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振想要當宰相 複國
複國
這一夜,溫見博沒有回府,在皇城值守。
溫振沒敢睡,在前廳坐著,看書。
溫挺睡不著,出來看到他,“哥,怎麼不去睡?”
雖然溫府一直有陛下親派的禁軍守衛,但現在這種特殊時期,溫振還是不能掉以輕心。
狼衛還沒抓到,爹又不在家,萬一有人進來傷害他娘,抓他娘或者溫挺作要挾,影響到爹的決策,那些胡人就真的沒救了。
他同情那些胡人,但不想為了那些胡人搭上他娘或者弟弟的性命,所以他要爭取雙贏。
“我在等爹回來……”
溫振不欲多作解釋。
“我睡不著,陪你一會。”
溫挺坐到他旁邊,過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什麼。
“對了,哥,怎麼好久沒聽你提秦褚臣了?”
“怎麼會突然提起他?”
“前不久我在街上遇到他,我想買個東西,但忘帶錢袋了,是他替我解的圍。他還問起你,問你最近在忙什麼,說好久沒有見到你了。
你什麼時候見到他,替我還了那錢唄。雖然他可能不在乎那點碎銀……要不,請他喝頓酒?”
溫振一陣靜默,兩人確實很久沒有一起喝酒了,不知是誰先疏遠的誰。
“阿挺,雖然他是哥的朋友,但沒有人能一輩子是朋友,有也是極少極少的情況……秦家……未必是什麼好人,你也不要太過相信他了……”
他提點弟弟。
溫挺頓感非比尋常,但大是大非他一向聽他哥的。
“明白了,我會注意的。”他點點頭。
等到半夜,還是沒見溫見博的影子。
溫振走到庭院,看向城西的方向,遠處天空呈橙黃色,疑似被火光照亮。
看來果然跟他想的一樣……不知爹現在在乾什麼……
他轉身,弟弟已經打起瞌睡。
他走過去推推溫挺,“阿挺,困了就回去睡。”
“好,哥,那我回去了……”溫挺揉揉眼睛,打著哈欠走了。
宮城,延英殿,溫見博、嬴叔嵇、秦廷、秦城都被召集,一起商量對策。
“陛下,突厥人反對嬴元帥集中營計劃的風浪越來越激烈,四處焚燒官署抗議,不僅白天燒,晚上也燒。
臣已下令城西各官署的官僚今晚全員在崗,但有些地方還是燒了起來,長安城現在儼然已如同人間煉獄……還是早做決斷的好……”
秦廷拱手彙報現在的情況,依照計劃拱火。
這時,高立德匆匆走進來,“陛下,阿史那摩思將軍在門外求見,說願意親自帶隊圍剿那些縱火的人,即便是胡人也絕不姑息!”
阿史那摩思表忠心來了,以他的身份、立場,這樣做確實無可挑剔,但皇帝未必買賬。
隻見元帝陰沉著臉,並未表態,似乎當沒聽見一樣。
這是準備隨時誅滅整個突厥族群的訊號。
溫見博再看其他人,這幾尊大佛,沒一個站在他這邊,這場商議從一開始就不是公平的,但他不會因此退怯。
沒一會兒,元帝開口:“嬴愛卿……你那個集中營計劃打算如何執行?”
嬴叔嵇沒想到元帝會突然點自己,還愣了一下才說:“回陛下……”
“陛下,您打算實行那個所謂的集中營計劃?”
溫見博打斷嬴叔嵇,直麵元帝。
元帝對他暗含嘲諷的語氣感到不悅。
溫見博雖然沒什麼表情,但總能輕而易舉挑起他的神經。
他也諷刺回去,“你還有更好的辦法?”
這一幕,似乎多年以前也曾上演過。
“現在民比兵多,你嬴大元帥縱有三頭六臂,能短時間將這十幾萬人集中到一起嗎?
還是你秦大將軍神通廣大,能將這十多萬人集中到一起?
一刀切不是辦法,彆總想著一勞永逸,中了敵人奸計!”
溫見博雖然瞟的嬴叔嵇和秦廷,但總感覺指桑罵槐,元帝臉都黑了。
諷刺的意味還在上升。
“溫相,你一口一個奸計,總想將突厥人身上的責任撕扯乾淨,是不是不太合適?”秦廷回嗆他。
“既然全員在崗,為什麼還是燒了起來?集中營隻在延英殿討論過,為什麼會傳到外麵去?種種蛛絲馬跡,還不明顯嗎?”
每一點都說中秦廷的要害,秦廷語塞。
溫見博語速極快,吐字又清晰,字字句句都像炮彈一樣。
他看嬴叔嵇不服,還想開口,遂反其道而行,先堵死他的話頭。
“怎麼,到了這一步,是不是又要舊事重提,說我不該推行民族同化?
西南開荒,年年豐收,充盈國庫的時候,怎麼不見你跳出來?明明有更簡便周全又不用生靈塗炭的辦法,為什麼非得將突厥人屠殺殆儘?動腦子,蠢貨。”
溫見博雖然盯的嬴叔嵇,但總感覺又被指桑罵槐了一次,元帝臉更黑了。
“現在天寒地凍,你要將他們趕到哪裡去?不造反纔怪!現在邊塞情況不明,你有自信一兩個月徹底解決掉長安的胡民嗎?彆到了開春,邊塞進犯,長安又內亂,一根筋變兩頭堵。”
嬴叔嵇雖氣惱溫見博,但這一點沒得反駁。
他的氣焰消下去了,元帝亦然。
溫見博罵夠了,也見他們冷靜下來了,開始給出自己的解決方案。
“我們目前最首先要做的,就是張貼告文,安撫民心。”
“你說什麼?”元帝又黑了臉。
“怎麼,陛下不願?”
