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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道紅塵_下載 第501章 初次見麵告個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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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四人一同登台,也不分主次,各自找了個舒服位置坐了下來。

萬沒想到,劉暮舟坐下的一瞬,竟然再次睡了過去,鼾聲如雷啊!

道衍三人對視一眼,眼中先是震驚,而後就是坦然笑意。

這麼多年以來,四個人要說誰變化最大,那就屬劉暮舟了。可要換個方向去看,是誰一直沒變,那也是劉暮舟。

其餘三人落座前,王雲呢喃一句:“醒來後,好好喝頓酒?”

此時鐘離沁與晴雨起身至此,鐘離沁高聲道:“不回城裡,我請。”

道衍點了點頭:“好。”

說完就坐下了。

而丘密則是衝著晴雨一笑,隨機落座。

就在丘密閉上眼睛的一瞬間,晴雨深吸一口氣,呢喃道:“沁兒,王雲跟道衍都看淡了當初執念,而丘密的還俗,是因為我,他……撐得過去嗎?”

鐘離沁握住晴雨的手,微笑道:“他們都能泰然自若,我們急什麼?”

二先生轉過頭,讚賞道:“說得不錯。”

既然二先生說話了,鐘離沁乾脆順勢轉身,微微抱拳:“我想問問二先生,我舅舅呢?”

二先生反問道:“陳大觀?你這麼一問,還真是,這麼多年沒怎麼出現過。”

看來是問不出什麼了,於是鐘離沁道謝之後,就與晴雨取出板凳,坐去了後方屋簷下。

當時圍困楚生,陳大觀原本該出現的,可是他並未出現。

台上四人一個睡覺呢,其餘三個坐得端端正正。也無聊,鐘離沁便輕聲詢問:“晴雨,賀淼之事,能不能提?能提就聊聊,不提就帶過。”

有一段時間,鐘離沁害怕自己說話直來直往會得罪人。但後來,她發現容易得罪的人,話說得再委婉也沒用,索性按照自己習慣的來了。

晴雨搖頭道:“沒什麼不能提的,就算你不問,我也要去找蘇丫頭竹筒倒豆子。想問什麼,問吧。”

鐘離沁點了點頭,也不扭捏,開門見山道:“你跟著賀淼時,有無發生過與曇花有關的事情?你仔細想想,任何事情,隻要與曇花有關就行。”

晴雨自然是仔細想了想,可最後還是搖了搖頭:“我記憶中沒有,但我不敢保證是我真沒見過。畢竟之前記憶就被剝離,現在雖然想起來了,可我也不知道這些記憶是不是全部。”

鐘離沁一笑:“想不起來纔好呢,腦子裡事兒越少,活得越輕鬆。我就問這個,沒彆的事兒了,接下來就看誰先醒來嘍!”

看似劉暮舟在沉睡,但鐘離沁估計他跟上次一樣,被牽扯到了某處幻境,甚至在與一些他想不到的人交談呢。

事實與鐘離沁所料,相差不大。

此時此刻的劉暮舟,的的確確身處於幻境,但這幻境無比真實,就像劉暮舟切身體會過一樣。

直到一艘小船晃晃悠悠自蛟河駛來,劉暮舟才知道真實的原因是這是自己的親身經曆,隻是當年的劉暮舟是絕對穿不起那蒼青大褂的。

劉暮舟學劃船很早,之所以今日搖船時船體不穩,是因為昨夜他自己搬完了一船貨,此時兩臂痠痛,不用力倒還好,一用力鑽心地痛。昨晚上他回去之後,想要吃點兒東西,卻連筷子都拿不起。

船行不穩,一下子撞在了碼頭上,兩個裝卸貨物的大漢相繼破口大罵:“著急投胎嗎?”

“你眼瞎不成?昨日來得那麼晚,害我們少掙錢了,今日還想撞死我們不成?”

少年神色略顯委屈,但眼淚奪眶而出的一瞬,卻邁開腿上了岸。

那些太重的麻袋木箱,他今天真的太不懂,就隻能忍著小臂疼痛,一趟一趟去搬小物件。

既沒有討好誰,也沒怪誰,就努力乾著自己的活兒。

可那兩位壯漢嘴裡不積德,少年明明在幫忙乾活兒,他們卻嘲諷著:“上趕著賣力氣,彆指望我分你一文錢!天生的牛馬命,等你這一身力氣用完了,就被人宰了下酒了!”

