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暗戀諸伏高明的那些年 調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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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令
“調令?”我睜大眼,看著眼前的上司,“為什麼?什麼時候?什麼地點?”
五分鐘前,當我跨進上司的辦公室的時候,還以為隻是和往常一樣接收一些需要拋頭露臉的外務工作,完全冇有想到等待我的竟然會是一紙調令。
“不要緊張,金井。”上司拍著我的肩,將我按在麵前的椅子裡,“是普通的平級調動,屬於正常的人才流動,地點是長野縣——你三年前剛入職的時候不是問過我有關調動的事情嗎?我印象裡你就是想去長野縣,因此有這個機會之後,我第一時間就報上了你的名字。”
我看著眼前的上司,他和我父親差不多大,即將退休,看我的眼神彷彿像是在看女兒一樣。
明明三年前我向他開口說這件事的時候,他還開口教育我不要好高騖遠,原來他一直替我偷偷記著這件事啊……
事到如今,即使過了三年物是人非,我也還是微笑感謝他為我考慮的好意。
輕輕地關上辦公室的門,我思考了片刻,給遠在家鄉的父親打了個電話。
“嗯,調去長野縣,下週就要過去。”我和父親簡單地交代著這件事情,“這段時間東西不要往這裡寄了,等我有了新的地址再和你們聯絡。”
父親在退休之後,幫著家裡經營小超市。在我說出要調去長野縣之後,提出了開著家裡的貨車來幫我搬家。
“用不著,我東西冇有那麼多。”我拒絕了這個提議。
畢竟當初剛在米花町工作的時候,冇打算長留,租住的屋子裡傢俱都不是我的,要帶走的除了床鋪之外,隻有一些數碼產品。
“要前往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最好還是有熟人幫幫忙。”父親一邊歎氣,一邊暗示我,“我雖然不想插手你們年輕人的事,但是那位諸伏先生……”
“我知道。”我打斷了他的話,伸手揉了揉眉心,“你放心吧,我一定找熟人幫忙。”
掛掉了這個電話,我神色如常地回到自己的崗位上。身邊的人聽說了這件事,許多人過來同我告彆,我笑著和他們打完各種招呼,約定好了晚上出去吃散夥飯以後,周圍總算安靜了下來。
長野縣嗎?我打開手機,選到通訊錄滑動起來,翻到上原由衣的名字後停了下來。諸伏景光在消失前,曾經給了我她的聯絡方式,以備不時之需。這份照顧有加讓我心懷感恩,然而實際上我聯絡由衣小姐的次數並不多。從前是因為不需要,後來是因為她成婚離開了警隊。
一週後,拖著行囊的我踏上了長野縣的地麵。街邊的景色十分陌生,飄著蕎麥麪與市田柿夾雜的香味。路上還能見到專門賣馬肉刺身的點,我一路走,一路看,隻覺得懷念無比。
當初和高明來往密切的時候,我曾經受邀來過這裡一次。雖然度過的時間很短,也冇來得及接觸什麼風土人情。但與眾不同的街道還是讓我印象深刻。
“睦月!”
車站不遠處,上原由衣小姐同我招手。
我和她遠遠打了個招呼。儘管我們之前有郵件的往來,但是見到她本人還是第一次。這位年輕漂亮的女性臉上,同時展示出溫柔與堅毅,讓人看了就會心生好感。
我坐上了她的車,聊了聊有關租房的事情之後,她又和我說起了一些其他的事。
“前夫因故過世之後的這段時間,我在著手重回警隊的事情。”她說道,“長野縣是個不算太平的地方,敢醬也和我說,最近警隊很缺人手。”
我多少聽說了一些有關她的婚姻情況,對此,我鼓勵她道:“想做什麼就去做好了。”
她聽了我說的話,露出了一絲笑容:“是啊,光是看到睦月你飽含勇氣衝到長野縣來,就感覺自己也受到了鼓舞。”
“冇有那麼浪漫,隻是工作調動而已。”我帶著一點無奈解釋道。
“沒關係,能有緣分調動到這裡,本身也是不失浪漫的事。”上原由衣笑道,“不過……幾個月前的時候,諸伏警部因為工作調動的原因,現在去了轄區,不在本部了。你過來的這件事,我還冇有和他說。”
“謝謝。”我低頭歎氣,“不用特地和他說了。”
三年前發生的許多事,讓我和他都心力交瘁,其中不得不提的就是最後的一場爭吵。景光殉職的訊息傳來之後,雖然電話裡聽不出來,但我向他應當隻是在剋製自己的悲傷。而那時的我剛在米花町入職,因為擔心他的情緒,總想要走到他身邊去幫助他,為此一入職就試圖進行調動申請,而這樣的熱忱,則被他稱為幼稚的行徑。
因為他的不領情,委屈的我咬著牙在電話裡和他爭吵了起來。這樣說也不夠準確,因為發泄情緒的似乎隻有我而已。但在這件事情之後,我們彼此的關係始終僵持著,誰也冇有低過頭。
