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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道紅塵_下載 第417章 十四年來一瞬(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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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鐘離沁的演算法,今日是第三千二百八十天,過不了幾日就是整十年了。

睡虎山下,有個十二三的少年背著竹簍挎著柴刀,忙活一個早晨,此時剛剛回到自家茅屋。

少年回去之後,燒了一壺水,準備做飯了。

少年名叫褚雨化,是個孤兒,幾年前突然出現,也不與附近村莊裡的人來往,除了去鎮子裡買些米麵布料,剩下的時間都在山中。

今日他剛從山中打來幾隻野兔,正在山泉邊上給兔子剝皮呢,山中就走下來一位年輕人。

少年見狀,二話不說將兔子丟在一邊,猛地抓起柴刀,而後惡狠狠盯著年輕人。

年輕人站在溪水對麵,也沒過來,站了許久之後,呢喃一句:“睡虎山是我薛家一脈相承的祖產,我拿回來無可厚非。當日殺他,是因為他殺我父母,我在報仇。不殺你,是因為此事與你無關。”

褚雨化死死攥著柴刀,咬著牙沉聲道:“現在是後悔了?要來斬草除根?”

對麵的年輕人,自然是薛晚秋。

他搖了搖頭後,呢喃道:“我要走了,走之前來告訴你,想要報仇的話,山上會有人教你如何修行,待你修為足夠,來找我報仇就是。我現在要重回入世城,幾年之內應該回不來。”

少年死死盯著薛晚秋,沉默了許久,這才咬著牙沉聲道:“早晚有一天,我會殺了你的。”

薛晚秋微微一笑:“好啊,我等著你。”

說吧,薛晚秋轉頭往山上去,祭拜完父母之後,他就要南下了。

這幾年他耽誤太多太多了,那幾個小子都相繼踏入元嬰,就他還纔是個金丹劍修。這樣下去,要如何幫劉師叔脫困?

殊不知薛晚秋轉頭的一瞬,柴刀少年就收起了柴刀,繼續給兔子剝皮。

但有一道聲音,也開始在少年腦海中浮現:“看來這孩子得到了當初機緣,修成了無漏金丹啊!也好,也算對我師父師娘有個交代了。”

少年明明在開口說話,但在彆人眼中,他隻是在剝皮,並無聲音發出。

“你倒是好心,人家殺你之時,可沒念半點舊情。”

那道聲音哈哈一笑:“那我畢竟殺了他爹孃與他爺爺嘛!好了,說正事兒,金丹還回去了,這些年來那些山門也都在南邊出力,你也長大了,我們接下來要怎麼做?”

少年將兔皮泡在水中,隨著血水擴散、稀釋、消失,他終於開口:“我們這種人,擔子代代相傳,從清醒時我們就不隻是我們了。當年那些自私者開啟了禁忌之門,我們要做的,是將那禁忌送回去。”

頓了頓,少年提著兔子回頭,“但祖先們沒告訴我們,要將那禁忌送回,竟然如此複雜。混沌之氣啊!等來等去,也就等來了一人而已。故而機會隻有一次,我們一步都不能錯!”

那道聲音沉默幾息後,笑著說道:“我即刻北上,去找那個人。”

少年點了點頭:“好,希望他在經曆這麼多後,有所感悟吧。”

………

極南還是盛夏,北境卻已經大雪不止了。

自玄風王朝遷都入夏城以來,中年人首次進京。

大雪之中,他穿著一身厚重棉衣,手扶藤杖進了入夏城。實在是北境風大,他的胡須都被吹得四散。

其實在他進城的一瞬間,皇家供奉就發現了他,故而沒等他好好瞧瞧新都風貌,一位身著單薄長衫的青年人就出現在了他麵前。

中年人見狀,笑著摘下擋風的鬥笠,露出那一頭花白頭發。

“卓兄,好久不見,你倒是沒變老。”

攔路之人,正是卓定風。

卓定風也望著眼前闊彆近二十年的玄風先太子,見其一臉風霜,哪裡還有從前那股子英氣,也不免有些感歎。

“沒想到,你還活著。”

中年人哈哈一笑,擺手道:“從前之事再不提,沒有先太子,隻有趙故人,這些年我是以趙故人的名號行走,也聽習慣了。”

卓定風聞言一笑,而後抱拳:“那故人兄今日前來,有何貴乾呐?”

