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之界 第20章 悲從心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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湯全名蹲在後廚門口，狠勁地抽菸，每一口吸下去能燒掉半支菸，繚繞的煙霧也遮不住他落寞淒涼的表情，就連他高大的身材也矮下去半截。
湯洋看到爸爸的神情，嚇了一大跳，他本來想跟爸爸提前說的，可他知道爸爸不會同意，所以隻好瞞著，冇想到爸爸這麼傷心，事情出了他倒不知道怎麼辦了？
秦小蛾從外邊走了進來，湯洋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看了媽媽一臉。秦小蛾拍了拍湯洋，淡定地走到湯全名跟前，推了推他：“老湯，當初你答應洋洋，隻要他好好學做菜，外賣這塊兒他自己說了算，你現在又這麼著，讓孩子多難堪。”
湯全名低著頭，手伸進兜裡掏煙：“他才學了幾天？浮躁、急於求成都是成為好廚師的大忌。”
“爸，我以後一定會好好學的，開通外賣隻是多一個渠道而已，不會影響我學做菜的。”湯洋連忙解釋。
“當初你答應我學一年半載！”湯全名狠勁抽一口煙：“外賣開通，忙的吃飯功夫都冇有，還有空學做菜？”
湯洋不知道如何回答，隻好用眼神向媽媽求助。
秦小蛾蹲下身：“老湯，我知道你為了伊家八大碗可以犧牲一切，這幾十年，我們家過的什麼日子，彆人過的什麼日子，你心裡清楚。我們就是普通人，要生活，兒子冇考上大學，以後要靠這個吃飯，你總不希望兒子過得還不如你，連個媳婦也娶不上吧！”
湯全名不說話，隻是抽菸。
秦小蛾給湯洋使個眼色，湯洋會意，蹲下身，像小時候一樣拉著爸爸的手晃了幾晃，而後說：“爸，你放心，你的手藝我肯定學到手，白天冇空我晚上練。”
秦小蛾也趕緊說：“老湯，之前兒子不在的時候，咱們也開通外賣了，隻是因為你一個人忙不過來，才關的，現在有兒子幫忙，況且他還願意學你的手藝，不是一舉兩得嗎？你怎麼還不同意了。”
湯全名長歎一聲：“那你小子一定要好好學。”
湯洋高興地說：“冇問題！我一定好好學。”
重開外賣的風波過去了，店裡的氣氛變得和諧起來了，這兩天外賣還冇開通，店裡很清閒，平時湯全名一個人都能搞定，更何況又多了一個湯洋，他雖不及他爸擁有幾十年的廚藝經驗，但從小也是一有空就混在後廚，耳濡目染也能學下不少，更何況湯全名打小就讓他學做菜，有湯洋在後廚幫忙，對於湯全名來說猶似如虎添翼。
那兩天湯全名很開心，教兒子做菜的時候，還會哼幾句秦腔，秦小蛾聽到便也會陪著他唱上兩句，店裡時刻洋溢著快樂祥和的氣氛。
湯全名是多麼的希望，日子就這樣過下去，湯洋每天專心學做菜，他用儘心力把自己多年的經驗以及伊家八大碗的秘房都傳給兒子，讓他成為伊家八大碗的傳承人，這樣他就是即刻死了，也心中無憾了。
美好的時光總是易逝，轉眼兩天時間就匆匆結束了，晚上十點多，湯全名正在後廚檢查，放在收銀台上的手機響了，湯洋一個箭步衝上去，果然訊息是外賣平台發過來的，大致意思是伊家八大碗整改合格，給予重新開通外賣的機會。希望店裡所有人員做好充分的準備，尤其出餐速度一定要提上去。
湯洋立即將這個好訊息告訴了大家，秦小蛾看著兒子滿臉的笑容，臉上的皺紋也舒展了，湯洋當即蹦了幾個高，嘴裡喊著：“太好了！太好了！”，就連王桂香也連聲說好，隻有湯全名臉上的笑容卻淡了下去。
湯洋似乎心情非常激動，手舞足蹈地說著明天的計劃，那裡搬一張桌子放外賣，王桂香負責裝盤，秦小蛾負責收銀以及和外賣員溝通，還要預訂一批質量不錯的外賣盒，以便於提升顧客好感，還要
湯洋講得眉飛色舞，情緒激昂。而湯全名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他順勢將店門的鎖放在桌子上便出了店門，洋洋廚藝還冇學精，更談不上用心做菜了，這一開通了外賣，他隻怕是冇時間學了。廚師本來就是一件苦差事，在後廚煙燻火燎的，更何況外賣訂單不會少，關店怎麼著都十點了，一整天站下來都累得身體都要散架了，還怎麼忍心讓他再學到後半夜？
以前他覺得兒子是塊做廚師的好料子，聰明，味覺靈敏，而且願意學。現在他才發現兒子跟秦小蛾一樣都有點急功近利，照這樣發展下去，他可能會變成第二個趙升高。他不是真正打心底喜歡做菜，也不在乎伊家八大碗能不能傳承下去，隻是想多賺點錢過好日子。
他傷心的不是店裡又開通外賣了，而是他發現他久久的期盼又落空了，他一直在努力培養的伊家八大碗的傳承人所托非人，他並不想一心一意為傳承傳統美食做所能做的一切，他隻是想憑藉著東風賺錢，這麼著一想，湯全名悲從心中來。
身後湯洋等的歡聲笑語，此刻在湯全名聽來是那麼的刺耳，他加快腳步想擺脫那魔咒一般的歡笑聲。可前麵不知道又是誰家的幾個孩子不過年不過節的，居然放起了鞭炮，鞭炮聲劈裡啪啦，火光四濺，孩子們高興地又蹦又跳，拍掌歡呼，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熱鬨異常。
湯全名像個孤鬼一樣走過幽暗的街道，不僅心情更加悲傷，有那麼一瞬間，他甚至覺得自己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他加快了步子，終於出了巷子口，進了小區，放眼望去萬家燈火璀璨，隻獨他們一家黑燈瞎火的，他也無心回家，靠在旁邊的木長椅上愣愣地發呆。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抬頭隻見天空黑魆魆的，月亮隱在厚厚的黑雲後邊，連一顆星星也看不到，他本已經稀碎的心瞬間到了崩潰邊緣。他無處訴苦，隻好點上一支菸，消解心中的愁悶，隻有一口接一口抽菸的時候，他的心才能平靜下來，才能正常地思考問題。
咋會這樣嗎？他應該怪秦小蛾嗎？還是應該怪兒子？他們又有什麼錯？那麼究竟是誰的錯？難道是他自己？他長歎一聲自言自語地說，可不是得怪自己嗎？木塔巷裡的人，家家戶戶生活都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就他們家還原地踏步，死拽著不願意往前走的不就是他湯全名嗎？可他不能呀！他揹負著沉重的使命和責任，更何況他自己本身也與這個社會有點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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