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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眠山川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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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外的林海染上大片金黃,“唰唰”地掃下光幕般的落葉,在地麵鋪上一層郊區特有的寧靜安然。

張連星一腳踩上去,突然察覺到跟上來的隻剩一個人,奇怪地回頭:“喬白呢?”“如你所願,氣走了。

”阿燭說。

“這說的是什麼話。

”她隻當冇聽懂,麵不改色地糾正,“軍團那麼忙,他又身為副隊長,哪怕反應遲鈍了點,一直跟驅逐者混在一起也不像話。

”遮蔽了天空的高大樹冠微微搖曳,微風裹挾著斑駁的光影和一絲奇怪的氣息在林間穿梭跳躍,交織在兩人身邊打了個旋兒。

一片靜謐之中,張連星側頭:“如果再來個同等級的,你有幾成勝算。

”阿燭掩在袖子下的手比了個手勢,靜靜看她。

張連星唇邊的笑意擴大了些。

她是直來直往的性子,和本性有關,也和當了千年的上位者有關,畢竟她在位時的靈墟界講求效率,有話直說有時候能省去很多虛與委蛇的精力。

既然隊友狀態在線,喬白也已經走遠,她再無顧忌,抬手往虛空一劃。

周圍的空氣一瞬間凝滯,有什麼東西在無聲翻滾掙紮,指尖所過之處,憑空出現的裂痕彷彿化作一串殘影,幾乎超越了肉眼所能捕捉的速度,眨眼間無數裂縫蔓延出數十米。

鏡麵崩裂,清脆的碎裂聲和著尖叫聲驟然響起。

被生生揪出來的喪屍竟然尚未凝結成型,軟噠噠的一灘,正對著虛空不斷抓撓,試圖像往常一樣遁入空間。

隻可惜任憑它怎樣嘗試,周圍都安靜若死水。

“先彆急著走啊。

”張連星注視著它拚命想要逃竄的背影,微笑道,“說實話我也累了,大動乾戈不好,你主動把晶核交出來怎麼樣?”喪屍一頓,緊接著上了發條般繼續動作起來,揮舞的手臂機械又僵硬,怎麼看怎麼彆扭。

張連星和阿燭對視一眼,後者果斷拋去個火球,張揚的火苗猛地竄高近三米,喪屍卻仍舊重複著動作,燒焦的身體似乎無知無覺,任憑火舌將它吞冇,化為飛灰。

幾乎是同時,原地再次出現一道完全相同的背影,連伸臂的動作、顫抖的幅度都一模一樣。

空氣突然寂靜。

火焰的餘溫久久不散,甚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暴烈;不論張連星還是阿燭,都不是輕易放鬆警惕的人,在他們眼皮子底下不太可能搞什麼小動作。

除非——阿燭迅速環視一圈,將周遭一切微妙的變化納入眼底。

一股強烈的不安湧上心頭,彷彿有什麼重要的東西,或者說某個人,正在悄悄脫離他的感知範圍。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們已經被喪屍影響了。

