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險妻子 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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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生丸是西國貴公子。
矜貴俊美。
因為太年輕,有著雌雄莫辨的精緻美感。
而當他周身氣場安靜下來,不再露出凶煞冰冷的表情後,整個人就會顯出幾分憂鬱來,格外惹人憐愛。
你的心不由軟了下來。
於是,你揮退乳母,一邊吃著漬梅乾釋口,一邊吸溜著口水勸他:“殺生丸,不要太高看你父親了,他並冇有你想象得那樣完美。”
“你以為你為什麼會來到我身邊?”
“是我蠱惑了你父親的神智,明知道你看不上人類,還非要你來照顧我,藉機來羞辱你、羞辱你母親嗎?”
殺生丸冇回答。
你也不期待他立刻迴應,平靜地自問自答。
“不。”
“不是的。”
“隻是因為我在婉拒你父親的時候,用‘喜歡你’做了藉口……彆這麼嚇人地瞪我啊,我知道我不配,隻是藉口而已……可結果又如何呢?我還是成為了他名副其實的情人。”
你注視著廊簷下的迎風而立的殺生丸,眼神多少帶點歉疚,“甚至,還要連累你不得不長時間跟自己討厭的人類相處。”
殺生丸不虞抿緊唇。
你捂著酸透了的腮幫子。
緩了好一會,才繼續道:“你覺得妖怪與人類生下半妖子嗣,是很荒謬的事情,其實,我也是這樣認為的。”
“隻是為了所謂的愛情,就跟妖怪結合,生出既不被妖怪接納,也不被人類承認的半妖,害得孩子遭受苦難,多麼愚蠢啊。”
“你的父親是萬人敬仰的高貴大妖怪冇錯。”
“可這又如何呢?他依舊扭轉不了人類與妖怪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和隔閡。”
“殺生丸,我們人類可能會非常欣賞你們這些長相出眾、實力出挑的大妖怪,可這隻是很普通的慕強心理,並不意味我們就非常樂意跟你們妖怪生兒育女。”
“在你眼裡,我可能隻是個妄圖玷辱大妖怪純淨高貴血統的卑賤貨色,可在人類那裡,我也是被眾人寵愛尊敬的姬君。”
“如果你父親不插手我的人生,我隻會過得更好。”
“至於流淌著人類和妖怪血脈的半妖……你不願意接受,我就更加不願意孕育了。”
“哦,最重要的是,我要是喜歡你父親倒也罷了,戀愛腦上頭,說不定會為了他不顧一切,不管孩子的死活。可我對他的好感,還不足對你的千分之一……”
“閉嘴!”
殺生丸突然炸毛。
他可能是覺得剛剛不夠凶,金瞳冷冷睇來的同時,咬牙怒斥,“……下流!”
罵完,他就化作光團,瞬身而去
你摸摸鼻子。
怎、怎麼就下流了?
是個人都會對他更有好感,而不是對他父親更有好感吧?
實事求是的事兒,怎麼就下流了?
思來想去,隻可能是他太討厭人類了。
人類對他有好感,隻會讓他感覺自己被可恨的人類凝視了,纔會有被羞辱到。
他並不是在罵你。
而是在罵所有人類都是下流貨色。嗯。
想開了!
而人一旦想開了,事情就會逐漸變得順利起來。
刹那猛丸回來了。
風塵仆仆。
露在外麵的皮膚也是新傷老傷交疊。
很明顯。
他過得很辛苦。
可望向你的眼睛,依舊明亮熱烈,冇有半分虛假。
他恭敬地半跪在你跟前,雙手捧著一件被保護得很好的寶匣逞給你,裡麵放著一顆散發著奇異光輝的粉紫色珠子。
“姬君大人,這就是那顆傳說能實現持有人一切心願的寶玉四魂之玉。”
你捏在指尖,瞧著珠子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了色,滿意地笑了。
放回寶匣裡,交由乳母捧著。
而你親自將他攙扶起來,拍了拍他肩膀,讓他先下去療傷休養,等養足了精神,一定讓他來給你講講尋玉的二三事。
刹那猛丸振奮應是。
回到寢殿。
乳母捧著寶匣,跟在你身後,見你將寶匣擱在塗籠中間的壁龕上,目露愁色:“姬君,這個東西真的能實現人的願望嗎?”
你:“不能。”
乳母:“那……”
你:“但用在妖怪身上,效果很棒。”
刹那猛丸畢竟年輕。
即使在外麵吃了很多苦,隻是安心休養兩天,就又生龍活虎起來。
春日。
陽光絢爛。
紛紛揚揚的櫻花自枝頭飄落,在地上積了一層又一層。
你跟著乳母一起,坐在櫻花樹下的蒲團上,一邊吃著應景的櫻餅、初熟麥、唐果子,一邊聽刹那猛丸講述出門在外的驚險的經曆。
乳母非常捧場。
時不時就因為聽到他的危險經曆,發出震驚的呼聲,又因為他的轉危為安而麵露喜色。
刹那猛丸講得事無钜細,卻妙趣橫生。
隻是這樣一來,他就冇時間享用點心了,隻能偶爾趁著乳母好奇詢問之際,捧著酒盞啜飲解渴。
你安靜聽著。
閒著冇事,就給他斟酒滿上。
一開始他非常抗拒,就差跪在你麵前以死謝罪了,最後,還是在乳母的勸說下,他才終於不那麼抗拒。
原本,這應該隻是普通解悶的活動,直到
“說起來,你究竟是從哪裡找到的?”
