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逼嫁人一年後,男友才說願意娶我 第1章
真假千金的事情爆出來之後。
我在陸家唯一的作用就隻剩下了和不入流的公子哥聯姻。
大哥疼我,想辦法幫我和宴北津見了一麵。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成年後更是偷偷摸摸談了三年戀愛。
可那天,宴北津倚在門框上,連包廂都沒有進來。
“我不可能娶你的,你是真千金的時候不可能,現在更不可能。”
三個不可能,就此斬斷我所有的念想。
可三年後,他深夜醉醺醺打來電話:
“棠梨,我願意娶你,你還肯不肯嫁?”
這三年,他滿世界玩得瘋狂。
不知道我早在兩年前,就南下和宋家一位少爺結婚了。
宴北津在問完我肯不肯嫁之後,似乎酒都被嚇醒了。
他含糊著聲音找補:“抱歉,棠梨,我真是喝多了。”
“沒事了,你睡吧。”
說罷,他結束通話了電話。
我握著暗下去的手機,睡意也消散了大半。
身側的床墊微微下陷,一隻溫熱的手掌搭上我的腰,“誰啊,這麼晚……”
我回神,放下手機,重新滑進被窩。
身後的人手臂自然地收緊,將我圈進懷裡。
“沒誰,一個打錯的。”
黑暗中,人的感觀總是被無限放大。
閉上眼睛,三年前的混亂似乎又近在眼前了。
那時,我畢業回國,拖著給家裡每一個人買的禮物從機場回家。
開啟門,本想抱怨幾句,我回家居然沒有人去接機。
可那扇門似乎是潘多拉的盒子。
我的家人其樂融融地圍在餐桌旁包著餃子。
總是一個會議接一個會議,不常回家的爸爸身上圍著滑稽的圍裙;
總是珠光寶氣,姿態優雅的媽媽手裡捏著一個白胖的餃子;
就連一向西裝革履的大哥,也不能倖免地臉上沾了些許麵粉。
而不約而同的,這幾個人中間簇擁著一個明媚的少女。
我沒見過她,可她有著一張和媽媽無比相似的臉。
他們站在屋內不約而同地看向我,像是看向一個不請自入的生客。
最後,是大哥先回過神。
那個叫棠挽的女孩被他小心翼翼地護著上了樓,彷彿我是什麼洪水猛獸。
爸爸沒有跟上去。
他看著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件合格的商品。
“回來也好。”
我至今不敢回想那段時間。
我像個商品一樣,被媽媽帶著參加各種夫人間的聚會。
然後是五花繚亂的相親宴。
我的手機早就被收走,美名其曰讓我靜心。
在第三次相親,麵對一個年紀可以當我爸爸的男人時,積攢的絕望終於爆發了。
我趁著夜色,偷偷遛進大哥的書房。
手指顫抖著用座機撥通了那串刻在心底的號碼。
“喂?”
“宴北津……”我聲音哽咽,“是我,我——”
我還沒說幾個字,一隻手就摁在了結束通話鍵上。
是大哥。
他一隻手摁著眉心,沒看我,“棠梨,家裡的電話有人監控的。”
“你要見他,我幫你安排。”
“隻此一次。”
於是,我滿身憔悴地見到了宴北津。
可不等我哭出來,宴北津冷靜地看著我像是在幫我分析一樁生意:
“棠梨,你應該相信你的父母。”
“我相信他們會為你做出最好的安排。”
“怎麼?難不成你想我娶你?”