趙故人笑了笑,翻手取出一枚金印,而後輕聲道:“我知道他在找這個,所以我拿來了。就讓故人故事,告一段落吧。”

卓定風見狀,趕忙以袖子將其遮掩,而後沉思問道:“你如何知道的?這東西,你當真心甘情願交出來?”

趙故人往前一步,笑著拍了拍卓定風肩膀。

“這麼多年,我足跡遍佈瀛洲,他做得很不錯,所行之事是我先前從不敢想象的事情。我今年,五十有三了,恐怕也多活不了幾年。這玩意兒,就當是哥哥幫弟弟做的最後一件事了。此後國運大成,渡龍山那條青蛟,可以化作青龍了。”

說完,他與卓定風擦肩而過。可是走出去幾步之後,他還是笑著說了句:“兄弟不必人間見了吧?”

也是這句話,讓皇城之中一位剛剛邁步青年,就這麼收回了腿。

“那就九泉之下再敘。”

頓了頓,趙典呢喃一句:“傳信渡龍山,看青瑤大護法如何回應吧。”

結果此時,屋中走出個年輕婦人。

婦人輕輕挽起趙典的胳膊,而後微笑道:“陛下,兄弟不相見,侄兒侄女見一見伯伯,總是無傷大雅的。”

趙典搖頭道:“太子還在早朝,近來南征之事也弄得他焦頭爛額,他也未必有時間。那死丫頭不是一直想逃麼?那就讓她見一見她大伯,然後滾去找她師父。”

段靈芝笑著說道:“嫂子也好些年沒來了,丫頭想師父又怎麼啦?你還不是覺得,閨女都能南下,你一時半會卻去不了,羨慕嫉妒而已!”

趙典撇了撇嘴,“我會羨慕……算了,跟你說不著,我練武去了。”

三年前開始,十四歲的太子就逐漸跟著趙典上朝,這才短短三年光陰,他已經是個治理朝政的好手了,趙典也難得當了這一年多甩手掌櫃。

直到當了甩手掌櫃之後,趙典才明白,當初啥都不管隻知道走江湖的劉暮舟是有多爽快了!

臘月嘛!神水國也免不了大雪。

魏東帶著個十三四的小姑娘,上了渡龍山。

其實這是小丫頭第一次上渡龍山,以前她就一直想登山來著,但爹孃不讓。

直到她的姐姐南下去往入世城之後,也不知怎的,魏東突然就想開了,願意讓自己的小閨女登山,試試能否成為煉氣士了。

小丫頭叫魏彩,小名叫討彩,名字起得俗氣,姑娘現在都想著要改名字呢。

登山路上見爹爹興致不佳,魏彩便湊了過去,壓低聲音問道:“爹為什麼這麼不願意讓我成為煉氣士嘛?你也不解釋解釋!”

魏東沉默了許久後,抓起了一把雪。

到底是上年紀了,換成二三十那會兒,雪全化成水也不覺刺骨,如此才捏在手裡幾個呼吸而已,就有些遭不住了。

他隻得丟掉手裡的雪團子,然後輕聲道:“不是吹噓,你爹我在這座山上還是有些分量的,我要是開口,或許教主都會多收一位弟子。但是……你爹我不能這麼乾。”

魏彩有些不解:“為啥呀?”

魏東笑了笑,“為了不給山上添麻煩,也得瞧瞧你們是不是好人呀!”

魏彩忍不住翻了個白眼:“我是你閨女,你還得看我是不是好人?”

魏東哈哈笑著:“人是會變的呀,我常年不在家,對你們照顧不到,也不知道你們會變成什麼樣子。我得好好瞧瞧,免得給渡龍山上弄去兩個禍害。”

魏彩使勁兒擰著眉頭:“爹!你怎麼這樣啊?”

魏東哈哈一笑,“可這些年即便沒讓你們上山,你們私底下偷偷修煉,被耽誤了?山上還不是有人給你們送東西,你們的娘也給你們打掩護,要不然你姐觀天院三年,咋可能就是四境修士了?我的崽,什麼天賦資質我能不知道?”

