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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郎君逼瘋魔 歸來【文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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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來【文案】

太初五十一年,五月初五。

樊樓之巔,花影搖曳,晴光薄薄灑在玉階朱欄之上,如水似練,映得樓閣如夢。

樓上西廂,有一雅間,門窗緊掩,唯於竹簾縫隙間透得一線天光,斜斜灑落在那窗前的青羅裙上。

裙上繡有雙燕銜柳,細密針腳,一看便是出自名手,衣色天藍,襯得少女肌膚如玉,鬢邊一朵小巧銀珠釵兒,微晃微顫,彷彿隨她心緒微動。

那少女正是蘭沅卿。

三年過去,恰是十五,麵龐未脫稚氣,卻已隱有女子之婉轉風華。

她此刻正倚著窗欄,手執一柄鏤花骨扇,未展,指尖輕撚扇柄,彷彿那細木也能訴說些許心事。

她眸光清亮,然內藏幾分掩不住的雀躍,嘴角微揚,眼尾生春,恍若春水初融,柳煙乍起。

她在等。

自三年前彆於漠北,音書雖斷斷續續,然字裡行間,總帶三分不捨,七分寄望。

隻是近一年杳無音訊,她也知他軍務纏身,兼聽的漠北戰事又急,不敢多思。

今日得芷兒來報,說覃淮將於端陽之日回京,她便再也坐不住了。

早早打發人說是要替父母尋些端午新製果子,便來了這樊樓——誰人不知這樊樓是京中名樓,誰人又知這背後的掌事人,正是這身著青裙的少女?

“姑娘,您這扇子都握汗了。”

芷兒輕聲道,她也算打小照拂自家姑娘長大,隻瞧著蘭沅卿這模樣,她便知她心裡緊張得很,故而隻柔聲勸慰。

蘭沅卿聞言垂眸一笑,將扇子輕輕掀開扇了兩下,似要驅散心中那點不安的潮氣,卻不語,隻眸光又落向窗外街頭。

樓下人聲漸雜,本是端陽佳節,街市繁華,如今又逢鎮北侯府世子歸京,許是訊息早傳開了,路旁百姓早已擠滿,兩邊酒肆茶坊紛紛探頭張望,皆盼得一睹那馳騁北地三年的少年將軍風姿。

不過多時,蘭沅卿眼中映入一抹紅影——

“來了。”

她低低一聲,語氣似夢初醒,身子卻不由自主微前傾了些,手中扇子也險些落地,芷兒急忙扶住。

隻見那街頭,一騎赤驄馬行至人前,馬背之上少年一襲暗紅玄錦袍,衣上繡著雲紋麟角,繡工非凡,暗色之中自帶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度。

那少年眉目俊朗,肌膚較三年前略深,眉宇間卻多了幾分沉靜,幾分冷意。

發已不束馬尾,而是高高挽起髻冠,以嵌玉金釵束髮,腰佩玄玉,策馬而行,衣袂翻飛,如戰神歸朝。

蘭沅卿怔住了——

他,竟是穿了這一襲暗紅。

她記憶裡的他,素來喜淨色淡衣,若非雪白素絹,便是沉墨淺青,從不與這等張揚之色牽扯半分。

他曾於杏花枝下溫言與她說:“穿紅衣的人,總太招眼,不合我意。”那時春風拂麵,他嘴角含笑,連落在她發上的杏花瓣,似也輕柔了幾分。

如今,卻著這身玄錦紅衣歸來,華貴而耀目,叫她一時心神不寧。

她望著他騎在馬上,那姿態端嚴如玉雕,眉目之間隱約已有少年郎蛻去稚氣的崢嶸之意。

彷彿三年風雪,將他磨礪得愈加冷峻沉穩,而她原先所熟悉的那個少年,在這眼前的一幕中,竟是生出幾分……陌生。

“怎穿了紅衣?”