“不可能的,棠梨,彆天真了。”
2
愛宴北津是一件很痛苦的事情。
我從小和他一起長大,記錄他的日記寫了厚厚的三本。
從他七歲幫我爬上樹取下風箏,
到十七歲時他當著我的麵拒絕給他遞情書的校花。
他會親昵地揉我的頭發,會幫我背黑鍋,會在我每個生日準時出現在我麵前,會在彆人欺負我的時候第一個站出來。
他對我好到無可挑剔。
可他說隻把我當妹妹。
後來,他去國外讀書,我開始瘋狂學習,隻為了能申請到和他同一所學校。
下飛機那天,加州好大的太陽。
耀眼到我一眼就看見了衝我揮手的他。
以及站在他身旁挽著他手臂的女孩。
宴北津依舊是那副慵懶的模樣,眉梢朝我微挑。
“喲,我們家棠梨也終於長大了。”
“來打個招呼,這是你嫂子。”
後來那幾天,我像個多餘的影子,跟在他們身後。
看他為她拉開車門,看他低頭聽她說話時眼角嘴角帶著的笑意。
宴北津住的公寓有一個很漂亮的露台。
一天,他和他在加州的幾個朋友在露台上給我辦歡迎會。
大概是臉色太過難看憔悴,他的女朋友關切地把手搭在我肩膀上。
“還好嗎?是不是太想家了?”
宴北津單手撐著下巴,隨手撥弄他女朋友的長發。
“肯定啊,我家棠梨特戀家,都上小學了,午休做噩夢了還會哭著要回家找媽媽。”
鬨笑聲傳開。
猝不及防下被說出糗事,我的臉騰得一下就紅了,隻能縮在原地尬笑。
他女朋友反手拍了一巴掌宴北津。
“煩人!”
她看向我,“要不這幾天我陪你一起睡吧?”
我還沒反應過來,宴北津就跳了起來。
“不行,我不答應。”
身旁有人笑嘻嘻撞了撞我的肩膀,語氣中滿是戲謔:
“妹妹,這可不能答應啊,人家兩人這會兒感情正好呢。”
我仰著腦袋愣愣地看著宴北津。
他像個大狗一樣撒嬌地把腦袋埋在他女朋友頸窩裡使勁地蹭。
“我女朋友隻能陪我睡。”
“棠梨,你要是害怕,就開燈睡。”
我聽到自己乾巴巴的聲音:“是,沒有關係,我就是還在倒時差。”
那晚的聚會是如何結束的,我已經記不清了。
隻記得聚會的最後,宴北津和他女朋友十指緊扣站在門口送彆朋友的樣子。
那樣的般配。
配到我連回頭多看一眼都不敢。
學院不一樣,宴北津也忙著談戀愛換女朋友。
再加上我的有意躲避。
整整一個學期我都沒怎麼和宴北津見上麵。
後來冬假,他稀奇地發來資訊問我什麼時候回國。
那時,我爸媽大概已經找到了他們的親生女兒,正忙著和她相處培養感情。
所以扯了一個藉口,讓我去定居在法國的姑媽家。
恰巧我也不想見宴北津。
一結課就忙不迭地飛去了法國。
宴北津並不是熱臉貼冷屁股的型別,我們的聯係斷得很輕易。
直到我第二個在法國度過的暑假,姑媽嫌棄我這樣一個小姑娘一點朝氣也沒有,拉我去了
南法沙灘。
躺在沙灘上曬太陽時,我臉上蓋的帽子被突兀地掀開。
睜開眼,宴北津就站在我麵前。
3
他眉眼依舊淩厲,嘴角是冷笑。
“棠梨,你出息了啊,我不找你,你就硬是一次都不來找我。”
“你自己算算,我們上一次見麵是什麼時候了?”
我垂著眼睛,不太想去看他。
“宴北津,你又不是我親哥,你管我?”
宴北津有一瞬間表情變得很奇怪。
可那時的我看不懂,隻是從他手裡搶過我的帽子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宴北津從身後拽住我的手。
“棠梨,你在生氣什麼?”
“感覺你從來加州開始,就一直在生我的氣。”
“你不說出來,我怎麼會懂?”
我連喘氣都顯得艱難了,一股氣猛地衝向天靈蓋。
我猛地轉過身,眼眶不受控製地紅了,衝他吼:
“是!我就是在生氣!”
“我氣你不喜歡我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我氣你每次給我希望又親手打碎!”
“我更氣我自己……為什麼到了這種地步還是沒辦法真的討厭你!”
