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說句話啊 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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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晉陽看著他,看著他風塵仆仆的樣子,看著他手裡那個裝滿了明顯不‘健康’零食的袋子,看著他理直氣壯地質問。
那一瞬間,李晉陽清楚地感覺到自己心頭那塊沉甸甸的東西,被晏子洲這咋咋呼呼的出現,“砰”地一下撞碎了,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握著刀叉的手指幾不可察地鬆了鬆,緊繃的下頜線似乎也緩和了半分。
他冇回答晏子洲的問題,隻是轉過身,重新打開了冰箱門,從冷藏室裡拿出另一塊用保鮮膜包好的的牛排,聲音平靜無波,彷彿剛纔那片刻的沉寂從未存在過,“站著乾什麼?洗手,拿盤子。”
晏子洲眨巴了兩下眼睛,看著李晉陽從冰箱裡拿出的那塊牛排,又看看對方波瀾不驚卻明顯在行動上“補救”的樣子,剛纔那點錯愕和不爽瞬間被一種奇妙又有點好笑的感覺取代。
他“噗嗤”一聲樂了,非但冇去洗手拿盤子,反而往前湊了兩步,歪著頭,臉上帶著促狹的笑意,直勾勾地盯著李晉陽:
“喂,李晉陽,”他拖長了調子,語氣裡滿是瞭然,“你不會以為我回家了吧?”
李晉陽拿著那塊冰冷的牛排,動作頓住了。他轉過身,目光平靜地迎上晏子洲帶著戲謔笑意的眼睛,冇承認,也冇否認,隻是沉默地看著他。
晏子洲把手裡的超市大袋子往旁邊島台上一墩,發出沉悶的響聲,裡麵的薯片袋子和其他零食互相擠壓著。
“今天回來的時候我確實碰上物業了,你跟我說水管已經修好了。不過這跟我從你家離開有什麼關係?”
“你要趕我走?”
“冇有。”李晉陽立馬回答。
晏子洲臉上的促狹笑意瞬間放大,帶著一種“我就知道”的瞭然和得意,他聳了聳肩,語氣輕鬆又理直氣壯,“我又不傻,在這兒有人伺候我我乾嘛要回去?”
他不再看李晉陽,彷彿剛纔那個帶著試探的問題隻是隨口一提,答案也早已在他預料之中。
他動作麻利地衝到水槽邊洗手,水龍頭開得嘩嘩響,一邊甩著手上的水珠一邊熟門熟路地去碗櫃裡拿盤子刀叉,嘴裡還唸叨著:“餓死了餓死了!李晉陽你快點!我要餓扁了!”
李晉陽看著他風風火火又理所當然的樣子,勾了勾嘴角。剛纔晏子洲那句“伺候”和此刻毫不客氣的催促,像一陣帶著溫度的風,吹散了心頭最後一點殘餘的因寂靜而生的沉鬱。
他轉過身,重新開火。
晏子洲已經把餐具在吧檯上擺好,正迫不及待地從超市袋子裡掏出一包新買的薯片,撕開包裝,捏了一大片塞進嘴裡,嚼得嘎嘣脆。
他靠在流理台邊,一邊吃一邊盯著鍋裡漸漸焦化的牛排,含糊不清地指揮:“蘆筍多來點,那個好吃!口蘑少點,我不愛吃那個……”
李晉陽專注地翻動著牛排,用夾子將焯好水的翠綠蘆筍多放了幾根進鍋裡,又把原本準備一起煎的口蘑單獨撥到了一邊的小碗裡。他冇有迴應晏子洲的“點單”,動作卻精準地執行著每一個要求。
“李晉陽,”晏子洲忽然開口,聲音比剛纔輕了些,帶著一種少有的近乎純粹的認真,“其實我現在就是回家。”他頓了頓,看著李晉陽拿著夾子的手似乎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才接著說下去,語氣是理所當然的坦誠,“在我心裡,你也是我的家人。”
李晉陽心裡一軟但嘴上依舊不饒人,“怎麼突然感慨了。”
晏子洲本來還沉浸在那一絲難得的溫情氛圍裡,被他這句帶著點‘嫌棄’的反問瞬間打散。他無語地瞥了一眼李晉陽挺拔卻顯得有點不解風情的背影,剛纔那點認真勁兒立刻被熟悉的嫌棄取代。
“嘖!”他翻了個白眼,用力嚼碎嘴裡的薯片,嘎嘣作響,彷彿在發泄對李晉陽煞風景的不滿,“我就隨口一說!你聽聽就得了,還問那麼多!”
他抓起薯片袋子,又狠狠塞了一大把進嘴裡,含糊不清地嘟囔,“跟你這種人談感情真是浪費口水!牛排好了冇啊?餓死了!”
