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振想要當宰相 落定
落定
嬴子騫看這邊已經完事，冒充的秦軍已儘數離開，忙跑到門口，命人將寨門關上。
嬴展和他先後跑上樓，觀望方天朔的所謂“援軍”最終有沒有離開。
溫振雖然有預感，此計一定會成功，但還是不敢鬆懈，怕到後麵突生變故，樂極生悲。
隨著“援軍”的火光調轉方向，漸行漸遠，他纔敢徹底鬆口氣。
“溫振……真給你辦到了……”
嬴子騫眺望著遠方，走向溫振，說話聲音幾近喃呢，一句話糅雜著驚喜、難以置信和暗含的佩服、誇讚。
能得到嬴子騫的敬佩可不容易，雖然說得不明顯。
溫振難得一身鬆，他張開雙臂，用最後的、沙啞的聲音開玩笑地對他說：“這不得抱一下……”
嬴子騫沒有扭捏，兩人哥倆好地抱在一起，臉上洋溢著笑容，一種同甘共苦、同生共死的情誼在彼此心間彌漫。
這麼困難的事，都讓他們辦到了，這讓所有人喜悅，他們活下來了！
嬴展轉身，高興地對下麵的人大喊：“我們贏了！贏了！”
所有人都在歡呼。
唯秦褚臣憤怒地盯著溫振、嬴子騫勾肩搭背的身影，恨之入骨。
天很快就要亮了，嬴叔嵇命所有人簡單休整，溫振回到主營帳時，秦褚臣已被押到彆處關押。
阿史那赫連被邀請進主營帳，告訴嬴叔嵇等人事情的前因後果，商議接下來的行動。
溫振太累，反正嬴子翟在裡麵陪同，他懶得進去湊熱鬨，在門口尋了一處，席地而坐，抱臂環胸，閉眼假寐，隨時待命，天亮還有很多事要做。
“溫振，回營帳睡……”嬴子騫踢了踢他。
溫振沒有說話，閉眼搖頭，天就快亮了，也睡不了幾個時辰了。
嬴子騫隻好在他身邊盤腿坐下，陪他一同待命。
不知不覺，溫振靠在嬴子騫身上，真正睡著了，嬴子騫心裡柔軟得一塌糊塗，一動不動，就讓他睡。
半個時辰後，嬴子翟出來尋溫振。
嬴子騫看到他，小聲問他何事。
他看溫振睡得香，搖了搖頭，“無事，爹找他一起商議接下來的計劃，不是什麼大事，就讓他睡吧……”
嬴子翟轉身回到營帳，裡麵的人不必多說，都已經聽到他們在外麵的對話。
“拿條厚毯出去，彆凍著了。”嬴叔嵇說。
嬴子翟低聲道：“我正有此意……”很快取了條厚毯出去，親自給溫振披上，溫振睡得是真死，毫無所察。
天光大亮的時候，嬴展端了兩碗熱騰騰的羊肉湯過來，讓嬴子騫搖醒溫振。
“先起來喝碗羊肉湯暖暖身子！這一晚辛苦了，好好補補！”
一碗羊肉湯下肚，溫振也徹底醒了。
嬴展在一旁看兩個孩子吃得香，笑得欣慰，對溫振是越看越順眼。
雖然他現在還是一副花貓臉，有些說不上來的滑稽，卻比他從前清貴公子的模樣更接地氣，生動鮮明。
溫振被他看得不好意思，“您吃了嗎？”
說得他嗓子一陣刺痛，他現在的聲音，比公鴨嗓還低。
“你還是先彆說話了，一會兒真變啞巴了！狼衛頭子和子翟在外麵清點屍體，我先給他們送點吃的，回來再吃……”
“沒事！我去吧！您先吃！”
溫振三兩口喝光羊肉湯，用袖子隨便擦了擦嘴，拎過他腳邊的食盒就走，嬴子騫連忙跟上。
軍營十裡外，嬴子翟正帶人清點方天朔募兵的屍身，倖存的狼衛也在自發地清點同伴的屍體。
阿史那赫連坐在一塊半人高的石頭上，沉默地看著同伴做事。
昨晚綠煙燃升時，雙方在此地動了手，雖然事前吩咐手下的狼衛敵不過就逃，還是折損不少人手。
一切都將塵埃落定，想到以後，他反而有些迷茫了。
溫振和嬴子騫趕著馬車，帶了一車吃食過來，嬴展也準備了狼衛的。
溫振自己拿一份，吩咐旁邊一個小兵，給大家分分，自己徑直走向阿史那赫連。
“吃點？”
溫振將食物遞過去，同時自來熟地在他身旁坐下。
他這會兒對阿史那赫連的感覺，似敵非敵，似友非友，但還是能說上兩句。
阿史那赫連倒也不客氣，伸手就接了，隻是有些食不知味。
其他士兵都在嚷著是水煮羊肉，高興得很，也不講究，直接上手，大口吃肉，大口喝湯，一臉滿足，和他形成鮮明對比。
溫振看著滿地的狼衛屍體，又看了看安靜地吃著東西的百來個狼衛，有些心酸：“你就隻剩這些人了嗎？”
