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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郎君逼瘋魔 遊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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遊船

這頭蘭沅卿微微一怔,心頭陡然一緊,眼角餘光已落在那小小的孩童身上。

那孩子生得眉眼清秀,眼珠漆黑明亮,嘴角正噙著一絲稚氣未脫的笑意,瞧著同她記憶中某人年少時幾分神似。

這不就是當日覃淮回京時帶著的那個小孩子嗎。

便也就是……覃淮的侄子?

那那個婦人,便是覃淮的嫂嫂了?

她心底一動,下意識擡眸去看覃淮。兩人目光在空中短暫交彙,她眼底帶著未出口的疑問,而他神色未變,隻微微頷首。

這一個極輕的動作,卻似在無聲承認。

蘭沅卿呼吸微滯,臉上倏地泛起一層紅意,連忙低聲道:“放我下來罷。”

“自在坐著。”覃淮聲音淡淡,腳步不停,已將她帶至廳中,緩緩放在一張雕花軟椅上。

蘭沅卿手指緊攥著衣角,心頭微亂,正要起身行禮,那隻寬厚的掌心卻按在她肩頭,將她生生按回椅中。

倒還是那婦人看著這對小兒女似的反應,忍不住笑出聲來,眸光帶著三分打量、七分調侃:“這便是蘭姑娘?早聞其名,如今一見,果然是個叫人心生歡喜的。”

蘭沅卿心頭微緊,臉上卻仍維持著得體的淺笑,柔聲道:“沅卿見過夫人。”

雲岫眸光微動,輕擺手道:“一家人,何必如此生分。我姓雲,單名一個岫字,你便隨二郎喚我一聲‘嫂嫂’便是。”

說到此處,她眉眼一挑,目光頗有深意地在蘭沅卿與覃淮之間流轉:“原先澤郎還在時,常同我提起,說二郎自幼便護著你,如何如何貼心……”

她頓了頓,唇角笑意略深,語氣似打趣又似感慨:“我那時候還笑他閒話太多,如今瞧來,果真所言不虛。”

蘭沅卿微微一怔,耳畔忽然燒得厲害,彷彿被人點破了心事,連指尖都微微發顫。她忙垂下眸子,唇角勾出一抹柔和卻剋製的笑:“夫……嫂嫂過譽了。”

“阿晟。”雲岫卻已俯下身,拍了拍身旁那小小的孩童,“還不快見過你二叔母?”

小小的雲湛睜著一雙黑漆漆的眼睛,好奇地盯著蘭沅卿,奶聲奶氣喊道:“二叔母好!”

蘭沅卿幾乎是倏地一擡眼,眼中浮出一抹慌亂,微張的唇瓣連話也來不及出口。她從未聽人這般稱呼自己,一時間紅暈從耳尖直燒至脖頸。

“嫂嫂——”覃淮眉心微動,低聲開口,語調裡有隱忍的剋製,“莫要取笑她,她臉皮薄。”

雲岫“噗嗤”一笑,端起茶盞,眉梢微挑:“取笑什麼?這本就是實情。且你與蘭姑娘已有了賜婚聖旨,成親不過是幾日內的事罷了。”

“我瞧澤郎在天之靈,也盼著你們早些誕下子嗣,為鎮北侯府添個血脈。”

蘭沅卿手指在膝頭微微一顫,耳根紅得像要滴出血來,胸口被一股突如其來的情緒漲得發悶,想要分辯,卻偏偏啞了嗓子。

覃淮亦是眸光一暗,唇角微抿,連耳尖都隱約浮上了紅意。他低低“嗯”了一聲,卻並未反駁,隻是伸手為蘭沅卿斟了盞茶,語氣淡然:“喝口茶罷。”

蘭沅卿下意識接過茶盞,指尖微涼,卻被那暖意滲入的瓷壁燙得一顫,險些失手。幸而覃淮眼疾手快,修長的手指覆在她指背上,將那盞茶穩住。

四目相對,他眸色深沉,帶著不易察覺的歎息,語聲低緩:“小心些。”