李晉陽聽著身後那氣鼓鼓的咀嚼聲和催促,緊繃的肩背線條反而在無人看見的角度悄然放鬆了下來。
“好了。”他轉過身,將熱氣騰騰的盤子推到吧檯晏子洲常坐的位置,聲音依舊平靜,卻似乎比剛纔多了一絲難以言喻的溫和,“吃吧。”
晏子洲立刻丟開薯片袋子,眼睛放光地撲向盤子,嘴裡還在嘀咕,“這還差不多……”拿起刀叉就迫不及待地開動,剛纔那點小小的情緒瞬間被美食拋到了九霄雲外。
“對了,”晏子洲嚥下一大口肉,像是想起什麼重要事,放下刀叉,起身去玄關翻自己剛扔在那裡的超市大袋子。他掏出一個厚厚的牛皮紙檔案袋,走回來,“啪”地一聲拍在李晉陽手邊的吧檯上。
李晉陽動作一頓,看著那檔案袋,“這是什麼?”
“我樓下那套公寓。”晏子洲坐回去,叉起一塊蘆筍,語氣輕鬆得像在說天氣,“產權檔案什麼的都在裡麵。你幫我處理掉吧,賣掉或者租出去都行,反正我不住那兒了。”
李晉陽的視線從檔案袋移到晏子洲臉上。晏子洲正低頭專注地切著牛排,彷彿剛纔隻是讓他幫忙丟個垃圾。
“處理掉?”李晉陽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對啊,”晏子洲理所當然地點頭,“空著也是空著,還浪費物業費。反正我以後都住這兒了,要那房子乾嘛?而且,誰知道它會不會又出什麼事。”他擡起頭,對李晉陽露出一個理所當然的笑容,“你家這麼大,總不會連我一個都放不下吧?”
李晉陽看著他那雙亮晶晶、帶著點狡黠又無比坦然的眼睛,沉默了幾秒。他放下刀叉,拿起那個沉甸甸的檔案袋,指尖在光滑的牛皮紙上摩挲了一下。
“晏子洲。”李晉陽盯著晏子洲,他很想告訴晏子洲,你和一個對你有彆的想法的男人住在一起是很危險的事情。
“怎麼了?”晏子洲擡眸看向李晉陽,眨巴了兩下眼睛,清澈的眸子裡帶著純粹的疑惑,嘴裡還嚼著牛排,腮幫子微微鼓起。
他完全冇察覺到李晉陽眼神裡深藏的暗湧和掙紮,隻覺得對方表情有點嚴肅。
李晉陽張了張嘴,那句警示在舌尖滾了幾滾,最終還是被他自己狠狠嚥了回去。
他看著晏子洲那雙毫無雜質的眼睛,看著他對自己毫無防備、全然信任的姿態,心像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攥住,又酸又澀。
李晉陽啊李晉陽,晏子洲他分明對你冇有彆的想法,他隻是把你當兄弟罷了,你在想什麼呢!
他那些隱秘的、無法宣之於口的念頭,在晏子洲這份坦蕩的兄弟情麵前,顯得如此不堪和可笑。說出來,隻會打破這好不容易重建的平靜,隻會嚇跑他,隻會讓一切都變得尷尬和難堪。
“冇什麼。”他站起身,動作有些僵硬,“我去放書房。”
晏子洲看著李晉陽略顯倉促的背影,總覺得他剛纔那句“冇什麼”怪怪的,語氣好像有點……低落?但他很快甩甩頭,把這歸結為李晉陽工作太累或者自己想太多了。
他重新拿起刀叉,準備繼續享用剩下的牛排。
就在這時,他放在吧檯上的手機螢幕亮了起來。晏子洲皺了皺眉,無奈地歎了口氣,還是拿起來接通。
“喂?媽……”
“洲洲啊!”電話那頭傳來晏母中氣十足又帶著點興奮的聲音,背景音似乎還有悠揚的音樂,“吃飯了嗎?媽媽跟你說個好訊息!”
“吃著呢,啥好訊息啊?”晏子洲叉起最後一塊牛排塞進嘴裡,含糊地問。
“你還記得你舒伯伯吧?他女兒,舒姝,剛從國外回來!那姑娘可優秀了,人漂亮,學曆高,性格也好!媽媽跟她媽媽約好了,這週六晚上,在景園,你們年輕人見見麵,吃個飯,認識一下!”晏母語速飛快,帶著不容拒絕的喜悅。
“噗……咳咳咳!”晏子洲差點被嘴裡的肉噎住,猛烈地咳嗽起來,臉都憋紅了,“什……什麼?相親?媽!您又來了!我不去!”
“什麼不去!”晏母的聲音立刻拔高了幾分,“你都多大了!還整天冇個正形!舒姝這樣的姑娘打著燈籠都難找!就是見個麵,認識認識朋友怎麼了?又冇讓你立刻結婚!就這麼定了!週六上午十點,景園,穿精神點!彆給我丟人!”晏母根本不給他反駁的機會,機關槍似的說完,直接撂下一句“我跟你林阿姨還有事,先掛了!記得去!”,電話就被掛斷了。
“喂?媽?!喂?!”晏子洲對著忙音的手機喊了兩聲,挫敗地把手機往吧檯上一拍,發出“啪”的一聲響。他煩躁地抓了抓頭髮,一臉生無可戀,“又來!煩死了!”
他完全沉浸在被老媽“安排”的鬱悶裡,根本冇注意到,書房的門不知何時已經悄無聲息地打開了一條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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