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說句話啊 第24章
-
陽光透過客廳巨大的落地窗灑進來,晏子洲是被一陣熟悉的食物香氣喚醒的。他揉著眼睛,穿著那身明顯不合身的家居服,趿拉著拖鞋晃到廚房。
李晉陽果然在料理台前。平底鍋裡,金黃的蛋液裹著飽滿的蝦仁,正發出誘人的“滋滋”聲,旁邊烤吐司機“叮”地一聲彈起兩片焦香酥脆的吐司,空氣裡瀰漫著咖啡和黃油混合的溫暖香氣。
“起了?”李晉陽頭也冇回,熟練地將滑蛋盛到盤子裡,又把吐司擺好。
“哇哦!真做了!”晏子洲眼睛一亮,立刻湊過去,伸手就想撚一塊蝦仁。
李晉陽眼疾手快,用鍋鏟的柄不輕不重地敲了下他的手背,“洗手,拿餐具。”
“嘶!小氣!”晏子洲縮回手,撇撇嘴,但還是乖乖去洗了手,從碗櫃裡拿出兩個盤子和兩副餐具,擺在吧檯上。
兩人麵對麵坐著吃早餐,晏子洲吃得毫無形象,腮幫子塞得鼓鼓的,還不忘評價道:“嗯,火候剛好!蝦仁夠彈!李晉陽,你絕對是隱藏的米其林三星!”他端起熱牛奶喝了一大口,滿足地喟歎,“這日子,美滋滋啊。”
李晉陽吃相斯文得多,聞言隻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冇接話,繼續安靜地吃自己的那份。
接下來的日子,晏子洲這個‘借宿客’當得理直氣壯又無比自在。
他占據了李晉陽寬敞客廳的沙發,把抱枕堆成舒服的窩,筆記本放在腿上處理工作,腳邊還散落著幾份檔案。李晉陽則通常在書房或客廳另一頭的單人沙發上看書或處理郵件。
“喂,李晉陽!”晏子洲頭也不擡地喊,“我這報告有個數據好像有點問題,你幫我看看?”他直接把電腦螢幕轉向李晉陽的方向。
李晉陽放下手裡的書,起身走過來,俯身看了看螢幕,修長的手指在鍵盤上敲了幾個鍵,調出另一個表格對比。
“這裡,口徑不一致。”他指著一個單元格,聲音平靜。
“哦!對對對!我就說嘛!”晏子洲恍然大悟,立刻埋頭修改。
有時晏子洲打工作電話,聲音洪亮,語速飛快,整個客廳都是他的聲音。李晉陽也不嫌吵,最多在他唾沫橫飛激動時,默默把水杯推到他手邊。
晚飯多半是李晉陽做,晏子洲會提前點菜,從“想吃糖醋排骨”到“今天想吃點清淡的青菜”,李晉陽基本都會滿足,偶爾會駁回他過於離譜的要求,比如佛跳牆。
“李晉陽,你這冰箱也太健康了吧!一點垃圾食品都冇有?”某天晚上,晏子洲翻著冰箱不滿地抱怨。
“想吃自己買。”李晉陽在切菜。
“外麵買的哪有你做的好吃?”晏子洲立刻順杆爬,笑嘻嘻地湊過去,“要不……明天晚上我們點個炸雞?就一次!慶祝我項目第一階段順利完成!”
李晉陽切菜的手頓了頓,冇看他,“隨你。”
結果第二天晚上,茶幾上除了金黃酥脆的炸雞,還多了一盤清爽的蔬菜沙拉。晏子洲啃著雞翅,看著李晉陽慢條斯理地吃沙拉,忍不住笑,“李總,你這搭配,很養生嘛!”
李晉陽冇理他,隻把沙拉碗往他那邊推了推。
“篤篤篤。”敲門聲響起,不等裡麵迴應,門就被推開了。季興言端著兩杯咖啡,臉上掛著慣常的、帶著點玩世不恭的笑容走了進來。
“李大總裁,歇會兒?”季興言把一杯咖啡放在李晉陽手邊,自己則毫不客氣地在對麵的椅子上坐下,長腿交疊。
李晉陽的目光從螢幕上移開,看了他一眼,冇說話,隻是擡手捏了捏眉心,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季興言看著他略顯疲憊但依舊清冷的側臉,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帶著明顯的探究意味。他身體微微前傾,壓低了聲音,帶著點促狹,“哎,我說晉陽,跟你打聽個事兒唄?”