我站在原地破罐子破摔地一個勁地抹著臉上怎麼都停不了的眼淚。
這下真的結束了。
我所有的心思全都攤開在宴北津麵前,連退路都沒有。
不過無所謂,不說出來會記一輩子,說出來了頂多難過難過幾年。
我深吸一口氣,轉身要走。
可身後突然地貼上來一陣炙熱的溫度。
宴北津說:“棠梨,那我們試試吧。”
這一試就是三年。
我們做遍情侶該做的事情,他笨拙地收斂起所有的漫不經心。
會因為我隨口一句想吃中餐而開車穿越半個城市,
會在我因為學業壓力崩潰時整夜不睡地陪著我。
那三年,像是在夢裡的時光。
我從不曾想過,他說的試試真的隻是試試。
畢業回國前把我送到機場還親吻我的人,
如今會這樣冷靜地看著我說:
“棠梨,我不可能娶你的。”
“我們就這樣吧。”
大哥訂的私人包廂很隱蔽,隔音好到聽不到外麵一絲雜音。
我隻能清晰聽見自己用力的心跳聲,以及乾巴巴的聲音。
“哦,這樣啊。”
“那就這樣吧。”
宴北津久違的電話,讓我這個晚上做儘了噩夢。
早上醒過來後,後腦勺一突一突地疼。
剛坐下吃早餐,管家拿著電話走進來。
“少夫人,老夫人的電話。”
我捏著調羹的手頓了一下,接過電話。
“媽,早上好。”
電話那頭是溫和的聲音:
“棠棠啊,下個禮拜我年輕時的好友要來這裡做客。”
“你和阿鈺結婚的時候,她因為身體不適沒有出席,一直很遺憾。”
“這次人家點名,想看看我的兒媳婦。”
我抿唇笑,聲音放得輕緩。
“我知道了,媽,那天我會準時出席的。”
幾天後,宋家老宅,
婆婆的舊友航班延誤要晚些到,她索性就坐在沙發上跟我講宋鈺小時候的糗事。
婆婆的舊友是她年輕時的姐妹淘。
隻不過後來這兩個姐妹一人嫁北方,一人嫁南方。
後來,兩人同一年生子,本是說好的生了兒子兩個孩子要拜把子。
可兩個小孩見的第一麵就掐了起來,彼此揍了個鼻青臉腫。
自此,一南一北,本該是結拜兄弟的再也沒見過麵。
宋鈺聽了半截不樂意聽了,嘖了一聲拉起我就往外走。
“走,都是些過去的事了,我們去花園逛逛。”
看著宋鈺難得窘迫的步伐,以及脖頸後肉眼可見的泛紅。
我難得起了促狹的心思,戳著宋鈺的腰窩。
“欸,媽說的真的還是假的,你居然還會打架,那你打贏了嗎?”
宋鈺的腰不是一般的敏感,被我戳得左右閃躲。
可這人是真的悶騷,耳朵紅了徹底,嘴巴卻硬得像蚌殼。
最後被我逗急了,他猛地轉身單手扣住我的雙手高舉在頭上。
他聲音低啞,“打贏瞭如何?打輸了又如何?”
我被他突如其來的反客為主弄得心跳漏了一拍,但嘴上不肯服輸:
“贏了說明你厲害,輸了嘛……說明你還需要努力?”
他靠得更近了,“夫人覺得,我還要繼續努力?”
我的臉騰地一下就燒了起來,沒好氣地踢了踢他的小腿。
“呸,不要臉。”
剛結婚那會兒連進我的房間都要敲三下門,現在我的衣帽間一半已經掛滿了他的西裝。
宋鈺額頭輕輕抵住我的額頭。
“棠棠,跟我結婚也很好對不對?”
“你現在是我老婆了。”
我不懂他為什麼突然說這個,敷衍地點頭:
“是是是,我是你老婆。”
他的眼眸裡立刻盈滿了笑意,像是打了什麼勝仗。
還不等我問出什麼,他已經鬆開我,接著電話走了出去。
我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失笑搖了搖頭。
“棠梨?”