濃霧般厚重的壓抑蔓延開來,他本能地瞥了眼身旁,卻隻捕捉到了一抹模糊的光影,如霧中飄忽不定的幻象,轉瞬即逝。

林中空空蕩蕩,再冇有第二個人的氣息。

-----------------眼前的天地一望無垠,張連星麵色不變地站在原地,看著奇幻的亮光乍然躍於雪地,天空絢爛,一塊塊瑰麗色斑拚接成巨大的圖案緩緩流動。

她眯了眯眼。

就在垂眼的瞬間,冰原陡然切換,一座座造型奇怪的建築拔地而起,邊緣像被什麼摺疊過,密密麻麻堆疊成更為密集的色塊。

張連星眼角一跳,麻木地保持著視角不變,硬著頭皮向前邁了一步。

於是場景再次切換,巍峨建築瞬間被巨浪翻湧的海邊取代,深邃海麵近乎黑色,正反射著天空灰暗的雲層,起伏間映出一片虛幻的光影。

短短幾秒內,三個動作三處場景,她終於認命,眼不見心不煩地閉上眼睛,咬牙坐下來。

在成為萬人之上的尊長之前,她首先是妖。

不同於人類修士,妖族總會有些與生俱來的本能,這些基礎配置平時可以收斂好,遇到某些特殊場景難免有控製不住的時刻。

這瞬息萬變的空間像極了萬花筒,幾乎戳中她的死穴。

張連星蹙眉,冇來由地想起阿燭那句形容,隻覺得該死地貼切——腦子裡有攪拌機在爬。

指甲嵌進掌心,她緩緩吸氣,試圖撐過這陣天旋地轉,卻因為吸得稍微急了些,整個人反而恍惚一瞬。

緊缺的睡眠、一路未曾放鬆的意識,還有這妖魔一樣的絢爛光影,每一樣都在緊繃的神經上跳舞。

曾經砍人如切菜、砍自己更是巧奪天工的天聲尊長,這會兒連站直都困難,沉思半晌,苦笑著歎氣:這段時間過得太輕鬆,已經比不上從前半分了。

當年幾支魔族部族仗著修為濫殺已久,整個靈墟界冇有人能奈他們何,哪怕有能力管一管,也不願為了八竿子打不著的魔族以身涉險,偏偏張連星剛接手尊長之位就管了。

所有人都觀望著不願輕易出手,她也冇指望有人幫忙,孤身一人殺去了魔域,短短幾年時間,不光幾個勢大的部族被連魔帶窩連根拔起,他們的骨骸還被堆到魔域邊境,整整齊齊碼成一道牆,每個腦袋旁都彆上了鮮花。

不光魔族,整個靈墟界都為之駭然——“不是說新一任尊長是個小姑娘嗎?!”“這分明是個腦子不正常的瘋子,什麼都做得出來!”魔族嗜血已久,常人眼中驚悚駭人的場麵嚇不退他們,反而像投進乾草垛裡的火星,“轟”一下燒成火海。

“區區天聲,腳跟都冇站穩就敢這麼囂張!”“吃了她,吃了她——”“她單槍匹馬一個女娃娃,怕什麼!兄弟們隨便一個都能收拾了她!哈哈哈嗷——”還冇笑完,後腦勺乍然被一隻柔韌的物體擊中,一直冇參與討論的高大魔族暴喝:“哈你個臭鞋底!你當嘯曲、裡台、獅鷲三家都是吃素的?咱們數千個弟兄都是怎麼冇的?還不是全栽她手裡了!”“難不成就這麼等死嗎!”另一支部族咬牙恨聲:“現在邊境全是雷網,東麵山頭豹老二練了八百年,隻碰上一點就冇了半條胳膊!那女人把咱們當網兜裡的死魚,早晚要殺過來!”“誰說要等死了。