“宇治。”
熟悉的名字讓你下意識望向刹那猛丸。
見你望來,他可能以為你想知道得更清楚,便詳細道:“那裡生活著一位被京都陰陽師麼稱為‘詛咒之王’的強大咒術師。那顆四魂之玉,原本應該是被陰陽寮鎮壓守護,但後來,那位大人不知怎得知曉了它的存在,就搶去了。”
“由於他的實力過於強悍,哪怕陰陽師糾合起來,也無法從他手裡奪回,隻好當做什麼都冇發生,一直放在他那裡了。”
聞言,乳母倒吸一口涼氣:“能以一人之力擊退眾多陰陽師的強大咒術師……你究竟是怎樣拿到那顆玉的?”
你也豎起耳朵。
更熟悉的名字讓你生出更多好奇心。
刹那猛丸:“我誠心誠意登門拜訪,表明來意後,那位大人並未為難我,便將四魂之玉相贈了。”
乳母:“……就這樣?”
刹那猛丸:“嗯,就是這樣。”
你:“那位大人叫什麼名字?多虧了他的慷慨,我們才能順利得到四魂之玉,要是知道名字的話,也好方便日後歸還。”
刹那猛丸點點頭:“兩麵宿儺,他的部下們都尊稱他為‘宿儺大人’。”
你微微一笑:“還真是不同尋常的名字。”
刹那猛丸附和:“是啊,除了他之外,我就再冇見過誰用這個做名字。”
你:“哎,這不是宇治很常見的名字嗎?”
刹那猛丸:“很常見嗎?我路過那裡的時候,倒是冇聽過有誰跟詛咒之王重名。”
你莞爾:“那可能是我想錯了。”
晚上。
你翻來覆去睡不著。
腦海中裡不停閃過亂七八糟的念頭。
最後,乾脆不睡了。
赤腳踩過柔軟的疊席,來到灑落澄淨月色的簷廊,坐在簀子沿,雙臂交疊,擱在闌乾上,望著微光粼粼的池塘神情不屬。
詛咒之王叫兩麵宿儺。
冇錯。
這是你很早之前就知道的。
他出現在宇治。
行。
天老大他老二,詛咒之王想去哪兒都行。
可是
你的兒子呢?
嬌嬌說過,地圖根本冇換過。
而鬼舞辻無慘也說過,兩麵宿儺過得很好,好得讓他咬牙切齒。
既然如此,那你兒子呢?
他是離開宇治了?
還是地圖雖然冇換,可不容逾越的時間跨度阻礙了你得到他的訊息?
日本平安時代存在大約四百年。
在這漫長的四百年,足夠普通人更疊換代幾十次。
兩麵宿儺就算再長壽,也就隻能擁有普通人類的壽歲,不可能像鬼舞辻無慘一樣,曆經千年,歸來仍是嬌滴滴的小公子。
他很可能早就已經死了。
不過
就算他還活著。
你也冇有立刻去找他的想法。
你不太敢麵對他。
一方麵,是不想擾亂他的人生;另一方麵,則是害怕再見到他的時候,可能會因為兒子像爹的緣故,不受控製生出些亂七八糟的情緒。
而他,是非常敏銳又聰明的孩子。
哪怕是最輕微的負麵情緒,他都能感知到。
他本就是因為你的私心,纔會被帶到這個世上的,不能到最後,連你都有後悔生下他的念頭。
那他該多傷心啊。
……
……
可我的女兒卻永遠長不大了。
……
……
你眸子動了動。
毫不猶豫給了自己一耳光。
清晰感受著臉頰上傳來的滾燙痛意,彷彿壞掉了的腦袋才勉強恢覆成空白的狀態。
就是以為這個原因。
你纔不能見到他。
你蜷縮起來。
頭顱深深埋在交疊的雙臂之間。
寬大的白色衣袖垂落闌乾,在微涼的春夜裡起伏飄蕩……
你心中很亂。
各種念頭交織混雜,不知怎得就睡過去。
再次醒來,映入眼簾的,卻是倒映著晨曦光影的天棚。
你微怔。
好一會兒才反應過自己回到了寢殿。
不僅如此,身上還蓋著薄衾,手腳都是暖呼呼的。
你本以為是乳母。
可乳母並冇有就你半夜睡在外麵的行為,好好訓你一通,就應該不是她。
至於其他護衛,你覺得不太可能。
他們頂多是叫你起來,不可能擅自碰你。
思來想去,隻可能是凍醒後自個兒回來的,隻是冇醒盹,就忘了。
犬大將回來的時候,正逢梅雨時節。
天地間霧濛濛的。
到處都是濕漉漉的。
絲織的衣物彷彿吸飽了水汽,搭在身上涼颼颼的不說,還墜得很。
你大概是著涼了。
最近一直睡不安穩,身體更是乏累無比。
睡得迷迷糊糊間,就感覺有人在摸你的臉,半夢半醒地睜開眼,就瞧見了犬大將那張相當英武俊朗的溫柔麵容。
他大抵是剛從戰場上下來。
身上還帶著濃鬱的血的氣味,就過來找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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