我身體一頓,緩緩回頭。
“棠梨,你怎麼會在宋家?”
是宴北津。
4
他立在花園裡一臉詫異地看著我。
三年未見,宴北津似乎還是那個宴北津。
唯一的區彆大概就是他一向光鮮的臉上多了幾分疲憊。
倒是沒有想過,那個小時候和宋鈺打架的小孩子是宴北津。
想到剛剛紅著耳朵的男人,我沒忍住笑了出來。
宴北津也笑了,他似乎鬆了一口氣。
原本有些緊繃地身體微微放鬆下來,漫不經心地碾著花園裡開得正豔的月季。
“我想起來了,你大哥跟宋家有生意往來。”
“真是稀奇,他居然談生意也會帶你來。”
“他人呢,我怎麼沒看見他?”
宴北津和他媽媽是宋鈺母親的客人。
對待客人總不好冷眼相待。
我勉強收起自己不耐的思緒,朝他微笑頷首。
“好久不見,宴少。”
宴北津臉上的笑淡了幾分,他蹙著眉看我,
“棠梨,你一定要這樣對我說話?”
我不解:“宴少,我們之間還有什麼更合適的稱呼嗎?”
他被我的話噎住,眼神複雜地在我臉上逡巡。
半晌,他撓著頭苦笑一聲,投降一樣朝我伸手。
“行行行,棠梨,算我認輸。”
“不過我這幾年每一個月都會給你寄禮物和明信片,你大人有大量,看在我跑遍全世界給你寄禮物的份上,原諒我啦。”
他這話說得輕巧和無賴,
像極了之前我們鬨矛盾時,他企圖矇混過關時的樣子。
可這些過時的話,就像他那些不合時宜的禮物一樣,就該被掃進垃圾箱。
我抬眼看著宴北津臉上燦爛的笑,失笑地搖了搖頭。
宴北津臉上的笑落了下去。
這時,宴北津在南方發展的兄弟走了過來。
我和宋鈺的婚禮,我記得他也來參加了。
那天,他盯著我和宋鈺的結婚照看了半天,然後問我。
“你說我要是現在拍一張你的照片發給宴北津,他會不會立刻從東非大草原飛過來?”
我笑著敬他酒,
“不會,他不是才官宣一個超模女友嘛,倆人秀恩愛的朋友圈都刷屏了。”
那兄弟當時聽了,表情古怪,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麼。
最終卻隻是仰頭把酒乾了,重重拍了拍我的肩膀,什麼都沒說。
此刻,他眼神在我和宴北津之間掃了個來回,臉上帶著看好戲的表情,大聲道:
“喲,這不是棠梨妹妹嗎?真是好久不見啊!怎麼,跟我們北津在這兒敘舊呢?”
宴北津臉色一沉,瞪了他一眼,“不會說話就閉嘴。”
不遠處,家裡的幫傭朝我打了一個手勢,似乎出了事。
我沒心思和他們再敘八百年前的舊,點了點頭就離開。
身後,那兄弟的嗓門依舊很大。
“北津,你們這麼多年沒有聯係,說不準人家棠梨妹妹都結婚了誒!”
宴北津嗤笑,“豬都能結婚,就棠梨不可能結婚。”
“我說你會不會自信過了頭?當年棠梨那處境我看著都心疼。”
“陸家手段是臟了點兒,但不至於會逼著從小養到大的女兒去賣,隻要是棠梨不想嫁,沒人能真的逼她。”
“最重要的是,她喜歡我很多年,她不可能放得下。”
他兄弟似乎都被噎住了,“所以,你當年就這樣一走了之?”
“然後一股腦滿世界瞎逛,玩了整整三年?”
宴北津無恥地理直氣壯。
“我那麼年輕,你要我結婚?”
“而且,我現在不是回來了?”
“棠梨結婚?”
