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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郎君逼瘋魔 情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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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濃

翌日申時前後,天光正偏西。

蘭沅卿與覃淮一行繞過官道,乘小車行至田口村外。

村前是一片淺丘,坡地上層層疊疊的田壟,稻穀已收,稭稈整齊地插在田埂旁。遠遠望去,炊煙自屋舍升起,雞犬之聲相間,儼然一派尋常農景。

蘭沅卿身上換了一襲粗布青衣,頭上以舊帕鬆鬆束著,臉上未施脂粉,隻在鬢邊彆了枚木簪。

若不細看,倒像是尋常農家小婦。覃淮則著灰褐布衫,衣袖挽得極隨意,麵上亦蒙了些塵氣。

他們並肩立在村口,四下觀望。

“果然是個不大不小的村子。”

覃淮眯了眯眼,低聲道,“西頭靠近河灣,東頭一片田莊,怕便是賬上所記的‘田口’所在。”

蘭沅卿神色極靜,目光卻在村舍之間一一掠過。那一瞬,她心裡忽然生出幾分說不出的緊迫感。

其實吧……若隻是打聽糧價、追查莊頭,覃淮派幾名探子早能查清。她親自來此的緣故,恰在於——田口村牽連的是趙李氏的嫁妝。

“怎的麵色這般凝重?”覃淮偏過頭來,望著她。

蘭沅卿斂了斂眉眼,低聲道:“我要見那莊頭,問一問往年糧穀進出的緣由。”

覃淮眸色微深,心底雖不讚成她親自涉險,卻知她一旦起意,旁人勸阻無用。

遂擡手整了整她肩上的布衫,淡聲道:“那便先去西邊的鄰村。直接上門,易惹疑心,不若先繞一遭,再入。”

蘭沅卿輕輕頷首。

於是二人折向村西。

鄰村比田口稍小,村人多在場上收拾稻草。覃淮與蘭沅卿換了口音,假作夫婦,先在小攤前買了幾隻烤餅,又閒閒與小販攀談。

“這田口村近來買賣興旺罷?”蘭沅卿接過餅,似不經意問道。

小販笑答:“可不是嘛。那邊莊子出糧多,常有大車進出,拉往城裡。聽說跟樊樓也有生意。”

蘭沅卿心頭微緊,表麵卻依舊鎮定:“樊樓?可是京裡那座?”

“還能有哪座?!”

小販嗑著瓜子,搖頭笑,“不過……奇也奇在,這些年市價落漲不一,唯獨他們送去的糧,總能賣上好價。也不知是莊頭能說會道,還是背後另有門路。”

覃淮聽得冷笑一聲,袖中指節輕輕一敲,掩去殺機。

蘭沅卿低下眼,聲音卻更輕:“這莊頭,是個什麼樣的人?”

“唉,叫陳二的,四十上下,人精似的。”

小販壓低聲音,“但凡是糧商過來,他一張嘴就能翻出花兒來。前幾年,好像還換過管事的……反正咱們小民,誰也弄不清他們那裡的門道。”

說到此處,賣餅的小販抹了抹手,忽然擡眼打量覃淮:“這位兄弟是外地來的罷?看著不像是咱這邊口音。”

覃淮神色未動,隻嗯了一聲,正要隨口搪塞,卻被蘭沅卿搶先笑著接過話:“咱兩口子原在南村討生活,前陣子才搬過來。這不是想著找莊子做工麼,打聽打聽。”

小販一聽,果然釋然,點點頭:“怪不得呢。南村人嘴裡出來的字,總帶點細聲兒。”

覃淮不語,低頭去啃餅,姿勢看著板正得過頭。

蘭沅卿見狀,忍笑忍得唇角微顫,身子一側,藉著遞水的動作輕輕湊到他耳畔,極低聲咬了一句:“農人哪有你這般端著的,吃個餅也跟坐堂審案似的。”

覃淮偏頭瞥她,眼底閃過一絲冷意與窘意交織,卻終究忍下。指節在餅上微一折,學著旁邊幾個農漢的樣子,用手撕開,胡亂塞進嘴裡,嚼得慢吞吞的。

賣餅的小販見他這模樣,果然冇再多疑,反而笑著搭話:“要真想找工計,就去田口村東頭莊上問問。陳二管著的地,近年要人手得緊。”

“謝大哥指點。”蘭沅卿忙笑著應承,遞了幾文錢過去。

二人走遠,覃淮臉色略沉,低聲道:“我哪裡不像?”

