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男同 第3章 我去粉毛
我去粉毛
不是撞壞,是撞碎。
嚴自得當機立斷,手機往兜裡一塞,朝著教室後麵順了根木棍就走。
應川在旁邊攔他:“哥啊都上課了,你乾嘛去?”
嚴自得冷笑:“揍人。”
還當什麼破好好學生,管他有沒有人為自己流眼淚,反正現在對麵這人的血先得流。
雖說嚴自得也知道自己火箭完全是胡拚亂湊出來的,買不起的材料就拿泡沫板硬塞,但好歹也廢了自己快一年的心血,哪能說撞碎就撞碎?
他大爺的,嚴自樂可忍嚴自得不可忍,隻是這生氣太特麼耗費體力,嚴自得剛掄這木棍走到樓下就泄了力氣。
他木棍隨手一丟,撞擊到牆麵發出清脆哐當聲。
同學們,累啊。
嚴自得這輩子就沒什麼情緒大波動階段,頂多嚴自樂死時給他流了半宿眼淚,但也就半宿,流一半就呼嚕嚕睡去,夢裡那狗還罵他說我去嚴自得你打鼾吵死了。
從此嚴自得再沒什麼大的情緒。
今兒實屬難得,但也難得沒過幾分鐘,氣焰風風火火起來會兒,燒得嚴自得白癡了一刻後又轟隆隆熄滅。
應川沒跟下來,他扒拉著樓梯叫:“哥啊,還上課嗎?”
嚴自得順了塊乾淨的地就坐下:“不上。”
“真假?”
嚴自得想這還能有假?老師高跟鞋都快要蹬鼻子上了,同學們老早進教室,他現在進去這不當眾處刑。
但應川有顆小玻璃心,他還是好聲好氣回:“真啊川。”
“這話不是我說的。”
“那你真要來揍我?”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嚴自得這才明白些情況。
敢情剛剛他根本沒結束通話電話,讓這肇事者跟著自己聽了一路。
應川眼瞅著嚴自得表情越來越爛,毫不猶豫提起褲子跑人。
“我上課去了。”
應川溜得快,現在隻剩下嚴自得跟著自己手機大眼瞪小眼。
對麵見他不說話又開了口:“同學,你真是要來揍我嗎?”
聲音委屈巴巴,弄得好像嚴自得是什麼臭名昭著街頭混混。
嚴自得是真無語,眉心都跟著跳了幾下:“你有病嗎?”
對麵頓了下:“對不起老闆我其實是第一次開摩托經驗不足才撞上去的我不是神經……”
廢話多到沒邊,說話還不帶停,嚴自得果斷掐斷他接下來的話:“能不能少說點?”
“喔。”對麵應聲,這聲o說得莫名圓潤,跟彈珠一樣彈進嚴自得耳朵。
嚴自得嫌棄地將手機拿遠,下一秒他就聽見對麵回答:
”我是守法好公民,我不會跑的,你揍我也行,隻要彆破相一切都好說。”
嚴自得:……
他這下是真確定了:“你真有病。”
“等著,”他伸手扒拉剛剛扔掉的木棍,“今天我就來會會你這白癡。”
嘻嘻,又騙了你。
嚴自得才沒拿什麼木棍,原因倒也不是什麼他的仁義禮智信的品質覺醒,而是他借了自己鬼火朋友的鬼火,人長腿一跨上了車,隻是那木棍怎麼彆都彆不上身。
沒辦法,隻好兩手空空地來。
這一來還真讓他感歎命運的詭異,還沒靠近就看見自得建造廠旁點綴著一抹十分亮眼的顏色,嚴自得總覺得熟悉,再眯眼一看,還真是自己早上看見的那個粉毛。
你爹的命運。
嚴自得捏緊刹車,頭盔下藏著一張麵無表情的臉,他心情早已不是憤怒,而變成一種淡淡的崩潰感。
好崩潰。
好吧其實隻有一丟丟,比你掉的頭發重量還少。
命運的暗示太隱晦,嚴自得想自己纔是真正的白癡,怎麼連這個都無法理解。
粉毛瞧見他來,立馬從廠裡探頭:“你好!”