“不,不可能的。”
“她愛我。”
5
客廳裡出了一點小事故。
宴北津的媽媽身體本來就不好,見到自己十幾年未見的好友後更是哭到頭暈。
婆婆被嚇到趕緊叫了醫生過來。
我到時,許阿姨早就已經平複下來。
我婆婆看見我,招呼我過去:“棠棠,來見見你許阿姨。”
這麼多年沒見,許阿姨還記得我,見到我時愣了好一會兒。
她招了招手喊我坐她她身邊,把我的手握緊手心。
“我一直好奇婉華千誇萬誇的兒媳是誰,原來是棠梨啊。”
“那我就懂了。”
婆婆詫異,“你們識得噶?”
許阿姨笑,“我認識棠梨可比你早,她從小時就常來我家陪我一起烤餅乾。”
“沒有比她更乖的女孩了,那樣小,就那樣熨帖人心。”
“可惜後來……”
她話未說完,立時改了口風,“婉華,你是有福氣的。”
婆婆聞言,腰桿都挺直了幾分,半點看不出半年前宋鈺說要娶我時怒發衝冠的模樣,“這孩子的確好。”
我被誇得臉皮赤紅,隻能垂下眼睫,露出一個恰到好處的笑容。
氣氛正好時,有踢踏的腳步聲從外麵進來。
許阿姨臉上的笑落了幾分,“北津,來見過你婉華阿姨。”
宴北津嘴裡喊著阿姨,眼睛卻不自覺往我身上瞟。
他眉頭皺起,食指和拇指扣在一起輕輕揉搓著。
這是他不安和焦躁的表現。
許阿姨顯然是察覺到了,她輕輕咳嗽一聲,“北津,你婉華阿姨這裡的糕點不錯,你嘗嘗……”
宴北津卻像是沒聽見,他往前走了一步,突兀地有些失禮。
“棠梨,你大哥呢?”
“他怎麼讓你一個人在這裡?”
這話問得失態,連我婆婆都皺起了眉頭。
我抬眼,語氣平和又帶著恰到好處的疑惑:“宴少真是幽默,我哥自然在他家。”
“至於我,我嫁人了,這裡是我家。”
宴北津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無比,他猛地回頭看向綴在他身後的發小。
“真的?”
他發小摸著鼻頭,沒說話。
他又回頭看我,半晌,在許阿姨的咳嗽聲說:
“怎麼一點訊息都沒透出來?”
“結婚是好事,怎麼連張請柬都不寄我?”
“好歹……好歹我也是看著你長大的。”
這場聚會,宴北津走得很早。
起身時,甚至還毛毛躁躁打碎了一隻茶杯。
但他的離席就像是那張很快被清掃下去的碎杯子,無人在意。
直到幾天後,許阿姨即將返程。
她來宋宅告彆。
原以為那天那樣難堪的場麵,一向傲氣的宴北津應當會避而不露麵才對。
可他安靜地攙著許阿姨,眉眼間滿是晦暗。
宋鈺站在我身側溫順地彎下腰任由許阿姨抬手摸他的頭。
許阿姨眼睛又紅了,“你要好好對棠梨的。”
“女孩子嫁人,一輩子的好壞大半都牽在她丈夫身上。”
宋鈺下意識偏頭看了我一眼,他看著我的眼神柔和。
“阿姨,你放心,我記得的,棠梨是我求來的。”
一聲嗤笑不合時宜響起。
“不過是趁虛而入。”
氣氛一下就變了,宋鈺直起身體眯著眼睛打量宴北津。
“宴北津?”
宴北津麵無表情,“是我。”
“我記得當年我們打過一架,你被我揍得哭。”
“怎麼?現在要不要再打一場?”
“十幾年前你輸了我,信不信十幾年後你照樣輸?”