就在不遠處站著的劉暮舟,雖然麵無表情,但心中卻浮現無數畫麵。那些畫麵與眼前所見,隻有少年的衣裳不同。

很快,一船貨裝完,少年一言不發,鬆開纜繩搖著船就離開了。

都不用看,劉暮舟知道他在麵向渡龍峽背對碼頭時,眼淚嘩嘩地流。

小船逐漸消失在了峽穀之中,正當劉暮舟以為要換一個地方時,上遊卻再次駛來一艘船。

好像光陰逆轉,一切重來了一遍,但這次劃船少年不再身著青衣,而是穿著一身漆黑長褂。

依舊是船不穩當,依舊是兩人罵聲。

“著急投胎嗎?”

“你眼瞎不成?昨日來得那麼晚,害我們少掙錢了,今日還想撞死我們不成?”

劉暮舟皺了皺眉頭,一遍一遍讓我看這些作甚?

接下來的事情,與先前一模一樣,還是少年人自己搬貨獨自劃船,很快消失在了峽穀之中。

但這次,黑衣少年並未哭泣,反倒是滿臉怨恨,拳頭握得很緊。

不出十幾個呼吸,一切又從頭來過。

預料之中,這次劃船的是個白衣少年,發生的一切都一模一樣,唯獨船離開碼頭之後,白衣少年的目光極其冷漠,不是看不起人的那種冷漠,而是不把人當人的冷漠。

劉暮舟甚至覺得,在白衣少年眼中,那兩個中年人與路邊的野草沒什麼區彆。他不是委屈,而是不屑於與他們對話。

一時之間,劉暮舟也不知道這次獨台,他究竟要給自己看什麼。

正此時,眼前一怔恍惚,天旋地轉,周遭景色像是新翻了一頁書。

這會兒不是在碼頭了,而是在老宅子裡。

日漸黃昏,青衣少年提著兩條魚,垂頭喪氣地走回屋中,坐在不穩當的小板凳上直直望著門前蛟河,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就這麼過了兩刻,兩道罵聲傳入小院。

“短命鬼,你是故意折騰我們是嗎?你最晚回來,拉些輕巧東西不成?非挑著死重死重的東西給我們?”

砰的一聲,開了一半的門被踹開,兩個高大漢子邊走邊罵:“還想讓宋橋入祠堂?你想瞎了心吧!”

“魚拿來,正好兩條,我們一人一條。”

少年手中隻剩下魚腥味,而門口漢子還喊著:“從明天開始,每天給我倆一條魚,大小不論。”

逆來順受的少年皺了皺眉頭,卻沒說話。

畫麵一轉,到了夜裡,鎮北那些外姓人住的地方。

三更半夜,少年人先後潛入那兩人的小院兒。

第一戶人家,家中有六十老母,雖有妻兒,卻隔兩天就要睡在母親門口,陪著老婦人。

所以青衣少年潛入第一戶人家時,隻在那老婦人常吃的藥中,將附子用量增多了些,不至死,卻足以讓老婦人嘴唇乾裂了。

第二戶人家,男子父母已經去世,隻有妻子與一雙兒女。女兒大些,故而那兒子被寶貝的緊。他院中建造了一處類似於土地廟的小廟,這些年日日上香,才得了個兒子,故而他對這位送子神仙可是恭敬得很。

青衣少年在院中轉了一圈兒後,乾脆將裡麵供奉的四不像泥塑搬起扛走。

看到這裡,劉暮舟臉上有點兒掛不住。

小時候還是挺記仇的。

記得做完這些後,連著好幾天劉暮舟都會去他們家中動一些小手腳,搞得兩人每天都無精打采的,貨也搬不好,到碼頭也遲,以至於每次都挨罵。

當然了,劉暮舟好欺負,他們的氣全撒在劉暮舟身上了,什麼臟話爛話都說,還故意壓著劉暮舟的貨不裝。可那時的劉暮舟,要的就是這樣。所有人都看到了他們兩個的所作所為,事就很好辦了。

所以有一天早上,兩人到碼頭時已經遲了。管事背著手站在岸邊,碼頭上也沒什麼貨物。特彆是劉暮舟的貨,他們不裝不會有彆人裝的,現在卻沒貨了,那就說明東家找了新人了。

兩人都覺得這要完蛋,管事這麼早就來了,這活兒怕是保不住了,以後家中老小可怎麼養活?