她輕聲呢喃,眸中閃過一絲微茫,似驚,又似怔。

話音未落,隻聽街邊人聲再起,蘭沅卿目光一頓,再望去時,便見那人□□赤驄馬踱過一處街角,屋簷略掩其身,而當他再度行出那遮蔽的陰影時——

他的懷中,赫然抱著一個孩童。

那孩子不過三歲模樣,身著淺緋小襦,頭上束著軟軟的發綹,雪白臉蛋圓圓的,眼眸烏黑清澈,如黑葡萄一般,正安靜伏在他懷裡,似被這熱鬨場麵吸引,一雙小手還抓著他的衣襟,探出腦袋東張西望。

蘭沅卿身子一顫,心頭一跳,仿若被誰輕輕抽去了肋下的那一線氣息,整個人便凝在了窗前。

“……那是誰的孩子?”

她聲音輕到幾乎微不可聞,轉過頭來,望向一旁的芷兒,眼中已失了方纔的明媚,隻餘疑雲繚繞,籠得整張臉都像罩了一層薄薄的霧。

芷兒也怔了怔,順著她的目光看去,眉頭立時蹙了起來,沉聲道:“自和林城線報一路而來,傳至京城,隻說二公子一人歸京,並未提及孩童之事。奴婢也未曾聽聞半句旁人隨行。”

蘭沅卿微微咬唇,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一對人馬已至街口,百姓越聚越多,喧嘩聲四起。

芷兒低聲又道:“姑娘莫憂,那孩子或許是哪位副將舊友遺孤,隨身攜帶照顧,皆有可能,戰場刀劍無眼,活下來的孩子,怕也不易。”

“……你說得是。”她輕輕一頷首,唇角勉力扯出一絲笑意,似是自嘲,又似強撐。

她想信他。她願信他。

三年寒苦,她不曾一日忘他。他們從幼年時朝夕相伴七年,怎會輕易動搖?那孩子……說不準真如芷兒所言,世事難料,總有諸般因由。

心裡這般想著,可蘭沅卿的指節已微微泛白。

她不自覺地將那柄骨扇緊緊捏住,指尖幾次收緊,扇骨竟發出輕微的“咯吱”聲響。

她站得筆直,站在樊樓西廂第三層的窗前,立在那一扇半掩的竹簾後,目光一寸寸地,緊緊追隨著那抹赤驄上的紅影。

他下馬了。

那少年將軍從馬背上輕輕一躍,抱著懷中孩子,落地無聲,姿態仍是沉穩不動,若一株寒鬆蒼石,立於風中而不折。

他低頭,像是在與那孩子低語,那孩子便仰起頭來,摟住他的脖頸,小嘴咿咿呀呀地說著什麼。

蘭沅卿站在高樓上,聽不真切,卻看得清那一瞬,他的唇角柔柔一勾。

她的心,像是驟然被什麼掐了一下。

三年前,邊關險些失守,先鎮北侯夫婦及世子命喪沙場,她一心掛念覃淮,這麼多年從未停過往漠北運送物資。

哪怕是一年前……書信斷絕時,她也隻是夜夜設想,他是不是生病,是不是負傷,是不是在冰雪風沙中孤身而行,無一人伴。

可如今,他好好的,抱著個孩子,站在人群中央,唇邊笑意溫和。

不是給她的。

她深吸了一口氣,鼻腔卻不知怎的泛起一陣酸意。她轉眸看向芷兒,聲音輕得幾不可聞:“他身後,是不是還有人?”

芷兒一驚,順著她的目光往下看。

“……姑娘,是一頂轎子。”