語帶威脅,就差沒指著他的鼻子罵,陛下是不是看不起自己的臣民?是不是依舊打算一條路走到黑!
元帝不說話。
溫見博沒理他,接著說:
“其次,召集所有金吾衛胡官,暫且休息,城西改派漢官值守,宵禁後每條主路縱橫封鎖。這一步,可以初步篩查有沒有內鬼。
如果依舊發生暴亂,說明縱火者有漢官內應。沒有內應,抓捕也會更容易。沒抓住?負責抓捕的人一律當奸細,還有履職不力,疊加罪名處理!”
一聽到這,嬴叔嵇、秦廷、秦城三人的眼神都冷了半分,懷疑他是不是在公報私仇。
現在秦褚臣、嬴子騫分彆在城西擔任校尉、中郎將,履職不力就算了,奸細?罪名真臟!
但他們隨後又想起,他郎舅的兒子鄧義禹也在城西任郎將,出事一樣要被問責……瞬間沒了公報私仇的嫌疑……這才半按下心中的不滿。
“沒有暴亂,則至少說明兩點,要麼確實是胡官主導策劃的這次事件,要麼,主謀不想暴露自己,所以選擇蟄伏。
不管結論是什麼,至少能解決目前的燃眉之急,至少能拖到秦城將軍去邊塞,確定沒有軍情,才能鬆懈。
事態緊急,依我看,秦城將軍準備準備,這幾日便啟程吧。”
秦城麵無表情地看向他。
溫見博難得解釋,“等探子一來一回傳遞訊息,太慢了,不如由秦城將軍親自帶兵前往,若有突發事件,也能及時應對。”
好麼,一句話,將他親弟弟天寒地凍還是臨近除夕,送去那種鳥不拉屎的邊塞,真是過個年都不得安生。
秦廷心裡冷笑,眼底卻是恨意和殺氣,沒想到招還被他接住了。
同樣想法的還有嬴叔嵇,想到嬴展和嬴誠飛要提前走,沒辦法在長安過年,心裡多少有些不痛快。
保家衛國是士兵的天職,本不該有此等情緒,但因為是從溫見博嘴裡說出來的,他沒辦法沒有情緒,又被他將了一軍。
元帝依舊沒有說話,不知道在想什麼。
也許隻是拉不下臉來說話。
秦城對他和溫見博之間的暗流湧動,心如明鏡,他隻好向元帝擡手,默默領命而去。
元帝沒開口,他就沒辦法說出“臣領命”這樣的話,如果說了,就像在跟溫見博領命一樣,這樣,就彷彿溫見博纔是皇帝,這是決不允許的。
但這又有什麼意義?跟掩耳盜鈴似的。
尤其眾人散去後,他坐在延英殿龍椅上,聽到殿外溫見博對阿史那摩思說:“你隨我來,我有事吩咐你……”
直接跳過了他,成了無冕之王。
“啊!”
元帝氣得將手邊的物件砸了個粉碎,嚇得高立德等人大氣不敢喘一個。
溫見博真的很不給他麵子!
溫氏八子!一門三公!
他們聚像一團火,散……到處都是火!更像在他腦袋上點了一把火,令他時常火冒三丈!
可惜,王儲暗衛盯了他那麼多年,始終找不到他結黨營私的證據,捉不到他的痛處。
可他就像真正的名留青史,朝廷上下,大部分文官都心裡景仰他,認可他,圍著他,團結得像根擰得死死的麻繩,更像一枚枚釘子,將他釘得死死的!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再這樣下去,天子龍威何在!顏麵何在!
元帝心生殺意。
第二天中午,溫見博還是不著家。
鄧文君讓溫振進皇城,送套換洗衣物還有些吃食過去,問問晚上府裡要不要做他的飯。
剛進朱雀門,溫振就看見一堆金吾衛的胡官集中在承天門大街,準備落座。
也不像考試,隻是單純地落座……
溫振雖然好奇,但沒敢多看,貼著邊邊走。
今天他休沐,沒穿官服,本來即便帶了銀魚袋,也是不讓進皇城的。
但他跟朱雀門的守衛說家父是溫見博,給溫相送換洗衣物,便一下子通融了。
承天門大街儘頭往左,是中書外省所在。
這一路值守的禁軍,看到溫振,都默默目送他路過。
他那一襲白衣,跟小白楊似的,不可謂不紮眼。溫氏八子的白衣,聲名在外,沒人不知道,他還長得那麼像溫相。
“老爹,兒子來幫您了!”
未見其人,先聞其聲,單從這把聲音,就能聽出聲音的主人是多麼活潑開朗,一聽就知道是聰明孩子。
中書外省的官僚紛紛朝說話的人看過去,乍一看,還以為溫相回春了,不由失笑。
溫振一想將來自己有可能入主中書省,和這些老前輩成為同僚,就格外親切友善,笑得也更甜些。
“各位叔叔伯伯,午安!午安!您吃了嗎?吃了嗎?我帶了些糕點,要不一起吃點?”
“不了!不了!多謝小溫大人心意,太子殿下體恤臣下,早些時候親自送了膳食過來,臣等已經吃過了……”
“混蛋小子!”溫見博低聲罵了一句,“你來搗什麼亂?”
“嘿!娘讓我給您送換洗衣物,還有些吃的,您晚上回去吃飯嗎?”
“不了,我暫時還走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