蘭沅卿喉頭微動,唇瓣輕啟,卻終究隻低低應了一聲“是”,聲音細得幾乎要被軟榻間輕揚的茶香掩冇。

她努力將視線挪開,卻偏偏在餘光裡撞見雲岫含笑不語的打量,心頭一陣微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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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用完早膳後,廊下風聲微起,院中日色已暖。雲岫畢竟是過來人,看出蘭、覃二人難得私下相處、便找了藉口帶著雲湛辭了出去。

蘭沅卿指尖還微涼,盞中茶水早已不敢再入口。她正要起身,卻覺肩頭一暖,覃淮已走近,將外袍披在她身上。

“七月裡風熱,也莫受涼。”他的聲音低低,帶著不容她拒絕的篤定。

蘭沅卿唇瓣輕動,終究未說什麼。她還未來得及落步,便見他轉身吩咐:“溫生,備車。”

“侯爺這便出府?”溫生在廊下應聲,步伐不敢稍緩。

“嗯。”覃淮語氣淡淡,“備上軟轎,沿路涼水香囊皆要齊全。”

蘭沅卿微怔,睫羽輕顫,低聲問:“……去哪?”

覃淮回首看她,目光在她繡鞋處一頓,隨即微微蹙眉。

“你腳傷未好,出門自然由我抱著,莫亂想。”他唇角一抹淺笑,語氣溫沉得叫人心頭一熱,“今日天好,陪你去曲江池散散心。”

蘭沅卿心頭微亂,眼角餘光落在廊外那一架已備好的青帷馬車,腳下彷彿生了根,未及動身。

她自十二歲回京,便少有機會踏出蘭府半步,偶出門也不過是去趟樊樓,並無機會再去其他地方。

記憶中長安百景皆已蒙塵,此刻忽聽“曲江池”三字,竟生出一絲久違的怯意。

覃淮看她神色,已覺出三分遲疑。

他未催促,隻緩步走至她身前,微俯身,寬厚掌心輕覆在她肩頭。

“莫要多想,我陪著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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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一路轔轔而行,沿途柳陰夾道,蟬聲幽幽。

車內輕簾半卷,微風帶著淡淡荷香拂入,蘭沅卿卻自入座起便未曾多言,隻垂眸靜坐,纖指有意無意地摩挲著衣襟下的暗紋。

覃淮瞧在眼裡,並不作聲,隻偶爾伸手替她掖掖滑落的輕紗。

不知過了幾許,車輪轆轆聲漸緩,蘭沅卿隻覺車身微一停頓,便聽得外頭溫生的聲音低低傳入:“侯爺,曲江池到了。”

話音方落,簾外便有一縷帶著水汽的荷香幽幽鑽入鼻端,彷彿連馬車裡的悶熱都隨之消散幾分。

蘭沅卿正要起身,才微一動,已見覃淮微俯下身,那隻寬厚的掌心又不容分說地托住她的腰際。

這一回,她竟不複先前的慌亂,眼睫微顫間,纖纖素手已然輕輕搭上他肩頭,身子順勢靠了過去。

覃淮垂眸瞧她一眼,唇角未見笑意,卻是目光裡多了絲不易察覺的暖意,低聲道:“總算學得乖了些。”

蘭沅卿耳尖微紅,卻並未回話,隻覺那人懷中氣息清冷,帶著不動聲色的篤定,使她連心口跳動都漸漸放緩。

外頭溫生見狀,忙快步上前,將一件素色薄披風恭恭敬敬遞來:“侯爺,早備下的。”

覃淮略一頷首,單手將蘭沅卿抱得更緊,另一手接過來,動作不急不緩地替她披上。披風內裡繡著淺淺的折枝海棠,觸手微涼,散著一點藥香氣息。

“七月荷風雖涼,水氣重,你體寒,莫要受了涼。”他語聲低沉,帶著理所當然的自然。

蘭沅卿微抿了唇,垂眸輕應:“……嗯。”

隨即覃淮邁步而下,腳步穩若磐石。

蘭沅卿隻覺眼前光線豁然一亮,耳畔亦生出輕微的水聲。

視線自覃淮肩頭越過去,便見碧波千頃,荷葉田田,點點紅蓮白蕖在水麵次第綻放,煙柳掩映,遠處曲水迴環,廊橋飛簷似與水天相接。

此處本該遊人如織,簫鼓喧天,然此刻偌大一方池畔,卻唯有清風蟬鳴、水鳥驚飛,竟無一人蹤影。

蘭沅卿不覺微怔,柔聲道:“曲江池……怎地竟是這般靜寂?”

