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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卿有兩意 第46章 一出好戲 她的笑靨逐漸和另一人的臉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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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出好戲
她的笑靨逐漸和另一人的臉完……

收到邀約的邵二心情很複雜,
先是覺得吃驚,又有幾分疑惑和不解,內心深處不知道為何還有點兒發毛。因為這份帖子是沈長風親筆寫的。

皇帝雖罷免了沈長風的職位,
卻沒有任新人補缺,此時正是用人之際,又有長公主的情分在,邵二知道沈長風應該用不了多久就被起複。沈長風被褫職後被勒令閉門思過,
照理說在這風口浪尖上普通人都會夾緊尾巴做人,
但沈長風若是能循規蹈矩也不叫沈長風了。今日這帖子說的是請了高僧至家廟誦經,邀邵二夫婦上門共為聖上及太後祈福穰災。

邵二將帖子翻來覆去看了又看,嘴裡嘟囔:“真是奇了怪了,我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和他關係這麼好了。”

陸霏兒在銅鏡裡覷了眼丈夫,
沒好氣道:“那是人家擡舉你,
你彆不識好歹。”頓了頓,
又添了句:“待會去了王府,
你可彆亂說話。”

他不想敗興,
將那點莫名不安藏得好好的。雖說沈長風時不時會變成瘋狗,但他覺得狗主人在身邊應該問題不大,且他也不放心讓陸霏兒一個人去赴約。

邵二直哼哼:“我少說也在官場曆練七八年了,
怎麼會連這點眼力見都沒有?夫人這樣小瞧我!”

聽他語氣不好,陸霏兒偏臉看他,冷不丁被他摟著親了個結實,
陸霏兒伸手擰他:“我剛上好的妝!”

邵二伸手揩去她唇畔暈開的口脂,忍著痛笑道:“不氣不氣,
為夫幫你再畫一次。”

“你行不行啊?”

“彆動,我以前給你爹打下手,做過司獄司吏目你不記得了?囚徒圖冊我畫得最好……哎喲好癢彆掐這裡哈哈哈哈……”

等兩人再準備妥當出門,
已經比原定時辰晚了不少,途中人潮密集,車馬難行,似乎是什麼大官上京帶著大隊人馬經過占了道兒。

邵二夫婦姍姍來遲,倒是錯過了一出大戲。

定北王府暖閣裡。

林棲梧和沈察禮正坐在地上抵著腳板在角落裡鬥草,暖意蒸騰上來,兩張臉都是紅撲撲的。

沈察禮雖比林棲梧大兩三歲,人卻瘦弱,兩人力道不相上下,你拉我扯呲牙咧嘴鬥了幾個回合,“啪”一聲,沈察禮摔了個腳朝天。

林棲梧跳起來拍掌:“你輸了你輸了!連環鎖歸我咯!”

沈察禮好容易翻了麵,和他較起勁兒來,“切,就這點事兒瞧把你樂得,今日我生辰,不知有多少禮收,就拿我大嫂說罷,她給我做了個泥孩兒,你有嗎?”

小孩子之間哪裡經得起這樣激?林棲梧馬上接道:“那我生辰的時候,我大姊姊還給我做了傀儡哩!”

“我這手帕是大嫂做的。你有嗎?”

“我身上穿的小紅袍是大姊姊買的,你有嗎?”

“我大嫂經常給我做糕點吃!好吃得很!”

“我還吃過我大姊姊煮的菜!你的糕點算什麼啊!”

“我上回生病大嫂還哼歌哄我!”沈察禮囂張地揚起下巴,“你有嗎?”

“我大姊姊從前還抱著我一道兒睡,誰沒有啊!”

坐在上首喝悶酒的沈長風好想叫他們閉嘴,因為他什麼都沒有。

吵到這種地步,已無關輸贏,而是關乎到林媚珠究竟更在乎他們誰多一點,兩人都使儘了全身解數。沈察禮叫道:“那我大哥天天和我大嫂睡覺!你又有什麼了不起的!”

林棲梧一下也氣昏了頭,攥著拳頭鉚著勁兒,“我大姊姊一點也不稀罕你大哥!她一點兒不喜歡王府!她討厭死你們了!她恨不得飛回嶺南去!”

滿場寂靜中,沈長風緩緩握緊了酒杯,視線追隨起身的林媚珠而起,希望她能說句話。

沈察禮呆住了,反應過來聽到了什麼後沒忍住癟了嘴,狠狠擦了一把眼,跺著腳道:“你說得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林媚珠為他擦淚,哄著他:“王府是我見過最大最好看的地方了,多少人想來還沒機會呢?討厭你就更沒道理了,你可是我在王府交到的第一位好友。嶺南是我長大的地方,我當然想回去看看啊。”

賓客們興奮中又很尷尬,手腳不知往哪兒放:那敢情“不稀罕”是真的啊?

