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道紅塵_下載 第420章 十四年來一瞬（九）
事實上赤焰與玄風南下大軍也是需要輪換的，分三軍，一軍衝陣，一軍巡防，一軍休息。
而巡防大軍，是要開著戰船，在以十二把劍為節點巡視的。
每一把劍下都有屯兵要塞，隻要不是那十二人之一抽走佩劍，誰都沒法兒毀壞大陣，死了都不行。因為十二樓主死後，那把劍就屬於接任樓主了。
原本這劍氣屏障是攔不住九境的，但如今十二樓主皆九境，屏障品秩自會提高。
因為這十二把劍牽動的，是十二劍氣樓之劍氣。故而照理說，隻要這十二位當中不出現叛徒，十二劍氣樓也沒倒塌，那麼這劍氣屏障就可以一直存在。
十二樓與十二位樓主，現如今可做不到什麼手腳，那些劍客，也大多不屑於做什麼手腳。畢竟天道已然完備，能走多高，全憑自己本事。
“所以，要困住劉暮舟，或是讓他死在昆吾山，你們有什麼好辦法嗎？”
這是在一艘近海船上，說話的是位手持柴刀的少年人，自稱楚雨化。而對麵十五人，則是這四洲一荒那些出世不久的山門之主。
之所以能讓他們聚集於此，是因為褚雨化手持一道神諭，這些隱世宗門世世代代傳承的神諭。
最後一次天地複蘇，幾乎是天道給予了青天生靈一場灌頂，如今煉虛，甚至多過天地重合之前的元嬰。
眼前十五人，有七人初入煉虛，其餘八人也就差臨門一腳了。
隻不過，雨化丟擲的問題，暫時無人答複他。大家好奇的是，你是什麼東西？
有人疑惑，自然有人發問：“你算什麼東西？就憑不知從哪兒淘換的神諭？拿出來瞧瞧！”
說話之人，赤發赤虯，雖然身形高大，但長得真叫一言難儘。
少年麵無表情，看著那一身紅彤彤的中年人，問道：“尊駕是？”
赤發漢子淡然道：“伏魔山主鐘密。”
褚雨化這才一笑：“看你這長相打扮，再配一把劍，我都當你是鐘馗了。”
說罷，褚雨化一轉身，緩緩自袖中拿出一卷竹簡，上麵半陶化的泥封清晰可見，印著兩個字——神諭。
“諸位可以拿出自己的代代相傳的信物，來核對一二。”
最先說話的是鐘密，最早拿出信物的，自然也是他。
所謂信物，就是一塊兒並未施加在竹簡之上的泥封，與這神諭之上，簡直一模一樣。
正在眾人眯眼沉思之時，褚雨化又取出一枚印章。
因為鐘密站在最前，故而最早看清。
看清之後，鐘密二話不說，猛地抱拳雙膝跪地。
“伏魔山聽令！”
緊接著，便聽到有人深吸一口氣，而後就是接連的單膝下跪聲。
“搗藥山聽令。”
“造化仙門聽令！”
神劍宗、萬毒宗……
此時褚雨化才將那枚印章穩穩放於桌上，繼續言道：“誰有阻攔劉暮舟歸來的好法子？”
印章上刻，大神官。
造化仙門那位美貌門主笑著問道：“敢問大神官，這魔教教主，當真如此重要？他被困昆吾山，真能出來嗎？”
褚雨化淡然道：“這片天下不久就會出現第一位真正意義上的合道修士，那位合道會殺穿昆吾，屆時便是劉暮舟脫困之日。”
後方有一黑衣，蜈蚣自左耳爬出，蛇自領口探頭。他四下觀望了一番，問道：“不管是誰破境，都會南下？不至於吧，倘若是不相乾者，誰吃撐了做這種事？”
褚雨化點頭道：“巫宗主可能不知道，如今青天，最可能踏入合道的，也就那麼幾個人。那五個皆自家山門氣運破境，殺不穿昆吾山的。除此之外，截天教兩位天外而來的宮主，人家本就是登樓巔峰，如今已重回登樓，再破境，也不會太難。再者，渡龍山那青蛟一旦化龍，由八境一步入十一境，並不是沒可能。還有學宮大先生關門弟子王雲，還有另外兩個關門弟子。還有年紀不算太大的那批人，那纔是真正天驕，如曹同、張青源、行海和尚等。八荒倒是沒什麼看頭了，另外，不要忘了還有兩人，一個曾入大羅神仙境的蘇夢湫，一個是拒絕灌頂的鐘離沁。”
