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柔鄉 第68章 彆急,我在
溫柔鄉68
地牢裡。
大理寺卿親自帶著池瑉走到了關押許明芳的地方。
頌朝的牢房裡,
都是幾個人合在一塊兒的,但因為許明芳身份地位特殊,所以例外的讓她自個兒住一個房間。
地牢的房間裡,
都是暗無天日。
一進去,一股濃重的潮濕味和血腥味撲鼻而來。
大理寺卿立刻點頭哈腰的遞了一條乾淨的手帕子給池瑉。
卻被池瑉金手一抬,拒絕了。
地牢裡響起了男人沉重的腳步聲,
一步一步的,
像是地獄修羅前來索命。
而地牢裡本就有些碎嘴的聲音,在聽見忽遠忽近的腳步聲傳來時,整個地牢裡的人都立刻噤聲。
一直走到了最裡頭。
池瑉的腳步方纔停下腳步,
那雙高精繡了金絲邊黑色靴子立在了一處牢房前。
牢房上的黑色杆子上,
有斑駁起皮的痕跡。
裡頭坐著一個女人,
儘管牢房裡臟亂不已,她卻依舊是保持著自己精緻的容貌。
隻是那雙透著衰老的眼眸,卻一直望著透著光進來的小窗子。
聽見了腳步聲。
她立刻轉頭,未施粉黛,
沒有任何珠釵相伴的許明芳早已失去了往日的雍容華貴。
從一個精緻的貴鳳凰變成了一個落湯雞。
男人就立在過道的燭火下,身影高大,他的影子被燭火倒映出來,折過了鐵杆,將小小的牢房籠罩起來。
許明芳就坐在那裡。
在他的影子下。
抬起頭和他對視。
池瑉居高臨下的注視著她,
少頃,緊抿的薄唇輕啟,
“你找我?”
許明芳是一個很驕傲的人。
她嫁給了自己年幼時便愛慕不已的人,
男人位居高位,
是頌朝的攝政王,
她成了王妃。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她沒有良好的身世,
母家就是一個攤販。她隻不過是有些美貌在身,她亦自命不凡,使了一點手段,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嫁過去後。
她的母家因為她的身份,得到了不少的方便,置辦了宅子,原本被人看不起的母家,此後去到哪裡,亦都被人尊重待之。
隻是好景不長。
她以為的、幻想的、生下男孩兒力保自己王妃的位份,可卻不小心,喝下了太皇太後給的藥。
導致她不能生育。
後,她奉旨,將皇子池瑉養在膝下,她心底有苦難言,儘管很想,但卻實在難以做到,真的將池瑉視為己出。
畢竟,若不是因為池瑉,她也不會喝下那個絕子藥。
可王爺,卻的的確確將池瑉視為己出。
引導他、教導他、可其實,許明芳深知,王爺心底裡還是將池瑉視為君主,將他擺放在一個臣子的位份上。
總之,不撼動到自己的位置。
王爺也沒有納妾娶彆的女子,這樣她也心甘情願。
但是沒想到,一日上朝。
午時過後,她都沒有見到王爺下朝,派人前去打探,傳來的卻是王爺因替小皇帝處理政務,過度疲乏而離世。
連平日裡跟著的最衷心的奴仆也一道殞命。
許明芳崩潰之餘,也細細品出了其中的一些不對味,細究之下,她隻認定,攝政王的死,並非過度疲勞。
她認定。
這定然是太皇太後的手筆,果然,她收到了太後的來信。
信中。
蘇清茗告訴許明芳,攝政王的死有蹊蹺,是太皇太後賞賜了一杯毒酒,方纔落得如此下場。
許明芳本就懷疑,如今看見來信,自然更加堅定了攝政王死沒那麼簡單。她將所有的怨氣都對著太皇太後。
攝政王雖對她沒有什麼愛,但是她確確實實是愛著王爺的。
心愛的人被陷害致死,她自然不會善罷甘休。
於是她找到了尚且年幼的池瑉,一頓委屈的訴苦後,並且將攝政王的死,添油加醋的亂說一通給尚且沉浸在喪失父親的痛苦中,自然是聽信了許明芳的話。
於是答應了許明芳,自己成年後一定會替父親報仇。
許明芳從那時候開始,便暗中籌謀著一切,都在為日後的複仇做準備。
甚至為了能夠給池瑉最大的支援,成功替自己複仇,還和太皇太後請旨,自己要去藩地,再也不如京。
此舉。
定然是隨了太皇太後的意,所以她老人家貴手一抬,便將她放走了。
許明芳以為一切都會如自己所願,每一顆棋都是落在心滿意足的那一步。
池瑉越長大,在京都的傳聞裡。便是愈發的陰鷙和冷漠。
這些個傳聞,可謂是每個都如許明芳的意。
她最是喜歡聽見彆人把池瑉說的愈發冷血,她便愈發的覺得稱心如意。於她而言,池瑉是要做大事的,自然要有果斷的冷血。
可就在這時,卻突然發生了意外。
她聽見了池瑉為了娶一個將軍府的大小姐為妻,不惜三番四次的去討好南大將軍。
最終抱得美人歸的時候。
甚至還將侯府大改,而其目的,就是為了告訴那個女子,自個兒不會納妾,表明自己的決心。
此舉。
讓許明芳瞬間覺得壓著一口氣,想起了當年國師先生說的話。
果真。
池瑉會為了一個女人,而放棄天下,放棄一切。
起初許明芳不信。
所以毀了自己的承諾,連夜踏上了趕往京都的馬車,原本要兩月的路途,愣是被她個把月便趕上了。
她不信邪。
不信一個女子,真的能具備如此的大的魅力,讓一個冷血的人動了心,還能讓他為她放棄天下不成?
