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振想要當宰相 尚書
尚書
又過了幾日,忽然傳出工部尚書葉鞏齡死去的訊息,朝野震驚。
工部尚書葉鞏齡,年逾七十,德高望重,徒子徒孫無數,按說早應衣錦還鄉,但因經驗豐富,元帝再三挽留,請他留任長安。
平日也無需做什麼,也不必跑來跑去,隻需對圖紙把把關,起定海神針作用即可。
七十高壽,就是現在走了,也算喜喪了。
入冬以後,葉鞏齡得了風寒,久不能愈,還落下咳嗽的毛病,家裡人就經常為他衝製杏仁糊,用於止咳平喘。
那一夜,葉鞏齡仍在書房看圖紙,孫媳婦孝順,將杏仁糊端給他。次日,葉鞏齡被發現在書房死去多時。
身上屍斑呈鮮紅色,耳廓、耳垂呈櫻紅色,顏麵及嘴唇有紫紺,明顯是中毒身亡,家裡人迅速報了官。
高官之死,大理寺嚴陣以待,溫振奉命協助調查工部尚書之死。
有經驗的仵作一下子指出,多是誤食生杏仁所致,由此推及到杏仁糊上。
家中還剩些未衝泡的杏仁糊,當場取來一劑衝開喂狗,狗都不吃。
後抱來一隻雞,強行灌食,雞毒發身亡,由此確認,杏仁糊確實有毒。
捉來出去采買的丫鬟審問,丫鬟聲淚俱下喊冤,說杏仁糊是藥鋪所買,與她無關。
溫振、仵作跟著不良帥等一眾不良人,由尚書府家仆帶路,查封丫鬟所指的藥鋪。
藥鋪的掌櫃、藥童也喊冤。
“大人,開藥鋪的都知道苦杏仁有毒,是斷不敢將生杏仁賣給彆人的,就怕毒死人被找麻煩。
我們都是先將苦杏仁烤熟,熟到不能再熟,賣時才將熟杏仁研磨成粉,賣給客人!”
“尚書府這幾個月,每月固定十五來這買杏仁糊,要出事早出事了!請大人明察!”
溫振摸摸下巴,說的也在理,藥鋪斷不會犯這麼低階的錯誤。
但仵作卻在藥櫃存放苦杏仁的小格子發現生熟杏仁混放的情況。
“小溫大人,請看……”
仵作將生熟杏仁分成兩小堆,“生杏仁,是黃棕色或深棕色,熟杏仁加熱後顏色會變深,呈深棕色或紅褐色,有時顏色不明顯,但氣味一定明顯。
生杏仁有種生腥味,熟杏仁則有種香濃的堅果味,區彆還是很明顯的。”
溫振和不良帥都拿來聞了聞,確實如此。
“但一般人也不會特意去聞,都相信在藥鋪買的就是好的,特彆是這種有口碑的店。
藥童以為在格子裡的都是烤製好的,賣的時候也不會去聞,不然彆人會以為不新鮮。”
“你的意思,是烤製的藥童犯了糊塗,錯把生熟杏仁混放在一起?”溫振說。
“又或者,火候不足,時間不夠,外熟內生。
一般人買回去之後,都是圖方便直接用熱水衝,這個天氣這麼冷,熱水看著冒氣,實則也可能不夠熱。
如若新增花蜜,就更掩蓋生杏仁的生腥味,又或者隻是覺得沒以前新鮮……”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藥童眥目欲裂,奮起反駁,被不良人按下去。
這時,有人帶著手持棍棒的家丁出現在藥鋪門口,殺氣騰騰地喊著:“無良奸商,販賣毒藥,害我家人,出來償命!”
竟是還有人被毒死了。
此後兩天,陸續還有幾戶人家前來報案,都是誤食生杏仁被毒死,要求處死藥鋪掌櫃和藥童。
事情到這一步,似乎就可以結案了,因為找不到動機,並非針對工部尚書一人,還有其他貴族、平民百姓也中毒死了。
壞就壞在,事情還有後續反應。
給老尚書端杏仁糊的孫媳婦是戶部尚書的小女兒穀朵,工部尚書和戶部尚書家上一年才聯的姻。
出去采買的是穀朵的陪嫁丫鬟,毒死老尚書的杏仁糊是她親手送去的書房。
穀朵接受不了這個壓力,夜裡悄悄在柴房上吊自儘,而她腹中,還有尚未成型的胎兒,前不久才剛診有身孕。
尚書府一下子死了三個人,可以說愁雲慘淡,悲痛萬分。
老尚書出殯那天,天空暗沉,似有下雪的征兆,尚書府哀嚎一片,讓人心情很是壓抑。
溫振隨同僚一起上門祭奠,他看見之前在東市有過一麵之緣的穀德懷也在。
他是戶部尚書之子,也是穀朵的兄長。
他雙眼通紅,兩頰瘦削,人中處冒了一圈青茬,看來熬了幾個大夜。
家屬謝禮時,溫振安慰他節哀順變,他卻抓住他的衣服說:“小溫大人,我不信這件事會這麼荒唐,一定是有人暗中謀劃,請小溫大人一定要嚴查!”
“這……”溫振感到為難。
是個人都會覺得穀德懷現在傷心過度,已然神誌不清到偏執妄想。
穀朵的丈夫葉留芳忙出來替溫振解圍,連連道歉,還讓家仆過來強製帶穀德懷下去休息。
溫振擺擺手,說沒事。
可穀德懷臨走前,還在喊道:“這麼低階的錯誤,小溫大人您信嗎?信嗎?真相一定不是這樣!小溫大人!要嚴查!嚴查!”