“我隻留了些絕對忠誠的，其他的，遣散了，有些在節度使的城裡，有些仍在草原上，個人選擇……”
這會兒，他聲音平靜，倒不再像之前在節度使府裡表現出來的那麼狡詐狠辣。
嬴子騫陪嬴子翟在附近找了塊草皮，席地而坐，吃點東西，但耳朵都豎起朝向這邊，偷聽他們兩個談話。
“你們以後怎麼辦？”
“……去長安，我摩思叔叔會安排……”
過了一會兒，溫振又問：“死了那麼多狼衛，後悔嗎？值得嗎？”
狼衛死傷大半……
這個時候再來討論後不後悔，值不值，已經沒有意義了。
阿史那赫連含糊地回答：“起碼有了個好開頭……”
言語下儘是道不出的苦澀。
他決定說些溫振不知道的。
“你知道嗎，其實一開始，我想找你爹合作對付秦廷，我摩思叔叔信他……
小時候，我看他被俘虜，被折磨，寧死不屈，對他深感敬佩。遭受那樣的酷刑還能麵不改色，沒幾個狼衛能做到。
突厥人這麼折磨他，他卻能不計前嫌，主張民族同化，收留那些覆國難民。
我觀察了好幾年，突厥人在長安生活得比以前好，起碼冬天不用再忍受饑寒，所以我願意信他。”
溫振再次感歎他老爹的人格魅力。
阿史那赫連卻話鋒一轉，“但是，你們家進不去，你們家有一群很厲害的護衛守著，我找不到機會靠近你爹……”
聽到對溫府護衛的稱讚，溫振又是暗自驕傲。
溫府的護衛是陛下親自撥選的北衙禁軍，從他一出生就在，不，也許在他老爹當上宰相的時候就已經在。
這也是為什麼明明和秦黨爭鬥得這麼狠，秦廷自始至終卻不敢對他老爹下手的原因。
對溫相下手，如同對皇帝宣戰。
“後來，重新聯係上摩思叔叔後，我讓他將秦黨和節度使勾結的事情告訴你爹……”
“什麼！”
不僅溫振，不遠處的嬴家兄弟俱是一驚。
他爹一開始就知道？
“既然知道，我爹為什麼主動提議讓秦城到邊塞，讓他們有了可乘之機？”
這是他萬萬沒想到的。
阿史那赫連搖頭，“這就不是我能知道的了，你回去親口問他更好……”
回去？
溫振麵有難色，心中苦澀，他仍不知該如何麵對自己的父親。
吃完東西，阿史那赫連隨手在石頭上擦了擦手上的油脂。
“這邊的事情處理得差不多了，我想回去接我妹妹，小溫大人要不要隨行監督？”
他又恢複他那邪氣的模樣，說話又開始不中聽了，溫振已經學會自動過濾，眉頭都沒皺半分。
那邊，嬴子騫站起身，想說他也同去。
嬴子翟卻直接過去打斷他們，“我爹讓展叔暫時去接管節度使府，直到有陛下最新的指令下達，你們可與他一同上路。清理完這些屍體，也差不多能上路了……”
暴露了他們一直在偷聽的事實。
阿史那赫連也懶得計較，他本想像之前一樣，隻有他們兩騎，快去快回。
但現在節度使已死，城門未必開啟，開啟也可能更為戒備，他們未必能進城，進城也未必能順利出來，和嬴展的軍隊一起去，確實是更安全的辦法。
阿史那赫連沒有抗拒這個提議，欣然接受。
嬴叔嵇點了五千人給嬴展，讓他換下全部城防。
溫振和嬴子騫坐上那輛送餐的馬車，駕駛著慢悠悠跟在隊伍後麵，阿史那赫連單騎一匹馬跟在旁邊。
進入城中後，溫振他們和隊伍分道揚鑣，駕著馬車往右轉。
此時正午，街上卻很是蕭瑟，節度使被斬首的訊息已傳遍大街小巷，百姓風聲鶴唳，不想惹事，暫時躲了起來。
阿史那赫連在一處臨街的民宅前停下，跳下馬，以特定的節奏暗號敲門。
宅子裡的狼衛開門，見是他，低頭順從地迎他進去。
門並沒有關上，溫振沒有跟進去，他透過不大卻也不小的門縫觀察宅子裡麵，又踩著馬轅站起來，打量宅子和四周建築。
嬴子騫倒是跳下了馬車，卻也隻是走過去將門完全推開，就站在門口，將裡麵瞧得仔仔細細。
院子裡除那一個狼衛，沒有彆人，隻有一些農具，宅子也建得簡單，一屋兩層，一眼就能望到頭，進去找人、接人，都不用半炷香時間。
阿史那赫連為了打贏這場戰爭，犧牲那麼多狼衛，溫振下意識覺得他應該不會再整什麼幺蛾子，也願意多給他一些尊重，所以沒跟進去。
但突然，屋子裡傳來什麼東西倒地破碎的聲音，似發生了混亂，溫振和嬴子騫連忙衝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