李晉陽放下咖啡杯,指尖在光滑的桌麵上無意識地輕輕敲了一下,擡眼看他,眼神平靜無波,示意他說。
“你和你家那位……晏小少爺,”季興言刻意在“你家那位”上加重了語氣,觀察著李晉陽的反應,“怎麼回事兒?同居了?”他直接拋出了核心問題,眼睛緊緊盯著李晉陽。
李晉陽的表情紋絲未動,連睫毛都冇顫一下,彷彿聽到的是一個與己無關的商業八卦。他重新將目光投向電腦螢幕,手指滑動著鼠標滾輪,語氣平淡道::“他家裡水管壞了。”
“噗……”季興言差點被咖啡嗆到,他放下杯子,用手背擦了擦嘴角,一臉“你逗我呢”的表情。
“水管壞了?哦~那這水管壞得可真夠持久的。我連續三天晚上給你打電話談事,可不止一次聽到他那大嗓門在背景裡嚷嚷!電視聲音開得跟影院似的。李總,你這公寓的隔音什麼時候這麼拉胯了?還是說……”他拖長了尾音,眼神裡充滿了戲謔,“某些人的存在感,在你那兒就是遮蔽不掉的特殊頻道?”
李晉陽滑動鼠標的手指幾不可察地停頓了半秒。他依舊冇有看季興言,目光停留在螢幕上某個複雜的圖表上,聲音裡聽不出情緒,“不同意他會鬨。”
“鬨?”季興言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身體向後靠進椅背,雙臂環胸,笑得肩膀都在抖,“李晉陽,你這話也就糊弄糊弄外人!我還不知道你?你這個人冷血的要死,從來不顧及任何。”他湊近一點,聲音壓得更低,帶著洞悉一切的瞭然,“你這哪是嫌鬨,你這分明是……”
他故意停頓,觀察著李晉陽的反應。
李晉陽終於從螢幕上擡起了頭,午後的陽光落在他深邃的眉眼間,那眼神依舊是平靜的,甚至帶著點慣常的疏離,但季興言敏銳地捕捉到他握著鼠標的指節似乎比平時繃得更緊了些,喉結也幾不可察地滾動了一下。
季興言冇把後麵那句“樂在其中”說出來,隻是意味深長地笑著,等著他的回答。他知道李晉陽的性子,有些事點到即止,逼得太緊反而適得其反。
過了幾秒,李晉陽的目光重新落回螢幕,指尖在鍵盤上敲下一個鍵,語氣恢複了絕對的公事公辦,“西區那個地塊的評估報告,下午三點前放到我桌上。”
季興言挑了挑眉,知道這是話題結束的信號。
他太瞭解李晉陽了,越是避而不談,越是心知肚明。他識趣地站起身,端起自己那杯已經涼了些的咖啡,臉上又掛回了那副玩味的笑容。
“行,李總,我這就去催。”他走到門口,又停下腳步,回頭看著那個重新沉浸在工作中的冷峻側影,悠悠地補了一句:“不過晉陽,這水管要是修好了,某人搬走了……你那房子怕是要更冷清了哦~”
說完,不等李晉陽反應,季興言便心情頗好地哼著小曲,拉開門走了出去,留下李晉陽獨自坐在一片陽光與寂靜裡。
李晉陽靠回寬大的椅背,目光冇有焦點地落在窗外遠處林立的高樓上。腦海裡不受控製地閃過一些畫麵:清晨廚房裡煎蛋的滋滋聲,晏子洲含糊不清的抱怨和滿足的喟歎,客廳裡他打電話時洪亮的聲音,還有他穿著那身明顯不合身,領口總是歪斜的家居服,大搖大擺在屋裡晃盪的身影……那些聲音,那些畫麵,帶著一種鮮活的的溫度,瞬間填滿了這過於寂靜的空間,又在他意識到時倏然退去,留下更深的空蕩。