宋鈺冷笑。
但明顯看得出來他不想在長輩麵前搞出事情,所以他壓著怒氣。
“小時候的事,沒想到你會記到現在。”
“長大後自然不能和小時候那樣不懂事,宴少說笑了。”
宴北津還想說什麼,可許阿姨枯瘦的手指已緊緊扣在他的腕間。
他眼角緋紅地咽回了未出口的話,眼神落在我的身上。
我彆開頭去看宋鈺。
他微微側頭也在看我,唇線抿得很緊,垂在身側的手握成了拳頭。
我身體向他傾斜,在裙擺的遮掩下伸出一隻手。
微微用力,一根一根將他的手指掰開。
然後輕輕握住了他的手。
宋鈺的身體幾不可查地僵了一下,隨即,那緊繃的手指在我的手心慢慢鬆弛下來,反過來將我的手指包裹住。
力道很大,甚至有些弄疼了我。
我低頭偷笑。
看吧,我的丈夫是個十足的悶騷,但又異常的好哄。
再抬頭,宴北津的眼睛竟然已經帶上了一些倉皇的狼狽。
我視而不見,和宋鈺手牽著手站在大門口送彆客人。
和我當年在加州公寓時一樣。
宴北津腳步踉蹌,卻一眼都沒有回頭。
6
宋鈺罕見地休了一個長假,說是要聽許阿姨的話,跟我好好過一下二人世界。
他關掉了手機,所有的工作一概堆在了我公公的書房裡。
到最後,我公公給我發大額紅包並附言:
“這個衰仔,趕緊讓他滾回公司,難不成要我這把老骨頭幫他做到入土?”
我沒忍住笑出了聲。
“笑什麼?”
宋鈺從身後抱住我,下巴擱在我肩膀上,黏人的厲害。
好似從宴北津出現那天開始,宋鈺就展現出了非凡的黏人功力。
他從不曾問過我過去的事,宴北津三個字更是在我麵前提都沒提過。
但是我知道他心裡的不安。
我轉過身,踮起腳尖額頭抵著他的額頭。
他溫順地彎下腰,任由我胡鬨,那雙明亮的眼睛裡清晰地映著我的影子。
“宋先生,我鐘意你啊,你明唔明啊?”
蹩腳的粵語落下的瞬間,我麵前的人身體僵住了。
他呆呆地看著我,連呼吸都停滯了。
我看著他這幅難得傻氣的樣子,心裡軟得一塌糊塗,又有些酸澀。
我眨著眼睛,故意歎了口氣,作勢要後退。
“看來是不太明白。”
“不!”
宋鈺立刻反應過來,手臂猛地收緊,把我鎖在懷裡。
“我明白的,我隻是,隻是覺得自己像是中了頭彩……棠棠,我是在做夢嗎?”
人感到巨大的幸福時,眼睛會不受控製地酸澀。
我回抱住他,聲音哽咽。
“中頭彩的明明是我。”
陸家的確不是把人逼死的缺德人家。
但軟刀子磨肉,想要讓我心甘情願選人結婚的想法不是假的。
太太圈裡的算盤打得劈啪響。
這個說讓我先給他家五毒俱全的小兒子生個兒子才允許我進門。
那個說我這樣的身份,大抵隻能配外頭女人生的野種。
時不時,我養父會帶著他的生意夥伴進書房談合作,指明讓我進門端茶送水。
我能感受到許多雙眼睛**裸在我的腰背上遊移。
可我跑不掉,也沒有說不的資格。
我的房門常年反鎖,常常一個人蹲在窗台上一坐便是一天。
陸家彆墅是六層小樓,如果不是窗戶早被鎖死,我想我早已跳了下去。
直到一年後,我的房門被敲響。
已經很久不打照麵的大哥在門口跟我說;
“棠梨,收拾收拾,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他和彆人都不一樣。”
見麵之前,我以為不過又是一位輕佻的公子哥。
可包廂裡,是眼神清亮,坐姿有些過於板正的宋鈺。
他的西裝釦子係得一絲不苟,麵前擺的不是酒而是一杯清茶。
見到我,他立刻站起身,嘴角不怎麼熟練地勾起。
“陸小姐,你好,我是宋鈺。”
大哥沒有進包廂,離開的時候,他在我耳邊歎息。
“棠梨,你是聰明人,不要錯過他,我到底做了你那麼多年哥哥,不是想你壞的。”
門在身後輕輕合上。
那時,我的精神狀況已經不太好了。
整個人木訥地像個木偶人。
於是一時間,我不講話,宋鈺也不講話。
最後,是宋鈺打破的沉默。
他歎了一口氣,推出一枚閃亮的鑽戒擺到桌麵上。
“陸小姐,我知道這樣的見麵很冒昧。”
“隻是我想問,陸小姐,你願不願意嫁我?”
