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卿有兩意 第21章 圓房(二) “我們……不可以,這樣。…
圓房(二)
“我們……不可以,這樣。……
林媚珠答不出來話。
沈長風兩指並攏撚起荔枝核,
又問了一次。
林媚珠隻好緊抓著他的腕,如同風雨中扁舟隻能依靠單一的粗麻繩,在真夜簸中艱難找回自己的聲音:“……好。”
沈長風用舌小大抵出細絨,
捧著她的臉,小口小口將荔枝液渡給她。
林媚珠靈台混沌一片,隻無力地任他擺|弄,恍惚之間感覺到溫熱玉露緩緩流入喉嚨,
無意識地天口咽著。呼吸不暢,
被嗆了一下。
沈長風為她順氣,揶揄道:“不是說涉獵廣?怎地這就受不人主了?”
林媚珠的髻發已亂,他為她取下珠釵,黑瀑似的長發落至柔和飛翹的靠背,
迤邐而下。沈長風扯去貴妃榻上被洇氵顯的龍鳳薄綢軟墊,
榻麵的鑲嵌玉石並雕刻螺鈿貼上林媚珠,
沁涼讓她不自覺縮了縮。
沈長風將她扶了起來,
吻她發燙的眼角,
氣
自心越發米且
重。
林媚珠不知為何有些抗拒,一直在躲,“不可以……”
沈長風喚氣之餘問:“什麼不可以?”
林媚珠累得眼皮打架,
酒勁也上來了,卻堅持著雙手抵在月匈前,“我們……不可以,
這樣。”
沈長風輕笑:“你我本是夫妻,天經地義,
有何不可?”
林媚珠的語氣有些執拗:“就是,不可以!”
林媚珠要躺下,又道:“好睏,
幫我蓋被子。謝謝。”
沈長風嘖了一聲,頓住動作,擰回她的臉,“你這女人……”
他用了些勁兒,林媚珠痛得靈台清明瞭下,伸手推他。
“你吃飽了。”他湊近,月匈賁張的肌肉似蓄勢待發的捕獵者姿態,低語含著不滿及未饜足的難而寸,“到我了。”
於是他聽到了潮汐的聲音。
潮漲時,雲層後那抹新月彎起搖曳的弧度。
潮落時,浪花拖著尾跡淅淅瀝瀝抹平不安的沙灘。
潮漲潮落,周而複始,蟲鳴亦不絕於耳。
晴兒早就青鬆扯著往偏廳走,她斥責青鬆動手動腳,後者隻好鬆了手,晴兒正想往回走忽聽見了些咿咿呀呀的聲音。
晴兒怔住了,側耳辨彆卻發現好似是林媚珠的聲音。
雖說林媚珠平日說話從來是溫柔的,但像這般……貓兒叫似的女喬軟,媚得能掐得出水來的聲音,真的是她嗎?
晴兒求證似的望向青鬆,在撞上他同樣不自然的眼神時,臉唰地熱了起來。
兩人一人走在廊道一邊,往花廳走,卻又怕房裡需要人侍候不敢走遠,最後隻停在遊廊拐角處等。後來晴兒實在熬不住了,便蹲在雕花欄柱下打起盹兒來。
雞鳴第二遍時,正房終於傳來了叫聲:“青鬆,打水!”
又等了半晌,沈長風衣著利落走了出來,吩咐左右道:“派人去榮熙堂說聲,林……少夫人今日身子不爽利不過去了,有什麼事叫沈總管打點著。”
又喚晴兒上前:“彆著急叫醒她,讓她睡多會兒。”
林媚珠一覺睡到午後,醒來時身子像散了架般疼,望著窗欞黃燦燦拖長的日頭,一時分不清是早晨還是黃昏。腦袋還殘留著宿醉後的昏昏沉沉,記憶像打碎的鏡片般錯亂,她纔要喚人發覺嗓子都是沙啞的。
她慢慢撐起身子,煙波雲紋紗被滑落,她看清身上
口允
吸留下的痕跡,回憶逐漸連成片段,終於想起了昨夜發生了什麼。
門外的晴兒聽到聲響,快步走了進來,臉上帶著笑意,“恭喜姑娘。”
林媚珠拉起薄被蓋著身上的青痕,她下意識扭開了臉,是喜事,可是不知為何她卻笑不出來。昨夜她緊緊抱著他,是想尋求安慰。而他以更大的力道回抱她,隻是為了交又欠。
林媚珠身下不時傳來隱痛,也覺得黏膩得厲害,吩咐道:“打些水來。”
晴兒見她低頭不言語的模樣,還以為她在為昨日的事煩心,勸道:“姑娘莫要再想那些煩心事,要往好處想,”
林媚珠泡在熱水裡,蒸騰的霧氣緩解了痠痛,她心道:是該往好處想。他既不溫柔,也不體貼,但萬幸他是個天賦異稟的廚子。
他做的熱筍炒荔汁,慢慢想來滋味還是極好的。
沐浴完,晴兒為林媚珠擺膳,高興道:“這次是因禍得福,姑娘總算是苦儘甘來了。姑娘生得這麼美,孩子一定也很好看。”
孩子?林媚珠握住玉匙的手微微一頓,她和沈長風的孩子嗎?
她忽然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在經曆了這麼多之後,他終於接受了自己,他和自己也會像尋常夫婦那樣互敬互愛,養育調皮的兒子、可愛的女兒?
