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悅暢小說 > 其他 > 聞卿有兩意 > 第75章 徒勞功 她看到了在他眼裡的自己。…
加入收藏 錯誤舉報

聞卿有兩意 第75章 徒勞功 她看到了在他眼裡的自己。…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
    徒勞功
她看到了在他眼裡的自己。……

初七顯然沒想到林媚珠會這麼早就開始謀劃,
他也從她的未雨綢繆中得知她的態度,心中不安漸漸平息下來。

三個月,至多四個月,
他會將所有事處理好,再回到她的身邊。

早就南下浙江之前,他便已有向皇帝提出辭官歸鄉的想法,然而若是想查清當年真相,
沒有官職庇蔭必定會力不從心。再者說,
李家落勢後,是祖母趙韌秋力挽狂瀾,苦苦支撐著扛起了家族門楣。她早年守寡,中年連喪三子,
曆經坎坷,
用幾十年的青春年華將一家幼弱拉扯長大,
如今老太太苦儘甘來,
想失散多年的孫兒承歡膝下,
無可厚非。

取捨兩難,然而當天秤的另一端是林媚珠,老太太恐怕還是要失望了。

但初七也做不到狠心拋下過往,
他需要一些緩衝時間,將要做的事情處理好,將手上公務交接好,
再向祖母陳情請求寬恕。趙韌秋遍曆滄桑,心若澄潭,
他相信她不是不明事理之人。

三個月,不到一百日,也就是中秋前後,
或許他還可以趕得及和林媚珠一起度過在新家的第一個中秋節。這樣的想法讓暫彆帶來的愁緒稍減,取而代之的是隱隱雀躍。

然而踏上進京之路的初七沒想到,林媚珠也沒想到,這短短三月竟會發生如此多大事,此乃後話。

林媚珠前腳剛送走初七,後腳就又聽到門響,開門一看,是個麵白無須的中年男人。

林媚珠見他有些麵熟,一時記不起在哪裡見過此人,還以為是來找陳惠生的。

那中年男人起先有些拘束,見林媚珠待人溫和,還將他請到前堂說話,有些受寵若驚,道:“實則張某今日前來,是想請林大夫幫個忙。”

“林大夫有沒有見著我的馬?和炭一樣黑黢黢的,它長得醜,你見到的話一定記得的。”

一提那馬兒林媚珠就想起來了,這是附近一帶倒夜香的傾腳夫。

“前幾日,就初六那日,它被人偷了……”那傾腳夫從懷裡掏出個錢袋子,又道:“其實也不算偷,我後來才發現那人給我留了個銀子……天爺!這麼多錢!買一百頭阿醜都綽綽有餘!”

林媚珠掃過桌上攤開的銀票和碎銀,約莫是二百五十兩,另有一張畫了押的據條,講的是這筆錢是用於補償馬兒走失一事,不再追究被滋擾打傷的罪責,從此恩怨兩清。林媚珠在受賠人那一欄毫無意外看到了某個熟悉的名字。

那傾腳夫又想起一事,問道:“那後生沒事了吧?”

林媚珠啜茶的動作一頓:“什麼?”

傾腳夫道:“我看他臉色奇差,好像忍著什麼劇痛一樣,也不知道在門前蹲守了多久,我勸他不舒服快去鄰縣找大夫,哪知他一聽你們在襄陽就解了我的馬跑了……”

話音未落,前院傳來啷啷的清脆聲響,一個少女提著盞花燈逗著條貍花貓,一人一貓在遊廊上跑著。

那傾腳夫道:“對!對!這也是那後生的,原來還會轉哩,這般好看,難怪他當寶貝似的抱著。”

林媚珠婉言拒絕為傾腳夫聯絡沈長風的想法,但那傾腳夫見那契約的銀子出自賭莊,硬是不敢將銀子收回,隻從中取了當時買阿醜的錢銀,其餘的托林媚珠轉交,說完就匆匆離開了。

那梳著雙螺髻的小姑娘提著那盞走馬燈噔噔噔地跑過來,獻寶一樣道:“是不是很好看?我在燈市上撿到的,有一盞摔壞了轉不了了,這盞還是好的!”小滿舉起那盞花燈給林媚珠看,興奮道:“十一娘你看,這上頭的神女是不是很像你?我說這就是你,娘還不信!”

這是盞八角走馬燈,棗木手柄被打磨得圓滑光潤,鮫綃燈麵紋朱漆描金,燭火燃起時,蓮花纏枝在融融日光中閃著細碎的光,宛若星河流動。熱氣升騰,燈頂葉輪輕旋,內層十二幅絹花也跟著徐徐轉動,鮫綃上映出個婀娜剪影。

小滿眼前一亮,招呼林媚珠快看,卻不料林媚珠漸漸直起了身子,也不知為何垂下了眼瞼,小滿覺得她整個人好像忽然暗了暗。

花燈依舊在轉動著,畫上女子時而抱著玉兔含情而笑,時而斜倚花榭似嗔非嗔,又或侍立案頭紅袖添香……她知道,這女子剪影身側還有一人未畫出。

她看到了在他眼裡的自己。

他說得對,他和她之間也並非隻有不堪,他們之間也曾依偎著嬉笑,他們之間有過甜蜜纏綿,他也曾為自己描過黛眉,繪下丹青,握著自己的手細數過往趣事,在她難眠輕聲寬慰,為她吻去淚水……

小滿歪著頭打量兩下花燈上的人,忽然拍著手說:“又不像了。”

林媚珠擡起臉,牽了個笑問道:“你覺得哪裡不像?”