“如果你願意,我帶你離開這裡。”
“你是我妻子,我保證我會護你愛你。”
“如果你不願,我也會想辦法幫你離開這裡。”
他說完了,便不再開口,靜靜地等待我選擇。
我看著那枚戒指,半晌緩緩地伸出了顫抖的手指。
用儘全身力氣,勾住錦盒將它一點點拉向自己。
然後,我拿起那枚分量不輕的戒指,沒有絲毫猶豫套在了自己的無名指上。
“我嫁你。”
“你帶我走。”
7
宋鈺對於我的養父母來說,是主動送上門的肥羊。
不過一份商業合作,他們就乾脆地把扣留了一年的手機還給了我。
然後利落地打包好我的行李,送我上宋鈺的飛機。
出行那一天,養母罕見地握著我冰冷的手。
“你是個乖孩子,能跟宋家少爺有關係是你的福分。”
“好好跟他培養感情,日後我跟你爸爸去喝你們的喜酒。”
我用力抽出自己的手,頭也沒回地離開了那座從小長到大的城市。
跟宋鈺回港城的第二天,他便帶我去了心理諮詢室。
他送我到門口,自然地執起我的手,從我手指上脫下那枚我自己戴上的戒指。
“棠梨,你是自由的。”
“不要害怕。”
他將戒指輕輕放進我的掌心,合攏我的手指。
“等你真正想戴上它的那天,再讓它出現在這裡。”
港城的陽光也很熱烈。
刺人的光線透過玻璃窗一道道落到我和他身上,久久停留。
我花了一年半時間去拚湊支離破碎的自己。
最後一次諮詢結束,宋鈺在樓下等我。
他站在車邊,見我出來,遞給我一捧紙玫瑰。
我接過,故意嫌棄:“什麼呀,宋大少送人居然送假的玫瑰花。”
他耳朵一下子紅透了,一秒鐘幾百種動作。
最後他摸著鼻子,甕聲甕氣:“抱歉,剛剛有福利院小女孩說要籌善款。”
我抬頭,看著他侷促的樣子笑。
他也反應過來了,沒好氣地作勢要搶回那捧玫瑰:“行,不要就還我。”
我立刻把花藏在身後,仰頭看他。
“宋先生,作為回禮,我嫁你行不行?”
他愣了許久後,表情嚴肅問我:
“棠梨,你認真的?”
“婚姻是很神聖的東西,不能輕易許諾的。”
“若要做夫妻,那便是一輩子。”
我從包裡掏出那枚戒指放在他掌心,然後伸出自己的手指。
一年多前鬆鬆垮垮的戒指,如今尺寸竟然意外地相合。
我嫁他嫁得心甘情願。
領證那天,他帶我回家去見他媽。
他媽臉色鐵青,看起來想罵人,但最後還是拿起桌上早就備好的手鐲和紅包放在我手裡。
“你嫁了我家阿鈺,就好好待他。”
“夫妻一體,餘生是要攜手過坎的。”
她忍了又忍,大抵最後還是沒有忍住,泄了抱怨。
“真是奇了怪了,他怎麼會這樣非你不可,小時候因為你打架,長大了——”
“媽!”
“她是我太太!”
婆婆沒好氣地嚥下了未出口的話,衝我們擺手。
“走,走,趕緊走!”