眉眼笑得彎彎,臉頰肉都堆起,這眼睛還真和當時嚴自得想的一樣,又大又圓,此刻彎彎地笑著,都比嚴自得睜開眼的時候要大。
“二次元。”嚴自得淡淡地,但嘴裡話沒停,“白癡二次元,大眼仔二次元,非主流二次元,看著膽小生怕我一揮棒子你就要大叫師傅手下留情二次元。”
安有:“…啊?”
他摸了摸自己頭發:“我纔不是二次元,隻是粉色很好看啊,再說你罵二次元乾嘛你個死魚眼。
”
嚴自得冷笑:“那殺馬特,白癡殺馬特,大眼仔殺馬特……”
“停停停!”
安有一個飛撲過來,似乎想用這種方式來讓他閉嘴,但嚴自得閃得很快,愣是沒讓粉毛碰到自己一片衣角。
安有重心夠穩,他晃了一下就站穩,轉頭就開始說:“同學,你什麼意思,我說了我不是二次元也不是殺馬特,我就是個人。”
他還特地強調:“還是個好人。”
但這回嚴自得卻沒接話,安有頓了下,他剛剛一挪開正好就顯出火箭殘骸的全貌,嚴自得此時正對著那對殘骸發癡。
麵無表情,死魚眼半耷拉著,頭發還亂糟糟,一身黑地佇立在一具金屬的屍體身邊。
安有眨眨眼:“…同學?”
旁邊觀察了一切的婆婆插話:“他叫嚴自得。”
話在嘴邊打了個轉,安有磕巴一下:“…嚴同學?”
嚴自得依舊沒動,天空在此時似乎眨下第二次眼,雨滴在此刻落下。
婆婆麻溜從兜裡掏出一把折疊小傘,在一邊繼續添油加醋:“這火箭是他準備上天用的,做了好久,明天都準備起飛了。”
這下安有感覺自己嗓子眼更窄了,半天才憋出三個字:“…嚴自得。”
嚴自得這下終於動了。
他先抹了把臉,擡頭看天:“下雨了。”
婆婆撐起自己漏雨的雨傘,雨滴從破洞中鑽進:“是啊,下雨了,明天不知道能不能看見流星。”
第二句嚴自得才說:“我不好。”
安有知道他這是在回自己第一句問好,雨黏膩得鑽進肌膚,他攏了攏衣服,正當想認認真真道個歉時又聽見嚴自得開口。
“嘻嘻,騙你的。”
安有:……
嚴自得轉過頭來,臉上不見任何傷心之情,依舊帶著些故作沉默的冷酷。
安有試探問:“真的嗎?”
嚴自得做出思索狀,這話問的太貼切,他也無法意識到自己情緒,要說傷心那還不多,也就那麼兩點,像你走路稍微崴腳那樣,不痛不癢,但一個趔趄,僅此而已。
他情緒太淡然,對著火箭碎渣他想起的竟然是當時賣他火箭設計圖的老闆硬塞給他的護身符。
那老闆說小夥你要當新世紀萬戶了恭喜恭喜啊,他說送你個護身符,保佑你平平安安落地,至少四肢健全,帥臉彆破相就行。
那時自己怎麼說的?嚴自得想自己似乎是在應好,但心裡想的卻是自己隻是高中生又不是愛迪生,飛天後能留下根手指給人們做紀念都已經算是了不得。
現在倒好,想來或許真是這護身符發揮了作用,難道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需要自己、不想要自己去死的人嗎?
