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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小混混之三人行 第303章 隱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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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靜靜地躺在床上,盯著上鋪的床板,眼睛酸澀卻毫無睡意。

楊傲的床鋪空著,作訓服還整齊地掛在床頭,我不知道他去哪了,過了許久還是沒有回來。

窗外偶爾傳來哨兵換崗的腳步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

直到淩晨,宿舍門才被輕輕推開。楊傲拎著兩瓶白酒和一袋鹵味,塑料袋窸窣的聲響在黑暗中異常刺耳。

“少傑,睡了嗎?”他的聲音沙啞。

“沒呢。”燈光驟亮,我眯著眼坐起身。

楊傲的眼眶通紅,作訓服領口沾著夜露,顯然已經在外麵徘徊了很久。

鹵牛肉的香氣彌漫開來,卻勾不起半點食慾。我接過酒瓶直接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液體灼燒著喉嚨,卻壓不住胸口的悶痛。

此刻的我,隻想讓酒精麻痹自己。

“慢點。”楊傲遞來搪瓷杯,杯底還沾著上次聚餐時陸宴留下的劃痕。

六隻杯子如今隻剩兩隻相碰,清脆的撞擊聲在空蕩的宿舍裡回蕩。

第三杯下肚時,楊傲突然開口:“少傑,明天我就要走了。”

酒瓶懸在半空:“去哪?”

“退伍了。”他摩挲著杯沿,“手續已經批了。”

我想起他常說的那個仇家。酒精讓舌頭打結:“那...你老家的事...”

“該來的躲不掉。”楊傲笑了笑,眼角的皺紋裡嵌著疲憊。

我踉蹌著翻出紙筆,歪歪扭扭寫下王兵的號碼:“班長,我知道我幫不了你什麼,這是我兄弟的號碼...他很有實力…提我好使...”

楊傲鄭重地折起紙條,塞進貼身口袋。我們繼續沉默地喝酒,直到東方泛白,直到酒瓶倒空,直到他趴在桌上沉沉睡去,眼角還凝著未乾的淚痕。

淩晨五點,我悄悄與值班戰友換了崗。

六點半,一輛軍用吉普緩緩駛向大門。

車內,楊傲穿著褪色的牛仔衣,他扭頭看向站崗的我,有些吃驚,但很快他就把頭撇了過去,我知道,他是不想讓我看到他流淚的樣子。

我站在哨位上,敬了一個最標準的軍禮。

引擎聲漸漸遠去,晨曦照在空蕩蕩的營區。淬火連一班,如今隻剩下我一個人了。

風捲起訓練場上的沙塵,恍惚間又聽見張大勇的大嗓門:“少傑!再加五公裡!”多吉在偷笑,程陽認真記著成績,陸宴抱臂站在終點線...

我緊了緊武裝帶,獨自向跑道走去。

楊傲最終還是將功勞還給了我,他沒有貪功,以至於他的軍旅生涯止步於此。

程陽的立功證書寄回了他的大學——他總說退伍後如果沒有提乾,他會回去繼續讀研。

現在,他的功勳足以將他提乾,可惜他永遠也不會知道了,不過,好的是,那所名校的榮譽牆上永遠刻著他的名字。

多吉的軍功章由活佛開光後送回了雪域高原,掛在經幡飄揚的瑪尼堆上。張大勇的那份,則被他母親供在了烈士陵園的骨灰盒前。

至於陸宴...

我坐在宿舍床上,摩挲著燙金的證書,突然想起他總愛炫耀的那句話:“等老子拿了軍功章,非得拍我爸辦公桌上去!”

“這就是宴兒住的地方?我早說了不讓他來,你非要送他來,現在……”

帶著哭腔的女聲突然響起。

我慌忙起身,看見一位衣著考究的婦人正顫抖著撫摸陸宴的床架,哭得梨花帶雨,妝都花了。

她身後站著個腰板筆挺的中年男人,虎口的老繭和曬黑的頸線暴露了軍旅痕跡。

“敬禮!”我下意識立正。

男人回禮的動作標準得像是用尺子量過。陸宴說得沒錯——他父親果然是個老兵。

“你是陸宴的戰友吧。”陸父的聲音發緊,“陸宴平日…表現得怎麼樣?”

“他是最好的觀察手。”我喉頭發哽,“他一直以您為榜樣,總說要超越您。”

陸父突然轉身麵對窗戶,肩膀微微抖動:“這小子…是我的種!”