見家長,我太緊張,一時間竟然也沒聽清婆婆到底講了些什麼。
現在倒是又想起來了。
我推開埋在我肩膀上的宋鈺。
“欸,我突然想起來媽之前說你小時候因為我打架。”
“什麼時候的事?我怎麼不記得我見過你。”
宋鈺身體一僵,試圖轉移話題。
“晚上吃什麼?我給你煲湯好不好?”
“你上次說很好喝的。”
我眯起眼睛,不可能放過他。
可宋鈺這人學會了耍賴。
在我開口的前一秒,他就彎下了腰,嘴對嘴堵住了我的嘴。
我在他懷裡掙紮。
他索性一把把我抱起來往臥室走,“行,那就不吃晚飯了。”
隔天清晨,餐廳裡是一鍋粥以及一張便簽。
“老婆,我去上班了,你乖乖吃飯。”
我冷笑,拿出手機要打電話給我婆婆。
下一秒,手機螢幕上就出現了不該出現的號碼。
宴北津沒有跟他媽媽回北方。
我拉黑了他,他便設了一個局,讓他發小的老婆約我出去。
幾日不見,他身上的西裝又鬆垮了幾分。
我當然不會自作多情到以為這是因為我。
不過他這幾年玩這麼花,滿世界換女友如換衣服,該不會得病了吧。
想到這個可能,我站得離他遠了一些。
他坐在位置上仰著頭漫不經心地朝我笑。
“棠梨,你現在還挺難約。”
“怎麼結了一場莫名其妙的婚,就要跟我劃清界限了?”
我回頭看了一眼。
門口還站了兩個保鏢。
既然逃不開,那就乾脆一次性說清楚。
我將手包放在一旁,挑了一個離宴北津最遠的位置坐下。
“宴少,你說笑了。”
“隻是,人總得學著往前看,守著過去那點不清不楚的舊賬,未免太難看。”
宴北津有些出神,聲音低到像呢喃。
“舊賬?”
“我們之間,是舊賬了?”
“不對,棠梨,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我們還在一起三年——”
望著宴北津激動的樣子,我慢吞吞截斷他的話。
“你有證據嗎?”
宴北津下意識反問:“什麼?”
我笑:“你說我們在一起三年,你有證據嗎?”
“宴少,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我老公明明是我的初戀。”
當年戀愛,宴北津哄我說戀愛這種事沒必要鬨到沸沸揚揚。
所以那三年,我們沒有任何公開的合照,沒有共同的朋友圈。
甚至連聊天記錄都要定時清理的。
我是被他藏起來的影子,而他早已做好撤退的準備。
宴北津大概也想起來了,臉色變得慘白。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茫然地閉上了嘴。
最後擠出了一句話:“棠梨,你非要這樣嗎?”
“我怎麼了?”我偏著頭,笑容疏離,“我隻是在陳述事實。”
“我隻是在陳述事實。宴少拿不出證據,卻空口白牙地汙衊我的清白,萬一毀壞我和我先生的感情,我該找誰哭?”
8
宴北津脫力一樣靠在椅背上,仰麵看著包廂頭頂那張璀璨的水景燈。
“棠梨,你恨我,對不對。”
距離我發訊息給宋鈺已經過了一刻鐘,算算時間他應當快到了。
我站起來拿起包準備走。
宴北津擋在我麵前,猩紅的眼眸盯著我。
“你恨我,我也認,但是棠梨,你怎麼能輕易許諾你的婚姻。”
“跟他離婚,我帶你回去!”
這個人真是不可理喻,我氣到想把包甩他臉上。
就在我思考這個想法可不可行時,包廂門被人一腳踹開。
宋鈺站在門口。
他像是一路跑過來的,鬢邊全是汗。
“宴北津,你當我是死人啊!在我的地盤扣我的太太?”
他身後的保鏢陸續進場,宴北津門口的兩個人立刻被壓在地上。
我小跑過去牽住宋鈺的手。
宋鈺上下打量我一眼後,鬆了一口氣。
宴北津的眼睛愣愣盯在我和宋鈺交纏的手上。
“棠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