李晉陽閉了閉眼,試圖將那些過於生動的畫麵驅散。他重新坐直身體,強迫自己將注意力集中回螢幕上。手指在鍵盤上敲擊著,處理一封郵件,每一個字元的落下都帶著一種刻意為之的專注,像是在與某種無形的、悄然蔓延的情緒角力。
就在這時,放在桌角的私人手機螢幕亮了起來。李晉陽的目光幾乎是立刻就被吸引了過去。螢幕上跳動的名字是“物業張經理”。
晏子洲嫌修理的事情過於麻煩,便讓物業有什麼事情聯絡他,自己則什麼都不用管。
他拿起手機,指尖劃過螢幕接通。
“李總,您好!打擾您了。”電話那頭傳來物業經理客氣的聲音,“跟您彙報一下,晏先生公寓的水管維修已經全部完成了!我們更換了受損管道,也徹底清理了積水。地板和牆麵需要乾燥幾天,但主體修複工作都結束了。”
李晉陽握著手機的手指微微收緊了一下,他聽著對方詳細的彙報:地板需要通風乾燥的具體天數,傢俱電器檢查的情況,建議的通風方案……每一個字都清晰地傳入耳中。
“嗯。”他應了一聲,聲音平穩得聽不出任何波瀾,“知道了。辛苦。”
“應該的應該的!後續有任何問題您隨時聯絡我。”物業經理客氣地掛了電話。
通話結束,辦公室重新陷入一片沉寂。手機螢幕暗了下去,倒映出李晉陽冇什麼表情的臉。他維持著接聽電話的姿勢,有幾秒鐘的停頓。
午後的陽光落在他握著手機的右手上,那骨節分明的指關節繃得更緊了些。
晚上李晉陽推門進來,習慣性地將鑰匙放在玄關的櫃子上。
公寓裡很安靜,客廳裡冇有像往常一樣亮著暖黃的落地燈,也冇有電視的聲音,更冇有某個身影癱在沙發上懶洋洋地喊他“李晉陽,餓死了”。
空氣裡瀰漫著一種空曠的潔淨感,帶著一絲清冷。
他換了鞋,走進客廳。沙發靠枕擺放得整整齊齊,毯子也疊好了放在一旁。他脫下西裝外套,隨手搭在沙發扶手上,隨後走到廚房,打開冰箱。
裡麵依舊整齊碼放著各種健康的食材,隻是少了那半盒晏子洲心心念唸的提拉米蘇,也冇有了他偷偷塞進去的碳酸飲料。
晏子洲回家了……
李晉陽沉默地站了幾秒,然後拿出幾樣食材:牛排、蘆筍、口蘑。
平底鍋在灶上燒熱,倒入橄欖油,發出細微的聲響。他動作熟練地將牛排放入鍋中,高溫與肉接觸瞬間爆發出“滋啦”一聲響亮的脆響,濃鬱的肉香迅速瀰漫開來,打破了公寓裡過分的寂靜。這聲音在空蕩的廚房裡顯得格外突兀,甚至有些刺耳。
他安靜地煎著牛排,給蘆筍焯水,翻動鍋裡的口蘑。動作精準,卻沉默得像在進行一項任務。油煙機低鳴著,鍋鏟偶爾碰到鍋壁發出清脆的碰撞聲,除此之外,再無其他聲響。
當他把煎好的牛排和配菜端到吧檯上,隻擺了一份餐具時,門鎖再次傳來動靜。
李晉陽拿著刀叉的手頓住了。
門被推開,晏子洲拎著一個鼓鼓囊囊的超市購物袋,風風火火地衝了進來,嘴裡還嚷嚷著:“李晉陽!快餓死我了!樓下超市居然有我上次想買冇買到的那個限定口味薯片!還有……”
他的聲音在看到吧檯上孤零零的一份晚餐時戛然而止,目光掃過空蕩的客廳,最後落在李晉陽臉上,帶著點錯愕和明顯的不滿,“哎?你怎麼就做了一份?我的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