這對嗎?

覃淮聞言,隻淡淡一笑:“你素不喜人多嘈雜,我便進宮求了太子一聲,讓人今早封了園。此處池亭樓榭、舟楫小道,都隻為你我二人留。”

此語雖平淡,卻字字如落玉盤,敲入蘭沅卿心底。她微微睜大雙眼,指尖無意識地收緊了些,覆在覃淮肩上的手微微發顫。

“你……”她一時不知該作何迴應,竟連那一絲怯意都被此刻的溫柔湮冇。

倒是真的用了心。

可這也未免太……太誇張了些。

她那裡真的就這般矜貴,半個人都不肯見了?

如今覃淮這般“體貼”她,反倒讓她覺得有些不自在。

這便是手握重權的魅力麼?

覃淮神情未動,隻抱她緩緩踏上沿池長廊。

簷下風鈴輕響,聲聲清脆,畫舫已在前方泊著,船頭紅漆微剝,唯有簷下掛著幾隻小小風箏,隨風微顫,愈顯幽靜。

舟人俯身行禮,退在一旁不敢多言。

“走吧,上舫。”覃淮目光柔沉,腳步未曾停下。

蘭沅卿已然被他抱上畫舫,身子方一捱上榻畔,便有兩名侍從將軟墊鋪得平平整整,又奉上一壺新煮的荷花露茶。

覃淮吩咐:“退至岸上候著,無我吩咐,不許近前。”

舟人齊聲應“是”,遂以長篙一點,畫舫便輕輕盪開。水波微微皺起,舫身隨著荷葉浮動,天光水影交映,周遭俱是一片寧謐。

蘭沅卿不覺深吸一口氣,指尖摩挲著披風邊角,眼中卻緩緩溢位一絲柔意。隔著幾縷風香,她聽得自己心頭跳動之聲,竟與櫓聲暗暗應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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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那畫舫輕搖,櫓聲吱呀,一縷縷荷香隨風鑽入艙內,氤氳得人心頭微微發酥。

蘭沅卿指尖輕摩著那繡有折枝海棠的披風,未擡眸,卻能感受到覃淮的目光,沉沉落在她眉眼間,似是帶了幾分不言明的柔意。

“舫身微晃,怕不穩當。”覃淮忽低聲道,語調平穩,卻帶著不容她推辭的篤定。說罷,他伸手覆在她腰際,掌心微緊,將她稍稍帶近自己一分。

蘭沅卿愣了愣,卻未作掙紮,隻順勢微微側身,讓兩人之間原本刻意保留的半尺距離,此刻便悄然消弭。

“這般才穩。”覃淮低低一笑,聲線沉柔,近得幾乎能聽見他胸腔裡傳出的低沉心音。

他顯然是故意的。

蘭沅卿睫羽輕顫,忽覺心口有些發燙,忙移開視線,眸光落在窗外那一池煙柳荷塘。

碧葉田田,紅白蓮花點綴其中,偶有蜻蜓立在花梗上,翅影輕顫。

靜了半晌,她唇瓣微啟,聲如輕歎:“想起一句風過蓮塘起微波,鷗鷺驚飛去又還。”

覃淮眉目微動,低聲道:“這是《江南曲》舊句?”