蘭沅卿怔了怔,扇柄在她指間旋了一圈,忽而停下。

她方纔心緒起伏太劇,一心注目於他懷中之子,竟不曾發覺——那輛漆金描紋的軟轎,居然就一直緊隨其後,裹在車馬隊尾,沉穩而寂然。

她眯了眯眼,隻覺那轎身極重極沉,似也藏著她心中最不願直麵的猜測。

她不敢妄斷,不願妄想,強按下心頭的驚浪,隻望著——

隻見他抱著那孩童,行至轎旁,略略低首,似與轎中之人低語幾句。

那簾未掀,他也未多動,隻是定定站在一旁,抱著孩子,說著什麼。

隔著人聲鼎沸,樓閣高遠,她聽不清他的語調,隻見那軟轎簾角,忽地微動。

緊接著,一隻手,從簾內伸出。

那是一隻女子的手,纖細柔長,腕上帶著一道細細銀鐲,袖口是極淡的柔綢顏色,遠遠看去彷彿水光淌過雲霞,模糊不清,卻分明不是男式衣袍——

那裁製、那垂纓、那織紋,都帶著女子的溫柔氣。

蘭沅卿的心,忽然像是猛然撞上一堵牆,悶得她眼前都起了一瞬的黑。

她立刻眨了眨眼,卻終究什麼也看不清。

她想再看得仔細些,卻發覺視線越努力去捕捉,心底那一團說不出的沉重便越加漲大,像有人往她心坎裡,一勺一勺倒著鉛水。

那女子的手未露太久,很快便退了回去,簾角合攏。

可就是這短短的一瞥,已然叫她心神不寧。

她聽得街下他開口道:

“多謝諸位父老鄉親前來迎候,覃某心中感念,日後自當一一道謝。”

“隻今日本府尚有軍務未交、政事未理,不敢久留。還請諸位讓一讓,莫要誤傷了人馬、孩童與女眷。”

他話說得極周全,極穩妥,禮節無可挑剔,分寸恰到好處。

可這恰到好處的周全,恰似一記悶棍,打在她胸口。

她腦中已是混沌一團,旁人說什麼,她聽不進去。他說什麼,她也聽不進去。

隻看見他懷中抱了個孩子,身後還藏著一個人。

這三年他不曾歸,不曾來,不曾見;這一年連字都不寄半封。她日日夜夜盼,夜夜夢中喚他名字,如今他終於來了,卻懷中抱子,轎後藏人。

蘭沅卿怔怔立著,手中素帕已被攥得皺皺巴巴,帕角那一枝她親手繡的蘭花,也被汗水濡濕,繡線色澤暗沉,彷彿她這一腔三年未變的情意,被人狠狠按入泥裡,再不見春光。

“姑娘,咱們回吧。”

芷兒輕聲喚她,語中帶著隱憂,“外頭鬨得緊,咱也看不清楚,莫叫人撞見了您。”

她卻搖了搖頭,眸中依舊凝著那人,彷彿要透過那層層人潮、馬塵、樓閣、簾幕,把他心頭的秘密看個明明白白。

可她終究是隔得太遠,太遠。

他看不見她。

她也看不透他。

她的唇微微顫了顫,卻終究冇說一句話,隻是緩緩垂下眼簾,將簾子合上。

“走罷。”她輕輕道,“風起了。”

她轉身時,腰背仍挺得筆直,步伐亦極穩,可芷兒看著她那輕不可察的一點踉蹌,心頭猛地一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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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半刻鐘後,芷兒攙著她,自後門悄悄入了蘭府。

午陽斜照,照在雕欄玉階之上,落在蘭沅卿的肩頭,卻不及她心底那一寸冷涼。

她冇說話,隻一路低頭疾行。所幸從樊樓回府不過一盞茶時辰,她掐得準得很,冇誤飯點,卻也不算太早——這份“剛好”,也正是她這些年練出來的本事。

府中仆婦尚未巡至內宅,腳步聲寂靜,唯耳邊翠影婆娑,風穿梧葉。

方一拐入內院,便聽得耳畔一聲冷冷輕喚:

“姑娘。”

是許嬤嬤,立在花廳廊下,眉眼不茍,神情肅整。

她是蘭夫人身邊最得用的老人,自蘭沅卿十二歲起便盯著她的起居,規矩一絲不茍,如今見她回來,目光也未多溫一分。

“夫人方纔還唸叨呢,”

許嬤嬤語氣不急不緩,“說姑娘今兒個不過是出去替府裡買些果點,怎得這會子纔回來?奴婢打發人出去找,竟一連三次未尋著,還道出了事。”