小滿瞄著花燈裡的人像,說:“十一娘身上沒有線。”

林媚珠的心輕輕顫了顫,揉了揉她的腦袋,說:“你說得很對,我和她很不一樣。”

林媚珠在心中輕歎:一個小孩都能懂的道理,曾作為自己身邊最親密的人卻花了這樣長的時間纔想明白。他開悟得實在太晚,晚到做任何事都於事無補。

小滿提著花燈說:“十一娘你說這兩盞燈我掛在哪裡好?”

林媚珠莞爾道:“家裡不是還缺兩盞燈?”

小滿問:“哪裡?”

林媚珠望了眼倒座房,小滿想起那二位好友,笑道:“好極了!我這就去!”

惠生堂這幾日一切如常,正因太過平常了藥堂幾個夥計反而有些不習慣,心底都有些奇怪:沈長風哪兒去了?打退堂鼓了?

隻有林媚珠知道沈長風自身難保,哪裡有時間再來糾纏自己?

羅善長因沈長風衝撞了初七和楚王,怕得不行,除卻賞沈長風軍杖侍候外,又將他的軍籍撤了去,算是賣初七一個人情。

沈長風並沒有第一時間離開,起先羅善長以為他是在養傷,可等他能行能走了,人卻還沒有要走的意思,反而如常巡邏訓練,才意識到他這是賴在這裡了!

羅善長謹慎觀察了幾日,發現上頭沒有追責的意思,漸漸也放任他去了,反正自己該做的做了,不該做的也做了,最關鍵是沈長風不拿銀子卻乾了最多的活兒,這便宜不占白不占啊!

這日夜裡,衛所一如既往派出哨兵巡視,分東西兩路,每路又分為陸巡與水巡,以小旗或總旗,每隊十人,每兩人負責相應城牆巡視工作。

天色陰沉,雨點急驟落下,兩名佩刀男子快步跑到屋簷下躲雨,等了許久,雨勢越發大了,這兩人不禁感到煩悶起來,就在此時其中一個高個子忽聳了聳鼻尖,聞到了濃鬱的酒香。他推了推同伴:“反正時辰還早,先去喝兩杯再走吧?”

同伴答道:“巡邏時飲酒那可是大罪……”

那高個子便答道:“這不是還沒到交班的時候?”

兩人相視一笑,鑽入了身後的小酒肆。

再出來時,雨還在下,兩人到底記掛著要巡邏沒敢喝太多,擦去臉上旎旎紅印,心裡正美,正想舉步忽聽更夫在臨街打梆子的聲音,同時暗道一聲糟。

荊州乃商貿重鎮,夜市雖繁華,但夜間也出現過匪寇出沒劫掠的情況,因此衛所分段巡邏,明令規定每更一換,夜無空崗,迴圈不止,但衛所戎政弛壞,兵卒都是預設下一任輪崗的人已在所裡,到點就走。他們都抱著僥幸想法:即便差上那麼一時半會,應該也不至於這麼倒黴遇上敵情。

但如今,這兩人已遲了許多個一時半會。

那高個子便綁褲腰帶邊疾步走著,口唇都白了,說:“無妨,那沈大善人不是也跟著巡防?不至於沒人的。”

那同伴一聽臉色更糟了,“他今日去的是水巡線!”

這下兩人再也無法佯作鎮定了,隻能在心裡求神拜佛祈求千萬彆出什麼亂子,朝北巡線飛奔而去。

三更時分,雨勢如墨,渾濁浪頭與低垂雨雲撞在一起,水天之間隻剩翻湧的混沌,雨霧濃重,兩岸蘆葦蕩隻剩模糊黑影,船頭的燈籠被風吹雨淋,昏黃燭火異常伶仃。

幾名士兵頂著驟雨踏過舷板,發出“吱呀”的聲響,濺起的水花順著木板縫隙滲入船艙,忽然,其中一名精瘦士卒頓住腳步,盯著蘆葦蕩某團黑影道:“水裡有東西!”

船上幾名士兵齊齊警戒,拎著長矛舉著火把跑到船頭,借著微弱火光一看,道:“蔣總旗,是條船!”

其餘人等紛紛張弓搭箭,喝令停船。

那艘船在水麵起伏不定,前進方向時左時右,像是船上之人失了分寸。

哨兵便如常取來撓鉤,準備將那小船拖至岸邊,身後突然有人急衝將過來,將準備下船的兩名士兵往後一拽壓倒在地上,緊接著隻聽“轟隆”一聲巨響,那艘小舟被炸得四分五裂,無數碎木屑混著灼熱氣浪衝天而起。整艘巡船被震起的黑浪撞得失衡,船上士兵站立不穩,紛紛滾落在舷板上,驚魂未定之際又聽見兩岸蘆葦蕩傳來“嘩啦啦”的聲音,不似風雨的聲音,更像是成百上千支禾被折斷踩爛的暴烈動靜。

先前預警那精瘦哨兵暗罵一聲,“放號箭!有敵情!請派增援!”

這時有個大手將他臉撥到一邊,手的主人望著兩岸夜色極目遠眺,像是辨彆著什麼,喃喃道:“不對!”

“不對勁,先彆放!”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