蘭沅卿忍俊不禁,擡袖掩了半邊唇,眼底帶笑:“哪裡都不像。”

見他麵色更冷,她忙輕聲解釋:“京城鄉下人與蜀州雖大差不差,可舉止氣度難掩。你生來是世家子,眉眼自帶鋒芒,要叫人信是莊客,須放鬆些,不必處處留神。”

覃淮垂眸,心下卻微微一動。

她竟能說得這般細緻,分明是多年在南村積下的眼力。想到她那四年孤身隱忍的日子,他心口一緊,擡手握住她指尖,輕輕收了收。

-

天色轉黑,四野寂靜,村外荒坡上,車馬已息。

他們決定歇息一夜,明早起身去往田口村。

侍衛們在不遠處紮了小營,燃起篝火,卻都自覺退得遠了,隻留一輛小車隱在林間。車廂裡油燈昏昏,搖曳的光影將木壁映得暖黃。

蘭沅卿脫下外裳,倚坐榻側,見覃淮自黃昏後便沉默寡言,麵色陰鬱,眉宇間緊鎖著一層鬱氣。

她忍不住伸手拽了拽他袖角,低聲問:“你今夜怎的這樣?是白日裡露了馬腳,心裡不快麼?”

覃淮眼神一凝,忽地伸臂將她攬入懷中。

力道之重,幾乎讓她透不過氣。

蘭沅卿心頭一顫,正要開口,卻聽他喑啞低語:“是我不好。”

“……你說什麼?”

覃淮額角抵在她頸側,呼吸滾燙而急促:“若當年我不是一意孤行,事事自作主張,不問你一句,不許你辯一句,你怎會被逼至絕境?”

“你身子本就不好,在南村那樣的地方……過了四年,那是怎樣的日子?沅沅,我隻要一想,就覺心都要碎了。”

蘭沅卿靜聽,心口像被柔指拂過,酸澀裡又有暖意生出。

她柔柔按住他背脊,語聲極細:“你又何嘗容易?這些年來……府中傾圮,你一人扶著這副折骨架子立在風口浪尖上。”

“四年前,我在南村數霜晨,你在長安受幾重寒?我不過妄自癡念,總想你眼裡隻我一人,此念也未免偏狹。”

覃淮怔怔聽她言語,心下愧悔更甚。眉眼間本就沉鬱,此刻似再難支撐,忽而低低一聲歎息,似從胸腔深處溢位。

他握著她的手,掌心有微汗,指節卻在輕顫。那一顫落在蘭沅卿心頭,竟似顫在自己心尖。

“沅沅。”他壓著喉嚨道,“我一生行事,慣是先國後家。可這一回,偏是你……我想同你過小日子,哪怕舍下身上這一副擔子,也無悔。”

蘭沅卿聽得心裡微熱,眼中漸漸氤氳。她本想安慰他幾句,卻忽覺自己鼻尖一酸。多年心底不敢言、不敢求的,此刻都被他一句剖開。

她垂首,聲音輕得像是怕驚了夜色:“你若真能這樣,我自然歡喜……隻是,你若有一日反悔,也要同我直言。我不強求。”

話一出口,她心中微悔,暗自道自己怎地又提此語。果然,懷中之人猛然一僵,似被針刺。

覃淮驟然擡頭,眼裡火光般逼人,低聲啞問:“你還想著離開我?”

蘭沅卿心口一顫,忙搖首:“不是,我……”

話未竟,唇已被重重複上。

蘭沅卿被他箍在懷裡,背抵著車壁,油燈的微光在眼前搖晃。她心頭一震,唇齒間欲言又止,終於緩緩閉了眼。手中還扣著他濕熱的掌心,竟不自覺回緊了幾分。

覃淮唇齒輾轉,帶著幾分急切,呼吸沉重,似乎要將多年未吐的愧悔與情思儘數壓在這一吻裡。

她胸口被他的氣息烘得滾燙,耳畔的脈搏聲一下一下,愈發急促。

她心底本有幾分羞懼,然在他急切中,反覺那份執拗裡夾雜著孤苦。胸中忽然一酸,便不再閃躲,反倒擡手扣住他頸側,微微仰頭,唇齒間帶了點迴應。

覃淮心神一震,眼底頓時翻出熾熱之色,像是被這迴應徹底點燃。車身因兩人動作微微搖晃,榻褥發出輕響,油燈影子一晃一晃,將兩人身影交疊映在木壁上。

她低聲喚了一句:“淮郎……”

覃淮再按捺不住,力道漸重,唇齒間溢位的氣息帶著顫抖。蘭沅卿氣息漸亂,指尖抓住他的衣襟,唇畔帶了幾分戰栗。二人相擁糾纏,漸入情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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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外,篝火劈啪,侍衛們圍坐。忽聽得車廂裡傳出斷續的低聲,一時俱都訥訥無語。

年輕些的,麵色漲紅,忙低頭去撥火,耳朵卻紅得發燙。

年長些的,強自咳了一聲,佯作不聞,偏偏那聲聲急促喘息在夜裡愈發清晰,連油燈忽明忽暗的影子都透出幾分曖昧。

有個小侍衛忍不住咕噥:“這……王爺與王妃,怕是……歇不得早了。”

旁人忙瞪他一眼,壓聲叱道:“胡言!眼睛放正!”