蘭沅卿心頭一緊,卻仍低頭恭聲回道:“是沅卿失儀,街市人多,行走不便,耽誤了時辰。母親怪罪,女兒甘領。”

她說著,自袖中取出樊樓的錦盒,兩手捧出:“此是今早新出的桃花酥、艾葉團,特為母親而備。”

許嬤嬤接過錦盒,未開盒,隻低低一笑:“夫人正在清音閣處理家賬,姑娘若真知錯,不如親自送去,也省得奴婢跑這一趟。”

話中語意未明,蘭沅卿卻聽得極清,躬身一禮,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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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音閣內香火清幽,屋內簾幕低垂,蘭沅卿行至門前,屏息立了片刻,方輕輕擡手叩門。

“誰?”屋內傳來蘭夫人不溫不火的聲線。

“母親,是女兒。”

“進來。”

門扉輕啟,蘭沅卿緩步入內,隻見屋中陳設整肅,桌案上攤著賬冊兩冊,蘭夫人一身月白素錦衫,正坐在高背榻上,鬢邊釵珮寂然,容色冷靜。

“果子買了?”

“是。”蘭沅卿上前,將錦盒輕輕奉上,恭聲道:“特往樊樓采得,桃花酥尚溫。”

蘭夫人擡眼,眉心一蹙,語聲不高不低:“往哪兒買不好,非得去那樊樓?”

三年前父親出事,李家亂作一團,她遠在長安,隻聽了父親於出事前已將名下財產佈施各地的訊息,那樊樓原也是他們李家的產業,眼下也不知叫什麼人撿了便宜。

想想就惱人。

蘭沅卿垂眸,未答。

“你年歲不小了,怎還總這般任性?”

蘭夫人語氣淡淡,眼神卻帶著三分銳利,“今兒可是端陽,若不是你哥哥忙著入宮,你父親出署未回,這府中誰來管你?”

蘭沅卿的那父兄這些年也算是春風得意,三年前,蘭侍郎一回京冇多久就被皇帝升了吏部尚書,位極人臣,更有蘭青何投靠明主平步青雲,如今更是在大理寺就職。

一年前皇帝禪位,太子——也就是覃淮的那位表兄執掌朝政,隻不需多想,蘭家正是風頭無兩時。

蘭沅卿手中指節微微收緊,仍恭敬應道:“母親說的是。”

蘭夫人將盒子輕輕推到一旁,冷冷道:“我早說過,你是蘭家嫡女,不得與那等市井之人往來,更不可妄起私心。三年前你年幼,我未多管,如今再生出舊意來,隻怕連你哥哥也護不住你。”

此言一出,屋中氣氛更冷三分。

是啊,這滿屋子的人,有她的嫡親父母,卻隻有一個整日裡忙的不找北的兄長才真的關切於她。

蘭沅卿身子微顫,低垂的眉睫似覆一層霧。

她輕聲道:“女兒知錯。”

蘭夫人靜默片刻,終開口:“罰你抄《列女傳》三卷。”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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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清音閣,她在迴廊下站了片刻,望著天光逐漸淡了的午色。芷兒已等在外頭,小心翼翼扶了她一把,輕聲問:“姑娘,可還要回庭書齋?”

蘭沅卿輕輕點頭。

“抄書吧。”她道,語氣溫緩,卻聽不出半點情緒,“若是遲了,母親要問,又是一場。”

芷兒鼻子一酸,卻也不敢勸。

她知道,自從小姐十二歲那年回京以後,蘭府對她而言,便再不是個能安身的所在。

哥哥出仕,父親疏離,母親冷厲,連那些庶出的弟妹也一個個也不是省油的燈。

自家姑娘看似養在深閨,外頭人人都豔羨她有個正值聖眷的父親,前程似錦的兄長……可誰又曉得她實則步步如履薄冰。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會在這般六月天裡,穿最講究的青羅裙,親自登樓,隻為瞧那二公子一眼。

她原以為,這日子隻要熬到二公子歸京就好了……二公子是老爺為姑孃親自選的人,定然不會錯的,不曾想……

不曾想又是一場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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