沈長風頓時覺得入口的酒都是苦的。

柳姨娘怕兩個小孩再口無遮攔,忙帶著人走了。二房的女人亦然。暖閣一下走了十幾個玩鬨說話的小孩,變得異常冷清,主位上兩人互不搭理,相敬如冰,氣氛壓抑到簡直叫人坐立難安。

正當此時,暖閣外傳來一道喜氣洋洋的女聲:“好生熱鬨啊!二哥哥你快來呀!”

這話說得屬實是沒頭沒尾,但不少人還是如蒙大赦,接著這機會重新開始攀談。

林媚珠一聽那聲音,頓時連飯也不想吃了,轉身就走,沈長風將人半抱半摟著按回原位,耳語道:“讓他們來是有原因的,好好看著。”

寒風捲起暖閣錦簾一角,送入略帶腥氣的水汽,幾人踏著悶悶響的雷聲走進暖閣。

幾日不見,秦廷似乎又長高了些,今日和沈長風同穿著一身玄色圓領袍服,身姿颯爽,除卻沒有沈長風壯實,遠遠望去兩人倒是像親兄弟似的。

緊隨其後的是蘇玉綰,她外罩淺芽綠緞麵氅衣,領緣綴霜白色風毛,如初雪輕覆枝頭,一改囂張氣焰,她今日看上去嫻靜又清麗,走在秦廷邊上,頗有些小鳥依人的姿態。

蘇沁雪看上去卻有幾分心不在焉,眼神落到沈長風緊抱著林媚珠的手,被門檻絆了一下,幸好身邊有人眼疾手快將她扶住了。

幾人剛坐定就聽見身後有隱約的唱戲聲,循聲望去,湖後邊有個小戲台,幾個伶人似乎在吊嗓走排,其餘人也聽到了,不知為何臉色都有些不自然,再看蘇沁雪,眼眶竟悄悄紅了。

蘇玉綰跟著哼了幾聲,恍然驚覺:這唱的是《荊釵記》啊!

這出戲在勾欄市井常演不衰,貴女寒門皆為之落淚。

戲中寒門士子王十朋家境貧寒才華橫溢,以荊釵為聘禮與錢玉蓮訂婚,但錢玉蓮的繼母嫌貧愛富,逼迫她改嫁富家子。玉蓮不從,投江自儘,幸被救起,卻得丈夫病逝的誤傳。王十朋考中狀元後,誤會玉蓮已死,悲痛欲絕,發誓再不另娶。十年生死兩茫茫,王十朋在江邊悼念亡妻時,恰逢妻子拈香悼夫,兩人驚疑如夢,後以荊釵為憑,終得團圓。

這時已經演到了第三折,錢玉蓮不願改嫁,要投江自儘。

正旦一身素青色褶子,外披黑色鬥篷,發髻上隻戴著定情荊釵,唱得淒婉悲切:
“妾身錢玉蓮,噯,苦啊……痛隻痛兒夫王十朋,他遭貶謫……悲隻悲我一身無靠,怎生區處?

暖閣中不少賓客暗自唏噓,推杯至盞的聲音漸小。

秦家眾人卻臉色難看,要知道秦衍剛走不久,外頭就傳出沈長風和蘇沁雪有染的流言,且前幾日長平郡王還因逼婚不成被氣暈,這出戲講的是義夫節婦,如今怎麼聽怎麼諷刺。

林媚珠蹙眉去看沈長風,後者似乎有了醉意,眼眸微睞,隻牽著她的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打著拍子。秦廷心裡頭將沈長風當二哥,不想懷疑他彆有用心,隻當是巧合罷了,拳頭捏了捏又鬆開。

蘇沁雪心裡覺得這肯定是林媚珠的詭計,要的就是她在宴席上惱羞成怒,她若是露出半點心虛模樣不就正中他人下懷?思及此,她緊抿著唇,佯作無事狀,與左右人等攀談。

年紀最小的蘇玉綰卻受不了這氣,噌地從凳子上彈起,正想罵人,天際邊忽然炸開好大一個雷霆,倒是將她唬了一跳。

天際邊墨雲翻滾,霎時間傾壓而下,形成一條拉長的明顯界限,戲台之上黑壓壓一片,彷彿戲棚子承載了千鈞重擔,戲棚子後是灰濛濛的暗綠色霧水,泛著陰森鬼氣一般詭異。幕布被大風扯得呼啦呼啦響,彷彿下一刻就要被掀個底朝天,戲台前那潭湖水在驟風癲狂翻卷,浪脊隆起又崩塌,腐木跟著浮浮沉沉,遠遠望去,竟有幾分像溺亡者呼救的手臂。