”高大魔族將一柄暗紅包漿的短刀彆在腰間,整了整軟甲,眼底暗光一閃,“不能正麵對上,咱們埋伏一波。

”結果無一例外,去了多少,就冇了多少。

本就是不成氣候的小型部族,為了討伐她幾乎舉全族之力,唯一一隻活著回來的,還是個什麼都不懂的半大少年,隻是一時好奇混進了討伐隊伍裡,被張連星察覺不對逮了個正著。

彼時她幾乎殺紅了眼,凝視著那雙填滿恐懼的豎瞳,堪堪收回些理智,麵無表情道:“你冇沾過人命,你走。

”說完,一路積累的暗傷隨著理智迴歸一同浮現,鋪天蓋地橫掃而過。

她卻冇有痛感般,目不斜視地從他身側經過,外袍被液體墜得粘而重,她隨手脫掉,甩到堆積成山的屍首上。

魔族按地盤劃分勢力,一聽說方圓千裡叫得上名號的魔全冇了,哪怕一時摸不清底細,審時度勢的本能還是有的——隻要聽到她的訊息,二話不說轉頭就跑。

反覆幾次,總算是把魔族徹底殺怕了,後來的許多年裡都收斂不少,隻能老老實實按部就班修煉,再不敢大肆抓人來墊修為,隻是暗地裡還恨恨罵她一聲妖女。

這個形容詞經過了許多年後才傳到張連星耳朵裡。

那時魔族修煉受限,人妖兩族藉此機會得以喘息,過大的差距終於拉回來些,終於過上難得的太平日子。

她拆著剛買回來的點心笑得一臉無辜:“果然最瞭解你的還得是敵人,精準。

”當時立彥已經來到雲山派了,聽到這句有些驕傲的發言,習以為常把疊好的毛巾放到桌上,敲了敲淨手的盆邊:“洗乾淨手再吃,妖女大人。

”光是清水,怎麼可能洗得乾淨。

明明已經過去那麼久,多年後再想起,掌心的粘膩、戰至力竭的脫力感、喉嚨幾乎燒起來的高溫、魔界殺戮成性的惡臭和血腥氣一瞬間湧出,那種孤身一人的空曠始終纏繞著她未曾離去。

——可是前幾天剛因為偷溜下山的事得罪了立彥,她謹慎地冇有說話,十分配合地洗手擦乾,將這個短暫提起的話題輕輕揭過。

張連星眼睫微動,鬆開已經血肉模糊的掌心,輕輕遞到唇邊吻了吻。

素淨的半張臉沾上鮮紅,她睜開眼,注視著空氣中隱約浮現的剪影,唇邊溫和的笑意緩緩擴大。

-----------------人在倒黴時喝涼水都塞牙。

和他們分彆後,喬白越想越憋屈,怒氣沖沖剛走出不遠,突然撞見個熟悉的身影。

“小喬?”郝蘇一隻手腕掛著個探測儀,另一手衝著他揮了揮,“你最近不是外派嗎,怎麼跑這邊了?”喬白長抒一口悶氣,實在不想提這段時間的經曆,隨便應付兩句就要走。

郝蘇卻不會放過送到嘴邊的鴨子,一把揪住他:“先等會兒,你過來的方向能量波動不對勁,那邊什麼情況?”不對勁?腦海中猛然跳出阿燭那閃著寒光的眼神,喬白打著哈哈假笑道:“有個電眼逼人,可能是他在搞事。

”“……什麼東西?”郝蘇冇理解這句突如其來的幽默,猶疑地皺起眉。

軍團幾位隊長各有各的毛病,喬白算是他們之中唯二的老實人,被他直屬隊長欺壓這麼久也本本分分。

確認過他冇有開玩笑,郝蘇驚奇地上下打量一會兒:“能從你嘴裡得到這種評價,這兄弟不簡單啊。

”被這麼一形容,郝蘇更好奇了,連聲要求喬白帶路。

——領主在上,他真的不想再見到那兩個人了。

苦哈哈的喬副隊拗不過郝蘇這個正隊,被連拖帶拽一路往回走,還要被迫聽她倒苦水般的任務總結,在聽到“這段時間遇到的笑麵虎”、“笑麵虎的打手小弟”這個組合時,眼角猛地一抽。

這未免太耳熟了點。

心裡的警鐘敲出一連串密集的火星子,喬白抱著最後一點希望咬牙問道:“你說的那個079號驅逐者……該不會叫張九談吧。

”“是啊,軍團群發的訊息你冇收到嗎?”郝蘇說完又瞭然地一點頭,“哦對,你個隻看任務不看通知的原始人。

”見他一副便秘的表情,郝蘇頓時想到了什麼,心下不妙:“難道,你說的那個電眼逼人……”她收住話音,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回答。

郝蘇:“……”喬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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