林媚珠心中好似冒出許多歡欣的泡泡,嘴角慢慢揚起笑。
門外忽然傳來通稟聲:“世子妃。”
兩人擡頭望去,來人正是榮熙堂的嬤嬤,手裡的托盤端放著碗熱氣騰騰的湯藥。
晴兒道:“一定是世子吩咐給姑娘補身體的。”
林媚珠道:“先放著吧,待會再喝。”
那嬤嬤有些尷尬,飛快擡眼又垂下,提醒道:“回世子妃,這是世子特意交代準備的,要奴提醒您吃呢。”
林媚珠接過藥,聞清楚湯藥味道時,笑容凝滯在嘴邊,心中驀地響起個聲音:這樣才對嘛。
也沒什麼傷心或失落的感覺,她已經習慣了。
她嘗了一口,馬上便知道這藥的劑量放得足。
她笑笑,而後麵不改色地將藥喝完了,等那嬤嬤一走,便走到盂盆前伸指摳喉嚨,連剛吃的午膳也吐得乾淨。
晴兒嚇了一跳:“姑娘,你怎麼了?”
林媚珠擦去眼角酸澀的淚:“這是避子湯藥。”
不要孩子可以,但為了不要孩子損壞自己身子,那是萬萬不行的。
林媚珠接觸過許多因為長期服用避子湯藥而落下殘疾的病患,她們或腹痛或出血,短時間內體重驟然上升或下降,嚴重的還會影響目視,甚至還有性命之憂。
晴兒臉有錯愕,“這怎麼……是不是弄錯了?”
林媚珠拉住她的手:“我給你寫個方子,你去藥鋪幫我將要用的藥材買回來。”
晴兒猶在自言自語:“這不可能,我得去問問他們!”
林媚珠加重了語氣:“晴兒!”
晴兒忽地抽噎起來。
林媚珠輕撫她的臉,軟著聲音,安慰她:“我的身子我清楚,按著藥方去買,彆叫其他人知道,懂了麼?”
晴兒擦乾淚,重重點了點頭。
往後亦是如此,沈長風每次親近完林媚珠,都會有一碗熬製好的湯藥等著她。兩人心照不宣,卻又默契地守著這個秘密。
端午節前兩日,林媚珠吩咐下人在門楣前懸掛好菖蒲艾草,又喚人在水榭溫好雄黃酒,備上新製的糯米粽及其餘新鮮瓜果。她知道每日沈長風下朝後會宴請賓客,明麵上是聽曲賞樂,實則他們會借機商談事宜。
那日聽他講起外書房夜晚蚊蟲多,她便新製了幾隻香囊,在裡頭裝了艾草、雄黃、白芷等驅蟲的草藥,預備在他回來前掛在書房門窗上。
走到書房側門,卻聽得半開的窗牖傳來說話聲。
“端午出席宴會的名單,都確定了嗎?”是沈長風的聲音。
“是,三皇子那邊很安靜,估計是因為之前的事……”
林媚珠聽了兩句,知道他們在談及公事,正躊躇著要不要離開,聽得裡頭說話聲漸息,應是談得差不多了,正欲舉步,又聽到裡頭響起另一聲音。
“世子……”這是沈總管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吞吐。
沈長風問:“怎麼?”
沈總管沉吟道:“在清暉堂的小廝說,您每次給世子妃準備的湯藥,她都偷偷倒了。這幾盆半死不活的蘭花便是證據。”
偷聽的林媚珠不禁汗顏。
沈總管又道:“不僅如此,世子妃好似在偷偷吃一種藥丸,但不清楚是什麼效用。”
沈長風猜想那是補身子用的藥,道:“以後都看著她喝完藥再走,至於其他藥,隨她去吧。”
沈總管頷首,隨後道:“世子,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直說便是。”
“奴才僭越。如今王府內外安穩,宗親耆老也在唸叨著,二房雖枝繁葉茂,卻無人能堪大任。王爺膝下隻有世子及小郎君,若世子能早日開枝散葉,王府百年基業方能穩如磐石。”
沈長風道:“她性子太過軟弱,做不了一位好母親。”
沈總管在王府二三十年,自然明白他未儘的意思。林媚珠發現孫嬤嬤那樁舊事後,選擇將她交給官府處理,然而時過境遷,且證據不足,孫嬤嬤最終的罪責並不會太過嚴重。
在大魏,想要得到主家的聘用須得有保薦信,經此一事,沒人敢再聘用孫嬤嬤及她的家人,雖然他們下半輩子註定會窮困潦倒,但這樣的懲罰對於見慣了官場鬥爭的人來講,太輕太輕。
沈長風知道這件事後,將孫嬤嬤扣了下來,將她賣往了浙江雙嶼島一艘商船上做炊飯仆婦。那裡倭寇橫行,貨船被劫掠是常有的事,孫嬤嬤此去怕是比死還難受。
沈總管頷首,心道世子原是想讓世子妃再曆練曆練。
林媚珠感覺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她完全沒想到孫嬤嬤的事和她能不能做好母親有什麼因果關係。她的外公教她怎麼辨彆草藥、初七教她讀書識字、姨娘教她要聽丈夫的話、嬤嬤教她要恭謹有禮寬容大度……然而沒有一個人教過她,被一個口口聲聲說將你當女兒疼的人背叛時,她要怎麼做。
做了壞事的人要交給官府懲治,這是她認知裡最正常不過的事。然而他卻說,她這樣子太軟弱可欺,不成大器。
她想跳出去指著沈長風大罵:“你要是真的為我好,你就應該和我講哪裡做得不好!而不是躲在背後指手畫腳,憑什麼你一句話就決定我有沒有做母親的資格!”
然而她終究什麼也沒說,她緊握著那幾隻香囊,快步離開了書房,生怕有人發現她來過。
沈長風正好走近軒窗,將她狼狽出逃的背影儘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