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振想要當宰相 對峙（一）
對峙（一）
金絲麗和秦褚臣已死，沒必要再偽裝，再拖拉。
嬴叔嵇讓受傷的人帶載有三具屍體的馬車正常趕路，沒受傷的最後五十名士兵快馬加鞭、日夜兼程趕往長安，阿史那赫連也僅帶兩名狼衛。
嬴叔嵇讓溫振留下，溫振不肯，要勉強自己一起趕路。他知道溫振的脾氣，隻好不再勸阻。
話說他在方德鎮時就飛鴿傳書給鄧文峰，讓他派人接應，這麼些天過去，一點接應的跡象都沒有。
思忖再三，他用上最後一隻信鴿，再寫一封信，言明他們遇襲的情況，還有預計到長安的時間。趕路不便，他們隻帶了兩隻信鴿，另一隻在遇襲時被嚇死了。
直至回到長安，都無人接應。
然而，溫見博帶了人在城門恭迎，說明飛鴿傳書他們收到了，鄧文峰更是站在溫見博身後，一起迎接他們。
嬴叔嵇剛把馬勒停，就見溫見博走上前，幾乎命令地說：“上馬車，路上聊，還有阿史那赫連，一起來。”
說罷，自己先轉身，走回他們自己的馬車，腳程很快，絕不拖遝。
氣氛似乎很緊張，由不得多想，鄧文峰緊隨溫見博，然後是阿史那摩思、嬴叔嵇、阿史那赫連，五人同乘一輛馬車，直接進宮。
溫振遠遠看著他老爹，還是一點都沒變，還是那麼乾脆利落……讓他紅了眼睛。
但祠堂的衝突曆曆在目，他老爹那句失望，他想起至今心痛，又覺得委屈……一時，說不上來的複雜心情。
溫見博並沒有留意到他，溫振故意綴在隊伍最後麵，他還是膽怯，不敢直麵父親。
馬車上，溫見博直接解釋鄧文峰沒有派人去接應的原因。
“秦城、方天朔雙雙被斬首，朝野震驚，猜測紛紜，幾方勢力已經在朝堂上吵過好幾回。
節度使年前入朝覲見，按說是一個月之後的事。各地巡察使暗裡來報，朔方、河西、隴右、劍南幾位節度使提前安排了回來，推算時間，還有兩天就到。
他們的心腹已經進長安打探訊息，鄧文峰要留人在長安震懾節度使的勢力，我們勢必要在他們抵達長安之前解決此事……”
“他們提前回長安，應是為河東節度使之死要個交代……”鄧文峰說。
這麼大的官，先斬後奏，說不過去。
此時鄧文峰和嬴叔嵇同坐一邊，對麵，阿史那摩思、阿史那赫連叔侄同坐，溫見博則坐中間。
鄧文峰視線看向阿史那赫連，這麼冒險的行動是這個狼衛首領主使，但現在不是劃分責任的時候……
阿史那赫連倒是回視他得坦蕩，半點不客氣。
甭管幾位節度使怎麼知道的訊息，嬴叔嵇此時最關心的問題隻有一個。
“聖人是什麼意思？”
“自你去前線，陛下就突然身體不適，已經久不上朝了……不過我得小道訊息，陛下今日精神不錯，我們直接進宮，請陛下決斷……”
“怎麼就突然病倒了？如果陛下這幾天都在昏迷，而節度使又進了長安，此局怎解？”
說句不好聽的，萬一皇帝就此駕崩，這爛攤子怎麼收場？
說服不了各大節度使，就得跟他們開戰，秦廷坐享漁翁之利，嬴氏成朝廷孽障，君側毒瘤。
“以你溫相的宰相口才，能有幾分把握，說服大眾？”
“沒有把握，先請狼主進殿，陛下若是不信，我替你倆收屍。”
溫見博的視線淡淡掃過嬴叔嵇、阿史那赫連。
阿史那赫連扯了扯嘴角，他發現溫振那欠揍的樣子，真是得溫見博真傳。
“你可知方天朔的死溫振也有份，你以為你逃脫得掉？”嬴叔嵇回嗆。
聽到溫振的名字，溫見博頓了頓，沒有詳問，而是依舊淡淡地說：“那就一起死。”
“你！哼！”嬴叔嵇懶得跟他廢話。這些年一向如此，沒人能吵得贏溫見博。
嬴子翟騎馬跟在馬車後麵，他突然發現街上有一道熟悉的凝視目光聚焦在他身上，是一年多未見的心上人。
安昭妤一身樸素的衣裙，未施粉黛。兩人相望，無語凝咽。
還有正事，嬴子翟隻能收回目光，選擇先護送馬車進宮。
安昭妤就這樣含淚緊緊盯著他的背影，本想追著他到皇宮，可惜馬跑得太快，她追幾步就跟不上了。
嬴子騫本想留下來陪溫振，但溫振見情況似乎不對，趕著他進宮，看能不能幫上忙，說自己會跟其他兄弟去折衝府報道。
等嬴子騫走後，他纔想起自己沒有軍籍，去報道什麼，不由苦笑。
他坐在馬背上，望著周圍熟悉又陌生的街景，感慨萬分……
重回長安，他竟無處可去。
不能回家，身上也沒有錢，不能去任何地方留宿，隻有幾個銅板，夠吃幾個包子……