眾人聞言，皆一皺眉。
因為這些人，好像多多少少，都親近於劉暮舟啊？
於是張五千開口問道：“敢問大神官，那是不是說，即便我們攔住了一人，另一人破境時，也還是會南下吧？那這麼多人，我們如何阻攔？”
也是此時，褚雨化微微一笑，轉頭盯著張五千，“尊駕不是有位門人，如今是渡龍山三等供奉、觀天院藥閣之主麼？”
張五千微微皺眉，剛要開口，褚雨化卻擺手道：“不必解釋，鐘山主不也一樣有個為截天教做事的弟子？是……懸劍司上掌劍外加劍閣教習？”
張五千與鐘密對視一眼，兩人近乎異口同聲：“那是我安插的細作！”
褚雨化等的就是這句：“那現在，你們可以讓你們的細作去盯著了，好好瞧一瞧，青瑤有無化龍準備、左丘青竹跟金無量有無破境跡象。”
張五千兩人各自眯了眯眼，心說原來在這裡等著我呢？
話音剛落，褚雨化微微一笑：“二位覺得此事，可行？”
兩人還能說什麼，隻能點點頭，說可行了。
見他們點了頭，褚雨化這才說道：“其餘十三位這十二年來混入截天教的弟子，多多少少都有吧？讓你們那些弟子，打探他們離得最近、職位最高之人。至於你們十五位，其中十二位盯死我方纔說的那些人，其餘三位跟我走就行。”
不過此時，坐在最後方的一位年輕女子問了句：“你手中的神諭，與我們手中的神諭，區彆在何處？又或者說，神諭到底是什麼？”
此話一出，眾人皆抬頭望向褚雨化。
方纔對照封印之後，還真忽略了這個問題。
褚雨化深吸了一口氣，拿起手中印章，輕輕往神諭湊去。
“胡宗主不問，我也會解釋給諸位聽的。神諭就是神諭，隻此一份。但這數萬年來流傳的，卻成了兩種。隻告訴你們不可以多收弟子，不可以過多插手人間之事，以及人間煉氣士越多，越容易開啟禁忌之門。事實上，神諭是告訴我們，我們的祖先不小心開啟了禁忌之門，釀成大禍卻難以收拾，隻能以一場末法來鎮壓那禁忌。而人世間煉氣士越多且修為越高，那禁忌就會越強。真正的神諭，是要我們想方設法除掉那禁忌！”
張五千沉聲道：“那禁忌，便是昆吾山中的紫氣？那紫氣，竟是我們的祖先放出來的？”
褚雨化點了點頭：“正是！這麼說吧，我這一脈，輪回轉世好幾代人了，都隻知道唯有混沌能鎮壓紫氣，卻不知道混沌何物，又要如何找尋？還是一萬四千年前那位先輩拚儘一身修為，推算出截天教會有一位身懷混沌氣的人出現，所以，我們纔等了這萬年！”
胡雅兒皺眉道：“這麼說，劉暮舟殺不得，隻能困住？可你方纔說要殺了他？”
褚雨化忍不住敲了敲腦袋，而後歎道：“是我有點兒上頭，私人恩怨，他殺了我兒子，也算殺了我。好吧，那就先困住，再想如何除掉紫氣，以及除掉他。”
鐘密沉聲問道：“你原本是誰？”
褚雨化站在原地，沉思許久，終究還是說了實話。
“原本姓賀，是玉華宗主。”
……
在入世城這些年，是晴雨有記憶以來最快樂的時光。
對她而言，南方那些妖族簡直就是來搞笑的，故意送戰功的。故而她時常與丘密結伴上戰場，又結伴回城。
兩人租了個不大的小院兒，丘密是按大雪山下那個宅子佈置的。有花圃有鞦韆的。
不過像丘密這種人，有時候跟劉暮舟差不多，甚至在某些事要比劉暮舟執拗得多。
比如，他說未成親，不同房。
但是啊，像晴雨這種有主見的人，怎麼會被他的堅持所乾擾？
故而這又是一個在香氣之中醒來的午後，是的，午後。