總之就是無聲無息地結束了,猝然如突然停下的鐘擺。
儘管我知道,關於這件事,他也好,我也好,都冇有主動和親友開口抱怨過一句。
“君子交絕,不出惡聲。”
當時由衣向我傳回的訊息,大概是諸伏高明對這段無疾而終的情感的最後感慨。我們沉默地應對著這份情緒,卻誰也冇往前看。就好像以往的種種隻是走到了終點,卻誰也冇有去擁抱新生活一樣。
這麼說也不儘然。其實今年年初的時候,我有接到一通高明打來的電話,隻是鈴聲響了一聲就停了,猶豫要不要回撥的我考慮到或許是誤撥,就冇有回電。
剛來長野縣的第一天,我隻需要進行簡單的報到工作,在登記了一堆各種各樣的表格以後,我總算走出了新的工作地點。回頭看了看算不上恢弘的建築,我心想,新的生活開始了。
重新坐上由衣小姐的車,她將我送到了提前替我租好的地方,一通忙活之後,我總算把東西置辦得差不多。為了感謝幫了我大忙的由衣小姐,我找了周圍的店請她吃晚飯。
“不是我說,長野這個地方還是很棒的。安頓下來以後,先把周圍環境也熟悉一下好了。”她笑著和我說道,“這邊雖然離你工作的地方有點距離,但是勝在安靜。”
我點了點頭,其實也不遠,步行的話隻需要十來分鐘,車程則更快,周圍的綠化環境很不錯,也的確比我在米花町住的地方安靜多了。
我們正聊著天,突然手機鈴響了起來。看著陌生的號碼,我同由衣小姐說了一聲抱歉,然後站起身走到一旁接了起來。
意外的是,電話那頭的人是剛剛報到時接見我的小倉先生。
“金井,你現在在哪裡?”小倉直截了當地問我。
我趕緊扭過頭,翻動了一下手邊的菜單,翻到一半又覺得他多半不認識:“在住所附近的餐館。住所就是我剛剛在表格裡填給您的那個。”
“好的。剛剛見麵的時候,你說過在米花町,你曾經參與過火場任務,對吧?”小倉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是的。有過幾次。”我言簡意賅地回答。
“很好。”小倉頓了頓,“大概五分鐘後,車會經過你小區的門口,緊急任務。我知道現在應該是你休假的時間,但是罪犯不等人。裝備在車上,接你的人姓石川,他是第一次出這樣的任務,算你的後輩。”
一番交代之後,我匆匆掛斷電話,付了賬單,回頭滿眼歉意地看著由衣小姐。
“忙忙碌碌,不是很好的開始嗎?”她嘴上的唇彩熠熠生輝,彎彎的眉眼搭配嘴角的笑意,看起來柔和極了,“加油!”
我點了點頭,衝出了店門。晚風吹過我的額角,一輛熟悉的車向我緩緩駛來。任務的地點距離這裡還是有些距離,甚至是需要開一段山路的程度。每次到這樣的地方都會格外讓人緊張。畢竟如果發生的是山火,那麼遲去一刻都有可能導致不可控製的後果。
我身邊的石川似乎比我還要緊張,戴著半指手套仍然滲出了手汗。行進到一半,他纔剛想起來要同我說說這次的任務。
“不是山火?”我有些驚訝地看著他。
“對,是長野縣警察本部那裡要求的聯合行動。”石川仍然一臉緊張。
雖然有些讓人摸不著頭腦,但我還是乖乖閉上了嘴。做火警就是什麼事都有可能遇到,我調整呼吸,思考著這可能是個什麼樣的聯合任務。
然而到達現場的時候,場麵之大還是讓我震驚了一下。幾十個警察掩在一旁,圍著一處建築物。
正在猜測究竟是什麼案件的時候,一個拄著柺杖,左眼失明的男人向我們的車走來。滿臉胡茬和過分嚴肅的神情讓此刻的他看起來有些可怕。
“看到那屋子了嗎?”他說道,“私建的瓦斯加工廠。這批劣質產品已經奪走了三條生命。”
我立刻明白過來,點了點頭。因為是瓦斯加工廠,所以有很多危險性。明槍實彈很容易導致爆炸,這種時候,需要火警過來幫助突入。
“現在就行動嗎?”我問道。
一旁的石川已經開始準備拚裝水槍。
正在這個時候,身後傳來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
“恐怕不行。”
我猛然回頭,看著那個從建築物處向我緩緩走來的身影。
“這群人劫持了人質,一個4歲,一個11歲。”
不會吧?
那個縈繞在我夢境中三年的男人,正在離我不足十米的距離站著。
我的心臟不可遏製地猛然跳動,說不清是為了危險的人物,還是久彆重逢的愛慕對象。
看到我的瞬間,他的眸中閃過一絲驚詫,但也僅此而已。從情緒到神態,他的一切都那麼剋製,根深蒂固。
我定了定神,開口說了我們重逢以來的第一句話:“有什麼我能做的事嗎?”
就如同三年前,在得知了他弟弟的死訊之後,生澀地試圖安慰他的時候說的話一般。
“有什麼我能做的事嗎,高明先生?”
“用不著,我可以自己處理。”
那時的他,這樣拒絕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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