嚴自得好疑惑,他無法在懷疑中說出假話,於是他回答:“不清楚。”
他不清楚自己情緒,更不清楚明天究竟要不要去死。
死亡是一枚空心的蛋,有些人一筆不塗,他們不需要點綴,甚至不親自敲碎,等待命運曲起指節,啪嗒,蛋殼碎裂,空白著,靈魂遁入天光。
但嚴自得不行,他要敲定一枚五彩的蛋,他要親手塗抹、更要親手敲碎它。
但現在火箭碎了,天下著雨,嚴自得甚至都不清楚明天流星雨是否能如約而至。
安有瞧他這樣便換了個話題:“你建火箭是想明天看流星嗎?但你這火箭質量太差,一撞就碎,看起來根本不像是能飛天的樣子。”
後麵的話安有沒說,這火箭不僅看起來不能飛天,還看起來剛起飛就要在半路解體。
嚴自得聽他這話倒是笑了下,他瞥向安有:“其實這不是火箭。”
安有豎起耳朵,好整以暇。
嚴自得:“其實是我上天的棺材。”
安有表情瞬時僵住,這表情太誇張,嚴自得覺得他很搞笑,表情生動浮誇到像是在進行表演,靈動得像是另一個圖層的人。
“啊對不起我把你的棺材撞壞了。”安有擰起眉頭又道了一次歉,他笨拙地糾正自己的錯誤。
而後他才擡起眼,眼睛圓潤地睜著,果真如嚴自得所想那樣,他一瞬不眨盯住自己。
下一秒,嚴自得聽見他說:“那你可不可以不要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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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哢擦。”
嚴自得麵無表情咬碎一枚辣條味硬糖。
粉毛冒出那句神經病一樣的話後他就立即逃離了現場,連車都沒要,連為自己死去的火箭朋友傷春悲秋的心情都沒幾分。
就這麼急匆匆地,他逃離了現場。
天空在此時終於眨下第二次眼,月亮上移,空不見星,霧茫茫的,時間正指到七點。
耳機裡今日氣象台更新最新的報道:“根據本台最新氣象預報,由於天氣因素的影響,預計明日將有小到中雨,流星雨現象將無法觀測。”
火箭、流星雨、飛天。
現在三個必要條件全都沒有。
但今晚零點一過就要十九歲,嚴自得離奇地討厭這個數字。
他不理解緣由,隻是感覺自己沒有必要成長到十九,仿若這樣的成長是一場徹頭徹尾的脅迫。
他對生活無感,對年歲卻持以反抗,這看起來像是要做幸福小鎮的彼得潘,但嚴自得想自己並非是不願意成為大人,他僅僅隻是覺得沒有力氣變成大人。
成長到十九歲奇怪,成長到二十歲也奇怪,瘦小的人被迫套上寬大的西裝,人進入套子,塞入罐頭,規則框定於肉/體之上,這讓嚴自得想起自己父母,想到老師,想到分明還沒有長大卻進入規則的同學。
人類好奇怪,生活如此詭譎,嚴自得不願意去理解,於是他選擇放棄。
隻不過之前他念想太大,期冀死得轟轟烈烈,但現在條件全無,隻剩下一個奇怪的人睜著假意真誠的眼睛叫他彆死——
嚴自得摘下耳機,手指碰過發絲黏著小型水霧,濕淋淋的,在小片肌理間下起一場無人覺察的雨,指腹濕了,但雨早在一刻鐘前就停止。
他甩了甩手,隨便找了塊空地蹲下,家就在前麵一百米處,但他現在卻沒有那麼多氣力回家。
他開始罕見來思考,思索舊世紀遺留的振聾發聵的問題。
-生存還是死亡?
嚴自得無法選擇,腦海裡又浮現出那張全然陌生的臉。
粉毛,白癡,二次元,殺馬特,非主流。
安有。
嚴自得確定自己從未見過他,記憶裡也未曾出現任何粉色的色塊。
他似乎就此憑空而至,作為上帝的信使——可惜嚴自得不信上帝,他更樂意認為這是一場鬨劇。
他再將名詞顛倒順序排列。
白癡,路怒症,大眼仔,粉毛,不要去死宣傳人。
嗯,嚴自得長舒一口氣,他想自己總算是摸到隱藏的真相:
是了,粉毛十有**是傳銷負責人,就等著自己紅著眼睛感動掉眼淚跟他去做電詐!
壞粉毛。破傳銷。
嚴自得後知後覺產生些被欺騙的憤怒,他站起身,拍了拍灰塵,沉默對世界豎了根手指。
生存還是毀滅,這的確是一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但嚴自得決定不去思考。
他決定去實踐。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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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圈圈圈,我們喜歡你,請不要選擇死亡。
當然,閱讀這行字的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