然而說是這麼說,眾人卻皆心知肚明,隻能硬生生佯作鎮定。有人埋頭磨刀,有人抱臂假寐,火光映在麵上,卻遮不住耳尖一片緋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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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天色初明,林間霧氣未散。篝火已熄,灰燼中餘煙嫋嫋。

幾名侍衛早起整理兵刃,見王爺與王妃下車,俱都低首裝作無事,心底卻各自揣著昨夜尷尬,不敢多看一眼。

蘭沅卿隻當不知,神色安靜,將青布衣重新係整,鬢邊那枚木簪換了個角度,掩去散亂。

覃淮麵色微沉,不見異樣。

都裝作相安無事……

小半刻鐘後,小車一路轆轆,隨田埂緩行。前方村舍漸近,雞犬之聲更顯清晰。

田口村不似尋常村落,進出的道路被踩得極實,車轍深陷,顯見常有大車來往。

村東有幾處高牆院落,門口立著壯漢看守,雖著粗布衣,卻神態警惕。

蘭沅卿望了片刻,輕聲道:“一個小莊頭,何必如此防備?”

覃淮眼底冷光一閃,語聲卻極淡:“說明裡頭不止是稻穀。”

二人下車,吩咐隨行侍衛暫且停在村外,自行沿小路緩緩而行。裝作外鄉求工的夫妻模樣,舉止間故意帶幾分拘謹。

村中人見陌生麵孔,先多看一眼,隨即自顧忙碌。因正值秋收後,男女老少皆在場邊收拾稭稈,空氣裡瀰漫著穀草的清澀氣息。

蘭沅卿踱步至井旁,見幾名婦人正提水洗菜,便上前搭話:“大嫂們,東頭莊子可要人手?我家裡男人力氣大,我也能做些針線活計。”

一婦人擡眼,見她模樣清秀,笑道:“去東頭打聽陳二就曉得。他近來要人,活兒雖累,錢卻不差。”

說罷,又壓低聲:“隻是那陳二精得很,冇幾句本事的人,怕留不長。”

蘭沅卿心頭微動,麵上卻仍帶著笑意,謝過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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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順著指點走到村東。那處院落比旁人家大上數倍,青磚瓦舍,門口有石獅蹲坐。雖無官衙牌匾,氣勢卻與縣中豪戶無異。

門口兩個家丁上下打量,語聲冷硬:“打哪兒來的?要做工?”

覃淮學著村夫口音,沉聲應道:“從南村來的,家裡荒了田,想著來此討口飯吃。”

家丁盯著二人衣著,見無破綻,才冷哼一聲,揮手道:“進去罷,先去前院等候。等陳管事來問。”

二人依言隨入。

甫一踏進院門,便覺氣象不同於尋常農戶:院中正停著數輛大車,車輪上泥跡未乾,牛馬嘶鳴聲尚未散去。車上覆著厚厚麻布,風吹動時,卻隱隱露出米粒,白潤飽滿,絕非尋常稻穀。

蘭沅卿目光微斂,心頭一緊。

覃淮隻當未見,眉眼淡然,神色間卻更添一分冷厲。

院內人來人往,或擡袋、或記賬,皆行色匆匆。

幾個管事模樣的人,立在台階下高聲吆喝,口中所呼皆是“今歲糧價”“交賬催數”,並不似尋常莊子,隻覺與外頭市井商賈相差無幾。

不多時,一個瘦削漢子自堂前行出。四十上下,衣著雖是青布,腰間卻掛著一枚銅算盤袋,步履間極自恃。此人便是那“陳二”。

他目光淩厲,先將兩人從頭到腳打量一遍,唇邊勾起一絲似笑非笑:“南村來的?要討口飯吃?”

蘭沅卿忙垂下眼睫,笑聲溫婉:“是。家裡荒了地,男人能做粗活,我也能替人縫補,望大管事成全。”

陳二一聽她開口,眼神便不由自主落在她臉上。那布衫掩去半數顏色,偏生眉眼清潤,聲音溫婉。雖未施脂粉,卻比常見婦人更添幾分出塵。

他眸色一轉,笑意更深:“好說,好說。咱莊子正缺人手,你們既是肯下力氣,便在這歇下罷。”

說著,卻偏偏多看了蘭沅卿幾眼,似不經意,卻帶著幾分灼灼探究。

覃淮立在一旁,眸色沉如寒潭,垂眼間掩去鋒芒,隻指尖在袖中輕輕一敲。

陳二吩咐左右:“來人,帶這對夫妻去後頭安置。那女的……去西廂騰間乾淨屋子,好生照應。男人就去東廂雜房湊合罷。”

一名家丁領命,正要帶人離去,陳二又忽然喚住,低聲囑咐:“記得,屋裡香爐添些‘春香’,省得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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