魏彩眼神躲閃,乾笑不已。

過了好一會兒,眼看都要上渡龍山了,魏東終於說了句:“討彩,這座渡龍山上,沒有誰會因為爹是誰、師父是誰而沾沾自喜,誰都一樣。正月十五你就要入學,進了觀天院也是一樣。你姐姐待了三年,與她睡一個院兒裡的都不知道她爹是誰,她做得很好,我希望你也一樣。”

魏彩揉了揉眉心,沒好氣道:“哎呀!爹你好囉唆呀!我們渡龍山人,纔不會是那種靠著爹孃師門行走江湖的主兒!以前夭夭就說過,姐姐也說過,山主都從不搬出自個兒師父是誰來嚇唬人,我們這些個小的,哪有兒臉?”

魏東一臉笑意,點頭道:“這還差不多,門風得來不易,是大家夥兒數十年如一日積攢來的,千萬彆學那個挨刀子的薑玉霄,想起來我就來氣啊!”

正此時,欲來橋上有個女子拉了個小孩兒走來,剛剛學會走路的孩子。

馮橙離著老遠,便笑著喊道:“大掌櫃,好久不見呐!咦,這不是討彩麼?終於光明正大登山了?”

魏東一聽這話,當即轉過頭,笑盈盈問道:“意思是說,還曾偷偷摸摸登山?”

魏彩就沒敢朝自己老爹看去,而是加快步子走上橋,笑盈盈抱起小男孩,輕聲道:“小金水,想不想討彩姐?”

魏東一看這模樣,就知道這死丫頭絕不是第一次登山了。

隻不過,他也沒再計較,孩子有孩子的選擇嘛!

施童跟馮橙的孩子,起名施金水,曉得那段往事的都能明白,是夫妻二人在紀念金水園。

在魏彩與施金水玩兒了一會兒後,魏東這才招手道:“好了,以後有你玩兒的時候,先去找大護法,給你個身份吧。”

雖說渡龍山也屬於截天教,但要進渡龍山的譜牒可比截天教難多了。不是這些‘老人’子嗣又不是他們親傳弟子的,是很難上渡龍山的。

故而在劉暮舟離開渡龍山的又一個十年,這座山上一共加了不到五個人的名字,其中有仨還是子侄輩。

給魏彩上完譜牒之後,魏東就讓青瑤將他送到了桃林。

現如今桃林是山中酒坊,也是易悟真給自家人鑄劍的地方。

這些年來,香芸總在忙碌。

見魏東走來,香芸取了一壺酒,還給魏東搬來個小板凳。

魏東坐了許久之後,這才笑著說了句:“咱們山上,其實變化都挺大的。除了那座沒人住的小樓,也要除掉你的酒坊,河邊的客棧。”

陸香芸則是望瞭望天幕,微笑道:“總要有點兒不變的地方嘛!否則李家久了的人回家之後,會認不出自己家的。那幾個最調皮搗蛋的孩子離開之後,山中本來就少了很多生機。人長大是攔不住的事情,讓一些地方不變,我們可以做主的。”

魏東點了點頭:“倒也是。”

平日裡大家都各忙各的,就算好不容易閒下來,有去處的其實沒幾個。

青瑤就喜歡一個人去某個屬於劉暮舟的宅子,然後坐在天井一側,發好久好久的呆。

金無量會去找金櫻子,也不聊什麼,當哥哥的給妹妹試藥而已。

老酒鬼還是喜歡喝酒,虎孥還是會在休沐之時砍柴送去客棧,也不多說話,就吃一碗靈眸的陽春麵。

對於孩子們來說,又是另一番景象。

剛開始是蘇夢湫跟唐煙還有呂遊走了,剩下的幾個孩子就都開始發奮練功,夭夭就每日陪著鄧紫蘇。後來鄧紫蘇醒了,留下一封信後這麼多年再也沒有音訊,夭夭就不太出門了。再後來,連薑玉霄跟春和景明都長大了,去南邊兒了。

所以那時候的夭夭,特彆想長大。

而此時,大雪山中,一個長大了姑娘回到自己的閣樓。她先點了燈,然後取出很多年都沒用完的金山,開始給大家補這些年沒發的金葉子。

北邊小鎮,一股寒風驚醒正在發呆的宋正程。

算起來,老家主今年正六十。雖然瞧著比同齡人年輕,但頭發還是白了不少。

望著飄零大雪,也不知怎的,宋正程就蹦出一句。

“這死孩子,說好了幫我勸青麟成親的,怎麼勸著勸著……把自己勸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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