眾人不約而同想起同一人,心中唏噓,再回神時發現天已全黑了,此時忽地狂風大作,門窗被撞得哐哐作響,幾盞燭火瞬間被吹熄,閣內短暫陷入了黑暗。

在這驟變中,有人聽到了輕輕的“哢噠”一聲,而後一縷似有若無的悠長顫鳴在嘈雜聲中悄然生成。

不知道誰驚恐喊了句:“有刺客!”

與此同時,數十條人影同時撲入暖閣,引起一陣驚呼,刀劍碰撞的鏗啷聲不絕於耳,黑暗中敵我難分,賓客嚇得四下逃竄,哭喊聲一片。

沈長風早抱著林媚珠退至暖閣內間,林媚珠被他遮得嚴實,連聲音都聽不真切,完全不知道外頭發生了什麼。

刀劍聲瞬間收縮成一點,“嚓——”一聲,微弱的光被擦亮,映著眾人驚惶不定的臉龐,也照亮了蘇玉綰扯著秦廷袖子的手,以及被秦廷抱著的蘇沁雪,但蘇沁雪卻在看著沈長風的方向,而沈長風在緊抱著林媚珠,隻留給她一個寬厚的後背。

賓客一驚又被一驚,這分明就是她愛他,他卻愛著她;她愛他,他卻隻愛她,而她又似乎不愛他!

這台上的戲遠不及台下萬分之一的精彩!

緊接著領頭那個黑衣人緩緩扯下遮麵的黑巾,露出一張蒼白的死人臉來——本該死了快半年的秦衍!

暖閣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邵二夫婦來到王府的時候,這場跌宕起伏的大戲已經落幕了。

邵二被請到攬星閣等,下人為他斟了杯暖茶,邵二端起聞了聞,辨不出是什麼品種的茶,隻覺得異香撲鼻,正想淺嘗一口,眼角瞥到雨後晴空,驚喜發現夕陽下懸掛著一彎五彩斑斕的虹,心道:這個好,我老婆愛看。

他放下茶盞,渾然不知自己已在鬼門關走了一遭,他快步走到露台,朝水榭旁的人用力揮了揮手,待人看來時又指指天際,示意她看。

聽著底下傳來的說笑聲,邵二心情大好,探出頭去吸了一口新鮮空氣,望著王府的亭台樓榭叉著腰感慨道:“真是好山好水,下輩子我也要投胎到這裡。”

話音剛落,他覺得後背陰森森冒著冷意,心裡發毛,不知為何就不想回到閣樓裡去了,追隨著斜陽的軌跡挪著步子,直至廊柱擋住身影,那股子被人窺視的感覺才消散。

邵二辦過不少案子,很相信自己的直覺:此地不宜久留。

臨走前,他望著湖畔邊上的扁舟,嘀咕道:“真奇怪,這場景我怎麼好像在彆處也見過一樣。”

隔間裡的沈長風正打算給邵二換個嚴刑逼供的法子,聽見這話心中疑竇漸起。他望向邵二方纔看的地方,看到林媚珠正站在亭台之上,幾縷餘暉灑在她身上,耳邊一雙琥珀玉珠閃著箔光,她微微眯起眼瞼,擡起手在額上搭了個小涼棚,眉眼彎彎,看嘴型是在和人說著笑。

她的笑靨逐漸和另一人的臉完美重合。

沈長風記憶中的零碎記憶點逐漸連成了線。

沈長風想起那日在林府門口出現的幾位士子,想起誦經會兩人在花叢中的遙望和呼應,想起他們同樣自然上翹的嘴角,想起他們如出一轍的帶著南方水鄉的柔軟鄉音,想起她身上不知何時開始出現的淡淡鬆香……

沈長風猶如被五雷轟頂,恍惚之間,他有幾瞬不知身在何處。

他忽然想起圓房那日林媚珠哭著質問自己為什麼現在才來,她那晚……她那晚是不是將自己當成了他?!端午那日她問自己“是哪個舊相好來找”,原來並不是氣話;還有每次又欠好時,她總堅持吹熄蠟燭……

回想過去種種,沈長風被氣得兩眼一黑,幾欲吐血。

林媚珠正聽著晨嶽回話,忽被人大力攥緊手腕,隻聽見沈長風厲聲質問道:“瓊林宴那日,和你在一起的是不是那個初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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