他的話音聲嘶力竭到最後一刻,彷彿冤死的鬼魂在人間無儘的哀嚎。
溫振於心不忍,心想難道自己的判斷真的有錯?
帶入一下,如果他是壞人,掌握尚書府出門采買的時間並不難,從采買的東西推測府上的情況,推測老尚書咳嗽要吃杏仁糊也不難……隻需悄悄將生杏仁放入藥鋪,即可殺人於無形。
其他人亦有中毒,恰恰能分散注意力,最後抓藥童,關藥鋪,了事……
如果這是真的,那想出這個計謀的人就太陰毒了。
罷了罷了,他再去藥鋪看看,如果還是沒能找到線索,至少問心無愧。
他路上偶遇胡世衝,於是抓他一起去藥鋪,正好做個見證。
“振兄,這真的有必要嗎?”胡世衝抱怨,“這世間的事,有時候就真的隻是蠢人犯蠢。”
“少說兩句,一屍兩命,我可憐那個還沒出世的孩子……”
溫振圍著藥鋪裡裡外外找了個遍,一無所獲。
他失神地想……如果他是壞人,他會怎麼把生杏仁帶進來?
門和窗都沒有被破壞的痕跡……
他的視線下意識看向屋頂……
最後在屋梁上發現一個清晰的大碼腳印,屋頂的瓦片還有鬆動的跡象。
他從藥鋪翻出筆墨紙,複又爬上去,打算把腳印畫下來。
胡世衝手上百無聊賴地磨著墨,擡頭看他,說:“會不會是藥鋪建立之初,工匠留下來的……”
溫振也有片刻遲疑,但很快說:“應該不會,這腳印看著挺新……這藥鋪少說也有十幾年,要是建立之初留下的,印子早散了……不過,還得去大牢問問藥鋪掌櫃,看看最近有沒有招賊……”
畫完,等墨跡乾後,溫振將紙張小心摺好,塞到懷裡。
他跳下去,搭上胡世衝肩膀,嘴角一咧:“走吧!大牢是你的地盤!”
等到了大牢,問藥鋪掌櫃,掌櫃說沒有招過賊。
“也可能招了,是掌櫃你沒發現。”
胡世衝嘴欠,嘟嚷一嘴。
溫振翻了個白眼。
溫振又問最近有沒有上梁修過什麼東西,依舊得到否定的回答,甚至翻出腳印紙和藥鋪掌櫃、藥童的鞋一一做了對比,都不是。
正想說話,外麵亂糟糟的,相當嘈雜。
兩人出去看看怎麼回事。
胡世衝招來一獄卒,肥頭大臉的獄卒說:“剛剛城西那邊爆發動亂,聽說突厥人不滿嬴元帥的集中營計劃,正四處縱火焚燒官署。
大牢是朝廷重地,尚書大人命咱們嚴陣以待。這不,多叫了些兄弟回來,守住門口,看看情形再說。”
溫振覺得不可思議,打算去城西看看。
胡世衝也想去湊熱鬨,被獄卒一把拉住。
“小胡大人,尚書大人還說了,讓您老實待著,手上的事忙完就去找他!”
無法,胡世衝隻能眼睜睜看著溫振一個人去瀟灑。
溫振前往城西最近的一個官署,卻並未發現異常,心想事發地也許不是這,打算再去其他官署看看。
等走過幾個街道,忽然,身後遠遠傳來人群驚慌的聲音。
他轉身,看到剛剛經過的官署上空飄著濃煙。
人群驚慌四散,他逆著人群,使勁往回擠。
回去時,那邊的百姓生怕殃及自己,都紛紛躲回屋中,關緊門窗。
街道空無一人,唯濃濃的煙霧在彌漫。
我去,到底放了多少顆煙丸!令人呼吸不暢!
溫振捂著口鼻,貼著街邊小心行走。
等走到官署,煙霧已經散去大半。
隻見官署門口地上,用血紅字跡畫著一個偌大的突厥複國符號。
官署裡麵被丟了火球,官員們正在拚命救火。
門口守衛的官兵一開始還認不出溫振,看到有人來,還是一個人,十分可疑,都拿刀指著他,大喝一聲,“什麼人!”
溫振連忙說:“自己人!自己人!”
有人認出他,歉意連連,“小溫大人!小溫大人!”
危機纔算解除。
這時,嬴子騫和鄧義禹策馬,從不同方向趕來這裡。
“什麼情況?”溫振問鄧義禹。
他這表兄,耐不住寂寞,傷未好全就急不可耐上任了。
嬴子騫一身黑色軟甲,臉色黑得跟鍋底一樣,坐在馬背上一語不發。
鄧義禹並未下馬,他看了眼官署裡撲火的情況,說:“突然就出現一些瘋子,往官署各個角落拋油球、火球,拋完即走。
等武侯去撲火,分散了人力,就有人專門在門口留下這樣的符號。
若是那人被發現,就擲出煙丸,隱匿在人群中遁走,真是可惡!”
意思就是抓不到人。
到底是哪些瘋子,為什麼要這麼乾?難道不知道晚上行動,成功的可能性更高嗎?
敢光天化日這樣做,不無威脅挑釁的意思……如果晚上行事更容易,不排除他們今晚再捲土重來……
溫振的思緒還沒落地,就見天空四麵八方,燃起各色煙霧,多處官署竟同時點燃求救求援的訊號。
看來今晚註定是個不眠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