蘭沅卿輕笑,眸中泛起一絲水色:“故人舊作,少有人記得。”

她聲音低柔,帶著微不可察的愉悅,似乎這般無人打擾的寧靜,竟讓她心頭那層多年來緊繃的防備鬆了下來。

覃淮凝視她側臉,眼底暗色流轉,唇角不自覺勾起一絲極輕的弧度。

他低聲道:“你總是記得這些旁人不肯細看的舊句。小時候也如此,哪怕聽書人早散,你也能自己對月低誦半夜。”

蘭沅卿指尖輕動,心頭一顫,偏偏麵上不顯,隻道:“你記得倒是清楚。”

“何止記得?”覃淮嗓音微啞,微微俯身,呼吸幾乎拂到她鬢髮,“那時我也聽得入迷,隻是不敢驚擾你。”

蘭沅卿猛然一怔,眼底不覺染上一層薄紅,耳根更是紅得似要滴血。她忙欲移開身子,卻因舫身微晃,腳下一滑,險些傾倒。

覃淮眼疾手快,長臂一伸,將她攬入懷中,聲音低沉:“我便說了,舫身不穩,讓你靠著些。”

蘭沅卿掙了掙,終是冇能從他懷裡脫身,指尖微涼,衣料下那一層薄薄的肌理,卻清晰傳來覃淮的體溫。

她抿唇,聲音微顫:“……這般讓人瞧見,成何體統。”

其實這裡周遭哪裡又有什麼人呢?

“無妨。”覃淮淡聲道,眼底笑意愈深,“此間隻你我二人,旁人不敢近前。”

舫身輕晃,櫓聲吱呀作響,荷香挾著水汽絲絲入鼻,氤氳得人心頭髮軟。

蘭沅卿索性也不再扭捏,直接窩在覃淮懷裡,冇有再掙紮。

她指尖摩挲著披風內裡的折枝海棠暗紋,眼神落在遠處的碧葉紅蓮間,神思早已悄然飄遠。

她輕聲開口,像是怕驚擾了水麵的倒影,“忽然想起那年在南疆,外祖父帶我們入山收藥材,我差點滑進那條白水河裡。”

覃淮垂眸望她,唇角勾起一絲微不可察的笑意,聲音低沉:“那時你嫌山路濕滑,偏要走石橋,還不肯讓我拉著。”

“你還說我。”蘭沅卿擡眼看他一眼,神情裡帶了點輕薄的笑意,“要不是你在我身後故意嚇我一聲,我能失腳?”

“哦?”覃淮眸色一深,似笑非笑地反問,“我若真想嚇你,還能讓你站得住?那一回,是你自己看見山霧裡那條青竹蛇,才嚇得往我懷裡鑽。”

蘭沅卿麵上微紅,輕哼一聲,偏開頭不與他爭。

心底卻是微顫——少年時的記憶曆曆在目,她分不清當年的撲進他懷裡,是因為驚懼,還是因為那懷抱本就讓人安心。

風過荷塘,掀起水麵萬千鱗光。兩人默了片刻,氣息卻在這幽靜裡交織得愈發曖昧。

蘭沅卿擡眼望著遠處亭台,忽然低聲笑起來:“那年西北,我曾笑你,明明年少,卻擺出副小大人的模樣。外祖父在前頭談鹽引,你便在後頭一臉肅穆,連話都不多一句。”

覃淮聽她這話,眼底情緒微微起了波瀾。他緩緩道:“那時祖父已去信召我回漠北,我心裡想著的,是這趟行商一過,便與你要分彆。”

蘭沅卿怔住,睫羽輕顫。

半晌,她才掩下眼底暗色,輕笑一聲:“我那時還不懂,外祖父卻已察覺了幾分。他也說過,你我二人若能結親,便是再好不過。”

覃淮低低應了聲,唇角勾起一絲極淺的弧度。指尖下意識收緊,將她抱得更緊了一分。

蘭沅卿心頭一軟,望著滿池荷花,聲音輕得像風拂過水麪:“淮哥哥,待你在京中的事情做完了,我們也去這般遊山玩水好不好?”

舫身隨水波輕輕起伏,覃淮眸色微動,心口有一瞬的刺痛。她要的不過是少年時那般無憂無慮,走遍大淵山川湖海……

若是換在從前,阿兄阿父俱在,他當然可以不顧一切的陪她周遊四方。

可如今……

他唇角的笑意微滯,隨即抿緊薄唇,眸底翻湧過深深暗色。半晌,他終於聲音低沉沙啞:“好。”

“哪兒都好。”

蘭沅卿怔怔望著他,眼中隱隱亮起一點微光,唇角勾起一絲難明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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