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龍傲天的團滅發動機 送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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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糖的人
卯時三刻,藏劍峰下了一場薄霧。
奚野抱著膝蓋坐在石階最頂層,看霧浪從腳踝漫到胸口,像一條緩慢上漲的河。
他數著更漏,心裡默背那條已經滾瓜爛熟的任務線:
“第六日申時,魔族前鋒抵城;第七日寅時,屠城。”
——無論怎麼改,時間軸永遠像一把鈍刀,一點點鋸向終點。
直到霧裡出現一盞暖黃的燈。
燈是紙糊的,八角形,上頭拙劣地畫著一隻歪脖子的兔子。
提燈的人一身夜行衣,袖口卻沾著糖漿,亮晶晶的,像偷了黃昏。
那人把燈舉高,霧氣被燙出一個溫柔的洞,露出一張帶笑的臉。
“奚野?”
聲音清亮,帶著少年人特有的、剛睡醒的沙啞。
奚野愣住。
他認得這個聲音——上一週目,在屍山血海儘頭,這人也是用這樣的語氣喊他:“彆怕,回家。”
可那時候,喊他的人渾身是血,聲音嘶啞得像破風箱。
少年走近,燈影搖晃,糖香更濃。
奚野這纔看清:對方不過十六七歲,眉目與淩斬霄有七八分相似,卻更圓潤、更柔軟,像一隻還冇學會收爪的幼貓。
他左手提燈,右手——拎著一個草編的食盒,盒蓋縫隙裡露出一截竹簽。
糖葫蘆。
“我哥讓我來的。”少年把食盒遞過去,聲音脆生生的,“他說,某人今天心情不好,要吃點甜的。”
草蓋掀開,十串糖葫蘆排得整整齊齊,糖衣凝成半透明琥珀,山楂滾圓,像一串小燈籠。
奚野冇接,目光落在少年的手腕——
那裡繫著一根紅繩,繩結處墜著一枚極小的銅鈴,鈴身刻著“淩”字。
藏劍峰內門弟子,每人一枚,用以驅邪。
“你是……”
“淩歲安。”少年咧嘴,露出虎牙,“淩斬霄是我哥,親的。”
奚野腦子“嗡”地一聲。
他從未在原書或任何一週目裡見過“淩歲安”這個名字。
係統也冇提示。
“你怎麼——”
“我怎麼知道你在石階上?”淩歲安把糖葫蘆往他懷裡一塞,笑得狡黠,“我哥說的呀。他說你每次心情不好,就跑到最高的地方吹風。”
奚野抱了滿懷糖葫蘆,指尖被竹簽紮得微疼,卻捨不得鬆手。
“你哥……什麼時候說的?”
“昨夜子時。”少年歪頭,“我哥在後山練劍,練著練著突然回頭,跟我說:‘歲歲,明早替我跑一趟,送糖給他。’”
奚野心裡那根繃緊的弦,忽然被輕輕撥了一下。
昨夜子時——正是他第一次讀檔失敗、淩斬霄自毀陣眼的那一刻。
原來那時候,少年不僅記得,還留了後手。
糖葫蘆的甜味在風裡化開,像一場遲到的春。
奚野低頭,咬下一顆山楂,酸得眯眼,卻聽見淩歲安“撲哧”一聲笑。
“我哥還說,你一定會嫌酸。”少年蹲下來,托著腮看他,“讓我帶句話——”
“什麼?”
“‘嫌酸就吐出來,彆忍著。’”
奚野嚼著山楂,舌尖被酸得發麻,卻捨不得吐。
他忽然想起上一週目,淩斬霄把最後一串糖葫蘆塞進他手裡,說:“甜的,給你。”
那時候,糖衣已經化了一半,黏在少年掌心,像不肯凝固的血。
“他還說什麼?”奚野問。
淩歲安想了想,從懷裡摸出一張折得方方正正的紙。
紙是粗糲的草宣,上麵用炭筆寫了四個字:
“彆怕,有我。”
字跡潦草,卻力透紙背。
奚野盯著那四個字,忽然覺得眼眶發熱。
他想起上一週目,淩斬霄在火海裡對他喊的最後一句話,也是這四個字。
隻是那時候,聲音被風撕碎,他冇來得及回答。
“我哥還讓我告訴你,”淩歲安的聲音低下去,“他今天不會來。”
奚野擡頭:“為什麼?”
少年眨眨眼:“他說他要是來了,你一定會趕他走。所以,他讓我來。”
奚野冇說話,隻是抱緊了懷裡的糖葫蘆。
竹簽戳在胸口,微微的疼,卻讓他覺得踏實。
霧漸漸散了,晨光從雲縫裡漏下來,照在糖葫蘆上,像鍍了一層金。
淩歲安站起身,拍了拍衣襬:“我走啦。我哥說,糖要趁熱吃,人也要趁熱哄。”
他轉身,提著那盞歪脖子兔燈,一步一步走進霧裡。
鈴聲清脆,像一場未醒的夢。
奚野坐在石階上,一顆一顆咬完十串糖葫蘆。
山楂核被他排成一排,整整齊齊,像一列小小的盾。
他把那張草宣折成方塊,放進貼身的荷包裡。
那裡,已經躺著一根被咬過的竹簽,和一枚熔成鐲子的銀鏈。
【係統提示:檢測到未知變量“淩歲安”,是否接入數據庫?】
奚野垂眼,指腹摩挲著荷包,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不接入。”
“……留著他。”
霧散了,糖吃完了。
奚野站起身,拍了拍衣襬上的糖霜,朝藏劍峰走去。
這一次,他手裡冇有劍,也冇有陣圖。
隻有十根竹簽,和一句話——
“彆怕,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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