早知道打劫嬴子騫幾兩銀子好了，不過剛從軍營回來，他身上估計也沒有……
不能去找鄧義禹，他那個性子，要是被他發現他回了長安，估計會綁他去見他娘……
還是說，去找他弟弟溫挺，溫挺好說話，會諒解他的……
嬴子騫走開百米，回想剛纔回頭看到的，溫振一騎停在街中間茫然惆悵的樣子，心中患得患失的感覺愈加嚴重。
彷彿溫振會從此消失在人海中，變成他們最後一麵，就像他當初不聲不響辭官離開長安。
到時，他又去哪裡尋他？
他勒停馬，又扭頭回去找溫振。
他找到溫振時，發現他正在街邊換下身上的行軍軟甲，回到長安，穿著這一身軟甲到處行走，太顯眼。
“乾什麼去？”嬴子騫的聲音從溫振背後響起。
溫振轉身，發現又是他，“我想先去看看溫挺……”
“完事了在我家等我，從後門跳進去，我院子養著霸王猇，沒人敢進去，門上有道刻痕，好認……”
嬴子騫仔細叮囑。
溫振心裡吐槽，以為他就敢嗎？他也不敢！那條黑狗也就隻要他能馴服，他能喜歡！
“知道了，知道了，走，快走！”
溫振打馬虎眼，揮手趕他走。
嬴子騫看他換下厚重的軟甲，身子顯得越發單薄，眼眸深處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心疼、不捨，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行軍一遭，得扒層皮。
溫振還在埋頭整理那套軟甲，不知道嬴子騫眼中的異樣情緒。
嬴子騫一咬牙，下很大決心，才驅使自己再次離開。
溫見博一行在皇城門口撞見秦廷一行，看架勢，秦廷早預料到溫見博會帶嬴叔嵇和阿史那赫連直接進宮。
嬴叔嵇快馬加鞭，沒人知道他回長安的確切時間。
秦廷收到溫見博前往城門的動向，猜測溫見博想搶占先機，特帶黨羽前來施壓，不想讓嬴叔嵇在皇帝麵前輕鬆過關。
三省六部大小官吏，膽子大的，悄悄站出來，躲在角落偷看，氣氛非比尋常。
像溫見宏、溫見將、劉煜衡等，一些重臣，識趣地一同前往。
一群人烏泱泱擠進延英殿，求見元帝。
不多時，宦官總管高立德出來，尖著嗓音道：“陛下今日身體突發不適，諸位大人有什麼事就在此商量吧，等陛下醒了，老奴再將諸位大人的觀點告知陛下……”
溫見博小小的挑眉，他可是得到訊息，陛下今天精神不錯……這是不想出麵的節奏，搞不好此刻他本人就在後殿坐著……
他觀高立德的神色，越看越覺得是這麼回事。
秦廷率先發難，指著嬴叔嵇鼻子大罵：“自然是請陛下為我弟弟秦城，還有河東節度使方天朔的死做主！”
秦老登還不知道他兩個兒子已經死了……嬴叔嵇望著秦廷的眼光帶點唏噓。
“嬴老賊，你先斬後奏，將陛下龍顏放在哪裡，你太猖獗，自戕都不足以謝罪！”
“我還想問問你怎麼回事，秦城、方天朔勾結狼衛，前有貪腐，後又暗算我兒子翟，到底想乾什麼！是不是你指使！”
“你放屁！”
“秦城打仗不利，是不是罪！若非如此，子翟怎麼會到戰場去？若非嬴誠飛拚死帶回訊息，你們一手遮天，貪腐的訊息還傳不回長安！”
“沒有證據就開始隨便亂扣帽子了是吧！”
“我兒、狼主就在外麵，敢不敢讓他們進來對峙，將你們的惡行一條條陳述出來！你們的罪孽，罄竹難書！”
“你們信口雌黃，不可信！陛下也不會被你們愚弄！”
兩人越吵越烈，麵紅耳赤，卻吵不出什麼實質性的東西，再吵下去，該掐架了。
這時，溫見博幽幽開口，“證據還是有的……嬴誠飛說秦軍貪腐，我後麵就讓兵部尚書留了個心眼，再送去的物資都是虛報數量，隻要老實登記，將登記名冊帶回來比對，就知道秦城有沒有造假。”
秦廷卻冷哼一聲，“誰知你們是不是私下自己改的數量，這事還有誰知道？”暗示溫見博、鄧文峰等人也不可信。
他銳利地盯著溫見博，“我可是聽說，是你兒子溫振帶頭斬的方節度，依我看，就是你們聯手為鏟除政敵設下的局！”
“全長安的人都知道我和溫見博不和，你說這話不可笑嗎？”嬴叔嵇反駁。
“那溫振怎麼出現在軍營！分明就是你想對秦城下手，又恐節度使阻止，所以讓溫振帶突厥狼衛去行刺方節度，你們兩個就是有勾結！溫振消失這些年，就是在外麵替你們秘密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