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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郎君逼瘋魔 討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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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賬

待那蘭府中門一合,院中風便小了些。

蘭沅卿收了神色,扶袂入內,步履雖緩,心頭卻尚未全落,她頓了頓,遂快步往母親院中去了。

院中竹影婆娑,燈籠微晃,甫一掀簾入內,隻覺暖香撲麵,室中竟已有幾縷艾草輕煙嫋嫋,想是方纔許嬤嬤已命人點上了避風寒的爐料。

她腳步微頓,視線才及榻前,便見母親端坐幾上,衣飾未變,卻眉目凝寒,一雙手拈著茶盞,卻自始至終未曾飲一口。

榻側蘭洛初換了中衣,正窩在被褥裡由許嬤嬤哄著喝薑湯,小臉蠟黃蜷得極緊,卻仍倔強強撐精神——而蘭夫人麵色之冷,恰恰與被褥中那一團柔軟形成極強反差。

蘭沅卿心頭一跳,腳步頓住,幾乎本能地便欲屈膝請罪。

她自知雖無實責,卻到底帶著庶妹外出,又在橋頭出事,況這三年來,母親雖極少露聲色,然隻要稍有失儀,她便總是法體統。便是探親,也不該如此滯留。”

“等過一陣子,我自會叫她收拾細軟,回那揚州去,省得日日在你眼前轉來轉去,攪得府中不寧。”

這的確是破天荒的頭一遭,母親竟也在管事了,蘭沅卿心頭一震,不覺起身福了一禮,低聲道:“多謝母親體恤。”

恰在此時,簾外腳步聲響,卻是許嬤嬤端著一盞熱薑湯緩步進來,帕子上覆著細布,湯麪輕煙嫋嫋,尚有一縷薄荷香氣纏於其中。

“姑娘快趁熱飲了罷,”許嬤嬤將湯盞擱於幾上,語氣極柔,“夜裡風寒重,姑娘又淋了風,還是莫耽誤了。”

蘭沅卿接了湯盞,雙手捧著,輕吹幾口,方纔緩緩飲下。那薑味初入口辛辣,轉瞬又帶著一絲淡淡的甜,熱氣順喉而下,暖了胃,也暖了心。

飲罷,她將盞擱回小幾,朝母親行了一禮,道:“女兒告退。”

蘭夫人隻輕輕一擺手,連頭也未擡,道:“去吧,夜已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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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簾子一合,蘭沅卿的背影消失於燈影之外,蘭夫人手中茶盞旋了一旋,盞中熱氣早已散儘,唇角卻似尚餘一線冷意。

她不言語,目光卻落向榻上熟睡的蘭洛初身上。那孩子鼻翼輕動,眉間仍蹙著,似仍沉於方纔橋頭驚魂未散之夢中,呼吸亦是不穩。

半晌,蘭夫人才低聲道:“她剛纔說的話,你可都聽見了?”

許嬤嬤自一側挪步趨前,悄聲應道:“姑娘言語雖輕,卻句句在理。那趙家母女,怕是這回又想藉著節慶出些花樣。”

蘭夫人柔柔笑了一聲,欣慰道:“她一個丫頭,倒也心思通透,知曉衡量輕重。我原還擔心她少年心性,一時惱怒壞了事局,現下倒是多慮了。”

許嬤嬤陪笑道:“姑娘雖年小,卻素日沉靜,禮法周全,待人持重。到底是李家出身教養。”

在許嬤嬤的記憶裡,李家老大人到底還是慧眼的,他親自帶出來的姑娘自然不會差。

蘭夫人卻微微搖頭,淡淡道:“李家教養,也不過半分,餘下那半,是她自己悟出來的。”

也怪她冇用,護不住女兒,隻得讓女兒自己去摸索。

言未畢,蘭夫人輕輕攏了攏鬢角,眸中光影微轉,似藏有一汪深潭,忽又問道:“我那妹子,如今還歇在西偏院?”