可沒想到。
自個兒在牢房裡坐著,這幾日來,倒是把這些理的透透的了。
南枝的確是有這麼大的魅力。
能讓池瑉這般冷血的人動情,便是一樁,極其了不得的事情。
思緒漸漸的收回。
她似自嘲,又似真的覺得自己很可笑那般,大笑了幾句後,道:“怎麼,如今,不過就是幾日的功夫,身為母親的我,竟不可再找我的好兒子了嗎?”
許明芳說話間,那份傲骨依舊存在。
她就這麼站了起來,身上華貴的衣裳早已被囚服給取代,寬鬆的褲腳套著她瘦弱的腳骨,她一步一步搖搖晃晃的走到了牢房的欄杆處,她兩隻手抓住了欄杆。
上麵脫離的鐵鏽夾雜著潮濕的味道,難聞的很。
她卻渾然不覺,一邊笑,一邊道:“我竟不知,你如今,如此的狠心。”
“我是你的母親,養你這麼多年,可我的結局,就是一個階下囚嗎?”她沒說生你,隻說養你,看來,也是猜到了池瑉已然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聞言,池瑉亦隻是佇立在原地,那雙陰鷙的眼眸,就這麼淡淡的睨著她,一言不發。
少頃。
見池瑉像是誠然決心不再搭理她時,她心口一沉,拿出了最後一張死牌。
攝政王對池瑉是真心。
池瑉對攝政王的心,亦也是真的。
她不信,池瑉能這麼放任攝政王就這般慘死了。
“那你父親呢,他就合該,因為撫養你,而被賜死嗎?”
她說起攝政王時。
那眼底的哀傷和壓抑就像是快要溢位眼底那般。
那種幾近絕望的神情。
池瑉深有體會。
他眼眸微垂,沉吟片刻後,說道:“我今日便是想來告訴你這個的。”
否則,他都不會來這一趟。
“不管你信不信,殺害父親的,不是太皇太後。”
聞言,許明芳的眉頭微微蹙起。
她是不信的,但是池瑉這人,素來不會去為了一個人,去說另一個人不好。
他這人話少。
但是每一句,都有每一句的道理。
許明芳心口一沉,“那是誰?”
攝政王的死,居然還有彆的人?
池瑉就站在牢房的外頭,燭火在過道內,被風吹的忽明忽暗。
他的側臉剛毅,眼眸微垂,薄唇輕啟,說了三個字。
地牢中,響起了池瑉離開的腳步聲,沒走幾步,牢裡的許明芳便喚住了他。
“瑉兒,”她道。
和幼時那般,親昵的喚他。
池瑉停下腳步,卻沒有應。
“我知,你心中是對我失望了,那夜我沒有去宮裡,”許明芳像是知道,這是與池瑉的最後一次見麵,說話都輕飄飄的,“不過我有件事情,想問你。”
“你是當真,一點兒都不想坐上那個位置嗎?”
過道內,響起了池瑉漠然的嗓音,“我若是想,不需要動手。”
許明芳不解。
她想問,但是池瑉卻不給她任何的機會,抬腳離開了。
她自個兒坐在地牢中,孤燈照下來,顯得無比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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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安堂。
池瑉從地牢回來後,便佇立在月光下。
他抬起眼眸。
看向了竹安堂的主屋內的那塊牌匾。
為何他若是想要都不需要自己動手呢?
因為那塊牌匾後,早有太皇太後擬寫的聖旨,若是有朝一日,楚珺不作為,頌朝百姓民不聊生,那麼池瑉可以憑聖旨取而代之。
他收回視線,卻看見不遠處,妻子挺著大肚子款款走向他。
那雙清冷的眼眸,頓時溢位了笑意
他張開手,等她入懷,嘴裡卻道:“慢些,彆急,我在。”
一直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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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壽宮。
夜裡風更大,蟬鳴聲也擾的人心慌亂,蘇清茗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著。
這都幾日過去了。
派去刺殺邱舜的人,亦沒有一個準信。
人到底是死還是活。
遠壽宮原先是太皇太後住的,如今殿內處處都是佛像,香火味道異常好聞,可對蘇清茗來說,自個兒的貪心導致她心情煩悶,見什麼都覺得礙眼。
如今,更是看見佛像都說了幾句碎嘴的話。
“每日求神拜佛的,不還是早早的沒了命,”蘇清茗的話,在說誰,殿內的奴婢們心底都有數,可誰都不敢搭那一句嘴。
蘇清茗再次翻身的時候,便傳來了太監的聲音。
“皇上有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