陽光透過他斑白的鬢角,在陸宴的床鋪上投下一片晃動的光斑。

“你叫什麼名字?”再回頭時,陸父已恢複剛毅神色。

“淬火連一班,楊少傑。”我回答道。

“好孩子,”陸父拍著我的肩膀說道:“要是退伍後有什麼困難,就找你陸叔叔。”

說著,陸父將名片遞給了我,我將名片握在手中,久久說不出話。

陸父陸母離開時,還對我說道:“有空來家裡吃飯。”

夜深人靜時,我獨自擦拭著四套整齊擺放的作訓服。

窗外忽然傳來新兵拉歌的聲音,朝氣蓬勃的吼聲驚飛了樹梢的烏鴉。

恍惚間,我似乎又聽見張大勇跑調的口號、多吉清亮的藏歌、程陽背誦條例的唸叨,還有陸宴不耐煩的“閉嘴”。

暮色四合,軍營裡的號角聲早已停歇。我拖著疲憊的身軀離開宿舍,腳下沾滿泥濘的軍靴在石板路上發出沉悶的聲響。

西側那座破舊的廁所孤零零地立在訓練場邊緣,牆皮剝落,露出裡麵斑駁的紅磚。

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潮濕的黴味混著消毒水的氣味撲麵而來。

老頭像往常一樣蹲在角落的隔間牆上,昏黃的燈光在他溝壑縱橫的臉上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那雙渾濁的眼睛卻亮得驚人。

“來了?”他頭也不抬。

我沒應聲,徑直走到最裡麵的隔間。

牆麵上的磚塊已經被我磨得發亮,指節上的老繭在粗糙的磚麵上來回摩擦。

清扶手的招式我練了千百遍,可今天怎麼都找不到感覺。手掌砸在磚牆上,細碎的砂礫簌簌落下。

“清扶手講究的是'借勢',不是蠻力!”他叼著煙屁股含混不清地訓斥。

我充耳不聞,手掌在磚牆上刮出刺耳的聲響。指關節早已結滿血痂,新傷疊著舊傷,卻遠不及心裡那道裂痕疼痛。

“嘖,戾氣又漲了,霧孤狼不是死了嗎?”老頭的聲音從身後飄來,帶著煙草味的吐息噴在我後頸,“練武先修心,你小子本末倒置!”

我猛地轉身:“師父,如果你是我,你也會——”

“也會什麼?”他咧開嘴,露出參差不齊的黃牙,“像你這樣跟個炮仗似的?老子像你這麼大的時候......”

“你懂什麼!”我打斷他,聲音在空蕩的廁所裡炸開,“我是滿腔的仇恨,卻不知道仇人在哪!”

老頭突然站起來,佝僂的背脊發出哢吧的聲響。

他眯起眼睛,那目光像刀子似的刮過我臉上:“小兔崽子,老子當年為了報仇,從省城一路殺到帝都,你這才哪到哪,算個屁啊!”

我們隔著汙濁的空氣對峙。

廁所水管滴答的水聲格外清晰,一隻蟑螂從我們腳邊飛快爬過。

“就您?”我嗤笑一聲,故意用腳尖碾碎那隻蟑螂,“躲在軍營的高手?典型的利己主義者,我纔不信!”

老頭額角的青筋暴起,枯瘦的手突然抓住我的衣領。

那一瞬間我聞到他身上濃重的藥酒味,看見他袖口露出的猙獰傷疤——像是被什麼猛獸撕咬過的痕跡。

“老子今天就和你好好掰扯掰扯...”

我盯著老頭,正想著他能收拾我一頓,幫我泄泄火。

但過了一會兒,老頭像是想到了什麼,他的聲音突然低下來,鬆開了手,“算了,今天就先練到這吧。”

他轉身時,我注意到他左腿有些跛。

廁所的燈光將他佝僂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在斑駁的牆麵上,像棵被雷劈過的老樹。走到門口時,他忽然停住:

“你還年輕,有無限的可能,我老了,再談從前顯得無能了,論功夫,我還能教你成才,但論為人,我不及你萬分之一。”

木門吱呀一聲關上,我盯著牆上自己砸出的凹痕。月光從氣窗斜斜地照進來,把那道裂痕照得像道新鮮的傷疤。

我不知道老頭經曆過什麼,但我能感覺到,他也沒有看起來那麼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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