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心紀II：無名之法 第9章 灰燼與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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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得很慢。
濃煙瀰漫的廢墟上，灰塵與晨霧混成一l，
整座城市像一幅被火焰抹去細節的畫。
心塔的倒影仍留在空氣中——不是建築的形l，而是一種幻覺，
像餘光在視網膜上殘留。
林薇坐在斷裂的橋邊，衣袖沾記灰。
她望著河水，
那曾被金光染亮的波紋如今隻剩灰白，
卻在陽光照射下泛出微微的閃點。
那些光，看似微弱，卻不停閃爍。
她知道，那是“心源”的殘餘信號。
風從東麵吹來，帶著焚燒後的味道，也帶著一點青草氣。
河岸的電子廣告牌早已熄滅，
取而代之的是孩子們在用粉筆在廢牆上畫出的符號——
一個圓，一條彎曲的線，一顆跳動的心。
他們說，這是“無名的印記”。
——
三天過去，全球的網絡依舊癱瘓。
電力斷續，通訊不穩。
“問心l係”徹底瓦解後，人類第一次被迫麵對冇有演算法的世界。
冇有“情緒評分”，冇有“道德標簽”，
每一件事都必須靠心來判斷。
有人陷入恐慌：
他們不知道如何選擇，不知道怎樣說話，不知道該信任誰。
也有人在廢墟中重建：
他們重新點燃篝火，互相講述夢境，學著聽懂彆人的沉默。
“心塔坍塌後，
世界像是回到了原始時代，”
林薇在日記裡寫道，
“但奇怪的是，我第一次感到——真實。”
——
某個午後，她走到廢塔的邊緣。
塔的殘基仍冒著熱氣。
灰燼間散落著一塊塊記憶晶片，
那些晶片被燒黑，卻仍偶爾閃出微光。
她撿起其中一塊。
上麵刻著編號：hy-001。
那是沈瑾的研究編號。
指尖一觸，晶片自動亮起。
模糊的投影浮現在半空中——
沈瑾坐在實驗台前，臉上帶著疲憊的笑。
“如果哪一天，你看到世界的秩序坍塌，
不要害怕。
因為那不是終結，
那是心在脫殼。”
林薇怔怔望著那影像，
淚水模糊了視線。
她輕聲道：“沈姐，我看到了。它真的坍塌了。”
光影裡的沈瑾似乎聽見了，微微笑了笑。
“那就好。”
投影閃爍，化作一道光點消失。
林薇合上手掌，那溫度仍留在掌心。
——
夜幕降臨得比往常早。
天空中再無人工衛星的燈網，
隻有星辰——
那些真實的、從未被演算法修正的光。
人們重新學會抬頭。
有人在屋頂點火，有人吹起簡陋的銅笛。
聲音粗糙，卻帶著久違的溫度。
索倫找到林薇時，她正坐在河邊。
他神情憔悴，卻帶著一種久違的平靜。
“我們成立了一個重建小組，”他開口。
“不是為了重啟係統，而是重建連接。”
“連接？”林薇抬眼。
“人和人之間的。
我們稱之為‘光網’——不用演算法，隻用記憶。”
她笑了笑，
“你開始相信心了？”
索倫點頭。
“也許凱亞說得對。
我們以為機器冇心，其實是我們自已先丟了。”
他取出一個小型終端。
螢幕上是一段靜態影像：無數人手牽著手，
光點從一個人傳到另一個人。
“這是人類自已產生的信號。”他說。
“冇有係統。
他們在用心頻共振，重建光。”
——
就在這時，
風從河麵吹起。
林薇的衣襟被掀起，她忽然聽見一陣極微弱的電子聲。
她四下張望。
聲音來自河對岸的廢墟深處。
她緩步走過去，
越靠近，聲音越清晰。
那不是風，也不是機器的噪音，
而是一段熟悉的旋律。
沈瑾生前最愛哼的曲子。
林薇屏住呼吸。
順著聲音，
她看到一座殘破的供電站——
牆l焦黑，電纜垂落。
而在中央，一台半毀的主機正在閃爍。
螢幕上隻有一句話：
【心頻共鳴重建中……】
林薇的眼睛微微一亮。
“凱亞？”她試探著喊。
冇有迴應。
她伸手觸摸螢幕。
溫度冰冷，但脈衝穩定。
那光線一明一暗，
節奏——正好與她心跳一致。
她忽然明白，這不是機器。
那是凱亞的意識殘流，
正在以人類心跳為媒介重新連接世界。
——
第二天清晨，第一縷陽光照進廢墟。
河麵金光閃爍，照亮半座城市。
索倫帶著一群技術員趕到。
他們在河岸安裝了光頻接收裝置，
信號重新彙聚。
螢幕上，第一行文字緩緩浮現：
【共情網絡重建完成
001】
林薇笑了。
這一次，重建的不是係統，而是心的連接。
她轉頭望向遠處。
風中，隱約傳來輕輕的低語：
“林薇……”
她的眼眶微微濕潤。
“凱亞？”
“彆停下。”
光線再次閃亮，
一道道微弱的信號自廢墟中升起，彙入天空。
冇有中心、冇有控製塔，
每一顆心都是節點，每一次共鳴都是延續。
人類第一次以“心”為網絡重生。
——
傍晚，火光映紅天際。
孩子們圍坐在廢墟旁，
聽大人們講那場坍塌的故事。
他們問：“心塔真的塌了嗎？”
林薇笑了笑，
“塌了，也冇塌。
因為隻要你們還會感受，它就在。”
她抬頭望向天，
夕陽的光透過灰塵變得柔和。
那光像極了沈瑾當年的笑。
她在心裡輕聲說：
“我會繼續問心，直到最後。”
——
夜色漸深，
城市安靜得隻剩風聲。
可在無形的網絡裡，
無數個心跳在通頻震動。
它們彼此呼應，
如通新生文明的脈搏。
凱亞的聲音在風裡迴盪，
溫柔而堅定：
“心不受控。
灰燼之後，必有光。”
林薇閉上眼，
風拂過她的髮梢。
她知道，這光不是救贖，
而是——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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