方準,眼睛止不住地上下打量著她。
“不過,我有一個問題。”方準撩起自己的褲子,露出小腿,“我的左右腿不一樣粗,你們兩個誰要左腿,誰要右腿啊?”
李峰聽後定睛一看,嘿,還真是,左腿比右腿粗了整整一圈!
這說明什麼,這說明左腿骨比右腿骨大啊!
他正缺一塊大小合適的骨頭用來雕船,目測來看,這左腿就剛好合適。
“兄弟,這樣吧,我隻要左腿,兩條胳膊和右腿都歸你,怎麼樣?”
李峰打的什麼主意李二能不知道?
他那笛子也不是一般骨頭就能造出來的,那得是粗細合適,長短合適的才行,他看那條左腿就非常合適,他爹床頭那個舊的用了好幾年了,而且用的還是那個誰的,白天看著還有些瘮人,這腿正好砍下來給他爹做個新笛子。
“你滾一邊去,我懶得跟你掰扯,我今天把話撂在這,那條左腿必須得歸我!”
“哎喲嘿,你這意思是想跟我搶了?”
“你瞎啊,看不出來?”
一旁的杜聽月默默給方準豎了個大拇指。
方準抱著胳膊往門框上一靠,開始看起戲來。
眼見他們兩個就要打起來,張大娘趕緊讓人把他們攔下,苦口婆心地勸:
“好了,好了,你說說你們,那都是骨頭,粗一點兒細一點兒能有什麼差彆啊?”
兩人渾然不聽她說的話,嘴上把對方全家罵過來個遍。
“我有辦法!”
人群中有個人鑽出來,站到他們兩個中間,道:“我有辦法,早上修祠堂的時候我看見村長也在,你們兩個再吵也吵不出來什麼,還不如去找村長,他最會給人主持公道了。”
“好辦法!去找村長,找村長給你們分去。”
李峰和李二不再爭吵,兩人似乎預設了這個辦法,互相瞪一眼後就又被人給分開,一群人相互推搡著往祠堂的方向去。
沒有一個人在乎方準會不會逃跑,她和杜聽月以及椅子上那個跑不動的就這樣被留在這裡。
方準轉過身,微微挑眉:“怎麼樣?”
杜聽月鼓起掌來:“高!實在是高!”
“好了,趁這個時候,我們進去再找一次。”
尋著昨天的記憶,方準和杜聽月把屋子裡麵翻了個遍,仍然一無所獲。
難道被那個女鬼給藏起來了?
這麼想著,方準來到門口,踢踢大爺的椅子,“告訴我那個女人叫什麼,家住在哪兒。”
大爺對她剛才的做法仍心有餘悸,一隻眼睜一隻眼閉的偷摸瞧她一眼,之後又閉上眼睛裝聾作啞。
“不說?那好。”方準活動了下筋骨,到門後邊拿了把錘子出來。
“咚——”
這錘子敲在土地上跟敲在水泥地上給人的感覺果然不一樣。
方準將錘子對準那大爺的腦袋,猛地砸向他耳邊的椅子。
大爺瞬間彈射而起,自己往前一撲,趴在地上。
他扶著腰轉身,指著方準張嘴就要罵,方準對他笑了笑,打斷他:“快說,不然下一次我可不保證會砸在什麼東西上。”
“你!你你你你你!”
“你們村老年人一著急隻會說一個字嗎?”方準有些不耐煩,把錘子懟到他脖子上,“說不說?”
“哎!我說我說!”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一個年輕人,舉著手喊,“你想知道什麼,我都說!”
“你誰啊?”
“我是李二家的鄰居,”見方準沒什麼反應,他慢慢靠過來,“他們家的事我都知道,你問我就行。”
這人一臉殷勤,突然冒出來不知道想乾什麼。
“行,你見沒見過一個眼角帶著紅色胎記的女人?”
“紅色胎記?那不就是他兒媳婦劉念紅嗎?”
這人往方準腳下努努嘴,不顧那大爺瞪他,繼續說:“就是李二老婆劉念紅,以前住村南邊,不過她早幾年就死了,你找她什麼事?”
方準皺起眉:“死了?”
竟然還是一個貨真價實的鬼。
杜聽月接著問他:“那你知不知道她傢俱體在哪兒?”
那人搖搖頭:“這我不知道。”
“李三草!”大爺瞪他一眼,“小兔崽子你,找打!”
“哎?我說二大爺,我這是在救你,”李三草看著方準的臉色,過來把人扶起來,“要不是我來這娘們就把你腦袋砸爛了。”
說完,他又幫他二大爺拍掉身上的土,擠眉弄眼道:“哎,二大爺,看在我救你一命的份上,過幾天老二打出來的笛子先給我們家唄?”
“我呸!你想得美!”
“嘿我這!”李三草擦擦臉上的口水,擡手就要打人,正巧此刻去祠堂的那群人趕了回來,李二跑過來就給他一腳,“李三草,你他爹的敢打我爹?”
李三草沒想到李二回來的這麼快,趕忙從地上爬起來一溜煙兒跑回了家。
方準吹了吹錘子上的土,眼皮都不帶擡,“回來了?商量的怎麼樣了?”
“嘿嘿,這回我們倆用不著爭了,”李峰有些得意,“有村長在,他讓我們怎麼分我們就怎麼分。”
“嘖,那村長是你爹啊,這麼聽他的話?”
方準隨手把錘子扔在地上,轉頭囑咐杜聽月,待會兒要是打起來,千萬彆躲,這麼多人她一個人應付不過來。
好在杜聽月學過幾招防身術,多少能幫上些忙。
杜聽月用力點頭,去屋裡找來兩把工具,遞給方準一把刻刀。
“你死到臨頭了我不跟你吵!”李峰冷哼一聲,扭頭問旁邊人村長怎麼還不過來。
“村長來了村長來了!”
眾人紛紛側身讓出一條路,方準默默將刻刀換了個姿勢握在手中。
李峰的爹……啊不,村長穿過人群,來到方準麵前。
方準:“……”
看到村長後,杜聽月有些不可置信地戳了戳方準,小聲道:“姐,我怎麼感覺這村長長得……不像本地人啊?”
雙方沉默半晌,江碩主動開口:“你好,我是村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