萬沒想到,兩人臊眉耷眼到岸邊,想要認錯時,那管事卻說道:“你們兩個,三十好幾的漢子了,沒個江上撿來的野種會做人?我來的時候,人家把貨都裝完了,累得滿頭大汗,我估計是不到卯時就來了。他要走的時候我來的,我問他,貨是誰裝的。人家跟我說,貨是你們裝的,你們隻是有點兒事,回去一趟,讓我千萬彆怪罪你們。可你們呢?這些天做的事有個大人樣兒嗎?那短命鬼窮成那樣了,每天提兩條魚,就為讓宋家主把宋橋牌位放回祠堂,你們連這魚都搶?”

看到這裡,劉暮舟忍不住一樂,是被年幼時的自己逗樂了。

當初實在是沒法子,真要將他們怎麼樣了,還會有新來的。我一個孤兒,誰不能欺負?與其報複他們,不如想想辦法,讓他們彆為難我了。

所以從那日起,搬貨的兩人就很少陰陽怪氣罵人了,雖然也還是時常叫著短命鬼,可每次給劉暮舟的貨都裝得穩當,時不時劉暮舟著急走了,就一步躍上碼頭,還得那兩人幫忙挪船呢。

所以當初有人說劉暮舟小小年紀城府極深,他是不否認的。

正當劉暮舟站在牆頭發笑時,眼前光景一變!

重回第一戶人家,這次變作了黑衣。黑衣少年手中抓著一把藥,就那麼大搖大擺走去廚房,將藥灑進了水缸裡,還用葫蘆瓢攪勻了。

而劉暮舟一眼就看出,那是砒霜!這用量,足以毒死幾個人了!

而黑衣少年投毒之後,大搖大擺地走出了門,甚至沒翻牆。

到了第二家,黑衣少年如法炮製,臉上全是恨意,沒有一絲變化。

此時此刻,劉暮舟麵色已然煞白!

當年這樣的事情並未發生,但……劉暮舟想過,而且到他們家附近踩點,甚至都想到如何不留痕跡地弄來砒霜,讓人查不到他!

但最後關頭,他還是忍住了。

劉暮舟深吸一口氣,望著消失在黑暗中的黑衣少年,沙啞道:“也就是說,當年的我,險些就殺了他們?”

正此時,周遭景色又變,竟是回到了被兩人拿走魚的時候。

可此時,坐在門前的是麵無表情的白衣少年。

兩漢子剛剛走出大門,遠遠觀瞧的劉暮舟突然眉頭一皺,因為他想到了當初那個瞬間,自己想要做什麼了。

果不其然,白衣少年緩步起身,走去院門邊上隨手摘下掛起的柴刀,而後邁步出門。

他本就消瘦,即便沒有刻意壓低走路聲音,前麵兩人也絲毫沒注意到身後跟來個少年。

下一刻,少年猛然一步躍起,第一刀劈下一人半個頭顱,轉身第二刀,割了一人咽喉。

白衣少年似乎隻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都沒去看兩具血泊中的屍身,而是沿著河堤台階望向,洗手、洗刀。

長大後的劉暮舟,就站在自家門前,望著河邊麵無表情的白衣少年。

突然間,劉暮舟深吸了一口氣,呢喃道:“當教主前的劉暮舟,是青衣壓住了黑白,當了教主後的劉暮舟,黑衣隱隱蓋住青白。而走出昆吾山的劉暮舟,白衣將青衣黑衣壓製得死死的。”

話音剛落,老宅子消失、蛟河消失、渡龍山也不見了。

等他重新站穩時,果然到了自己的人身天地之中。

兩個我站在對麵,一個黑衣一個白衣,一個我在登山路上,走得慢,卻走得穩。

登山路上那個想要取代本體的劉暮舟,笑問一句:“我叫劉暮舟,初次見麵,不勝榮幸。”

黑衣嘁了一聲,也衝著劉暮舟抱拳:“我叫劉暮舟,初次見麵,感觀可好?”

白衣一抖袖子,“我叫劉暮舟,初次見麵,如何?”

劉暮舟深吸了一口氣,麵向三人抱拳:“我叫劉暮舟,雖然是初次見麵,但我們認識很久了。”

此時山路上的青衫回過頭,滿臉笑意。

而黑衣白衣也笑盈盈望著劉暮舟。

劉暮舟重新抱拳:“以後,見不到三位了。”

白衣回過頭:“不再見。”

話音剛落,一道白光鑽入山路上的青衫體內。

緊接著,黑衣也背對著劉暮舟擺手:“一樣。”

說罷,黑氣也鑽入了青衫體內。

而此時,青衫問道:“怎麼說?”

劉暮舟閉上眼睛:“我就是我,變來變去,隻在我與我間罷了。”

青衫咧嘴一笑,劉暮舟同時睜眼,眼前已經是半山青階了。

前路三千階。

踏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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