許嬤嬤忙垂首應道:“是。今兒個還叫了小廚房做清燉鴨羹,說是口淡,想吃點清爽的。”

蘭夫人聽了,淡淡一笑,唇角微彎,笑意卻不至眸底,隻似寒水拂枝,略略一動,便是無風也寒。

“這院子,她住得也久了。”

語聲低緩,如水過青石,卻聽不出幾分情意。

說著,擡手執盞,盞中茶已涼,指腹微微一頓,便又吩咐道:“你喚馮家二管事,明兒一早去趟香山畔照青莊,說渠岸有裂,要修整水路,倉房封上三日。”

許嬤嬤一聽,眼底一動,尚未出聲,蘭夫人卻已續道:“田口村那兩片地,也讓人燒十幾垛穀草——年後不是才換了佃戶?正好罰一罰莊頭不力,讓我那妹子丟幾千兩白銀吃吃苦頭。”

語氣溫溫,不帶絲毫起伏,倒像說的是“今日該換水盆”一般尋常。然而聽在許嬤嬤耳中,卻不覺脊背一冷,暗道:“這卻是翻了舊賬了。”

蘭夫人將茶盞放回幾上,輕輕一旋,盞中茶色微晃,宛如舊日心事。

“當年她出閣,那些嫁妝,可是哪一件不是我親自揀定?她自幼貪巧好利,阿爹在時便嬌得冇個分寸,隻道她年小不諳規矩。可如今事過多少年了,還是改不得。”

許嬤嬤輕歎一聲,欲言又止,終還是低聲道:“夫人為姑娘當年那樁委屈……老奴原當您是忍了的。誰知您竟是……”

“我怎肯忍?”蘭夫人冷笑一聲,似風過竹林,簌簌作響。

“那年冬月,她將沅卿鎖進柴房幾月日夜,凍得指頭都紅腫了,連灶間的柴火也是濕的,煙燻火不旺,屋裡冷得連貓都不肯鑽。”

“我那時人在潮州,隻得叫馮二代我跑一趟。你可記得那一把火,燒了多少?”

許嬤嬤低聲應道:“那是整整一十五垛穀草。虧得那年天乾,要是著了風,怕是要燒出人命的。”

蘭夫人不語,拈起一顆瓜子,輕輕磕著殼,神情淡淡,隻道:“一十五垛穀,換沅卿幾個月柴房之苦,倒也劃算。”

語氣仍舊溫和,隻這般不輕不重一句,教人聽著,卻有如細刃割紙,寒氣逼人。

許嬤嬤心頭悚然,低聲問道:“夫人,真要動這手段?……畢竟她是您的親妹妹……”

李老太太畢竟還在世,原先又最是疼愛趙李氏,若此事被她曉得了……怕免不得一陣鬨騰的。

恰時,窗外忽有細雨淅瀝落下,敲在竹枝上,如絲如縷,擾人思緒。

蘭夫人起身緩步至窗前,負手而立。素色衣袍隨風微曳,愈顯她身形清峭,神色冷凝。

“你叫馮家的人放心動手,不必遮掩。她若有膽子來鬨,便讓她鬨。省得她總道我是個好欺的長姐。”

許嬤嬤默然點頭,卻覺心間隱隱發緊。

她是見過蘭夫人年輕時如何理市斷帳、與諸行百姓盤桓三日不落下風的,那時李家尚未中落,蘭府也不過是尋常世家,她便是一人執賬、三筆斷金,連李老爺都稱她“玉嬋不讓鬚眉”。

如今不過略動一念,便叫人燒倉封莊,出手不見血,卻步步封喉。

她望著窗前人影,忽覺她已不是那素常溫婉的蘭夫人,而是昔日揚州第一等精明的李家嫡女,李玉嬋。

而蘭夫人卻彷彿未覺,眼神沉沉地望向庭前斜雨,良久,方低低地道了一句:

“這筆舊賬,我記得。她若再不知收斂,我便叫她——再虧十年,也不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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