晴雨裹著被子伸了個懶腰，轉頭見丘密準備煮茶呢，便笑盈盈說道：“以前丘道長還是丘道長的時候，可沒睡過這種懶覺吧？”
丘密臉上的笑容根本壓不住：“其實是有的，小時候還是會偷逃早課，沒少被師父罰在祖師爺麵前跪香。後來自然而然就成了習慣，再說那時床頭又無眷戀之物，有甚離不開的？”
晴雨翻身起來，故作不解：“現在有離不開的了？”
丘密使勁兒點頭：“那是自然，我現在每天著急入夜，著急鑽被窩。”
晴雨使勁兒翻了個白眼：“丘道長，你再這樣下去，都快趕上薑玉霄了。”
丘密嘴角一扯，“可彆，千萬彆！那熊孩子可是個情聖，我跟人怎麼比？”
片刻之後，丘密已經穿好了衣裳，他走過去捧住晴雨額頭輕輕一吻，而後笑問道：“今天想吃什麼？”
晴雨自然而然答複：“葷菜就要個紅燒肉了，素菜你看著辦。”
丘密點頭：“好嘞！”
不一會兒的功夫，晴雨也走出屋子，陽光正好。
她笑著撐開雙臂，可猛地一抬頭，恍惚之間卻見牆頭站著個人。
一瞬間，許多記憶片段開始湧入晴雨腦海，可是……又哪兒跟哪兒都不挨著。
她隻能使勁兒甩了甩腦袋，再次看去，卻沒有那人身影了。
而腦海之中閃過的畫麵也好像從來就沒存在過，任她如何努力回憶，就是想不起來一丁點兒。
…………
北峽鎮裡，今日有一場不怎麼隆重的定親。
可這場定親看似簡單，宋正程卻等了很多年了。
從劉暮舟第二次南下昆吾洲，至今算有十三年了，從劉暮舟被困昆吾山，至今整整十二年。
宋正程明白，宋青麟是想要劉暮舟來主持他的大婚，但宋正程實在是等不住了。
兒子都已經四十六歲了，他吃再多丹藥，還能撐幾年呢？
故而，今日有了一場折中，起碼今日之後，宋正程心願能了，即便抱孫子的願望此生恐怕很難實現了，但他還是很滿足。
大堂隻有寥寥幾人，主位自然坐著主家，另一側則坐著青瑤。
今日見證之人，隻有青瑤。
宋青麟跟陳櫻桃各自手持紅綢子一端，將宅子繞了個遍，四處磕頭。回到屋中後，就該敬茶了。
陳櫻桃笑盈盈端著茶碗上去，輕聲道：“請爹爹喝茶。”
宋正程一下子樂開了花兒，“好好好！”
之後就輪到青瑤了，宋青麟深吸了一口氣，輕聲道：“多謝大護法。”
青瑤搖頭道：“宋先生客氣，我就是替我家主人來坐一坐罷了。”
既然說起了這個，宋正程不免有些擔心，於是問道：“青瑤仙子啊，暮舟這孩子，這又怎麼回事？一走就是十幾年，你說他鋪設這麼大的攤子，自個兒又當起了甩手掌櫃，這……有幾個凡人能經得住他這麼玩兒？”
動不動就出門，一出門就是十幾年……這就是跟煉氣士當朋友的弊端。相識於少年，初次重逢，大家青春正好。再次相逢，一個青春還在，一個正是壯年。下次相逢，一個青春還在，一個已經有白發逐漸殺上頭。一生還沒幾次重逢呢，一個還是青春，另一個就剩墳頭。
青瑤尚在沉默，但此時宋青麟卻說了句：“爹，不必擔心，他快回來了，我會去接他的。”
宋正程聞言，又看了看陳櫻桃，後者擠出個笑臉：“爹爹放心，青麟哥哥會接回劉大哥的。”
此時此刻，青瑤終於明白劉暮舟信中所說的時機了。
原話是“有傻子想做傻事之時，就是你化龍契機。”
當然了，還有一句：“但還需趙典拿到當初那位太子手中的大印，否則也是無用功。”
故而等到宋青麟送青瑤之時，青瑤似笑非笑道：“宋先生打算如何救我家主人？我家主人可叮囑過我，傻事做不得。難不成你去把我家主人換回來？”
宋青麟聞言便是一記白眼：“換？你想得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