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悅暢小說 > 其他類型 > 我的春夏秋冬:人生全記 > 第163章 七姐的生活七
加入收藏 錯誤舉報

我的春夏秋冬:人生全記 第163章 七姐的生活七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
    -

自從七姐去世後,家裡就像被抽走了主心骨,特彆是老孃,整個人都垮了。

那原本就佈滿皺紋的臉,如今更添了幾分枯槁,眼神渙散得像是靈魂被抽走了一般。

她常常一個人坐在七姐生前最愛坐的那把藤椅上,一坐就是一整天,嘴裡不停地唸叨著七姐的小名。

今天給她包了韭菜餃子,她最愛吃的“老孃顫巍巍地站起來,往門口張望,渾濁的眼睛裡閃爍著期待的光芒。

三嫂放下手中的菜籃子,鼻子一酸,差點落下淚來。這樣的場景幾乎每天都在上演。

七姐已經走了三個月了,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帶走了她年僅二十二歲的生命,可老孃似乎還活在七姐在世時的日子裡。

老孃自顧自地說著,轉身走向廚房,開始熱那鍋已經熱了三遍的餃子。

三嫂歎了口氣,悄悄抹去眼角的淚水。自從七姐走後,老孃就像被按下了暫停鍵,記憶停留在了七姐還在的時候。

醫生說是受了太大刺激導致的暫時性精神障礙,需要時間恢複。究竟要多久,誰也說不好。

三嫂無奈,隻能站在一旁看著。鍋裡升騰的熱氣模糊了老孃的輪廓,也模糊了三姐的視線。

她想起七妹生前最愛吃老孃包的餃子,每次都能吃兩大盤,邊吃邊誇:“媽包的餃子天下第一!“

老孃就會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來。

老孃的身體明顯一震,眼中迸發出驚人的光彩:“是七丫頭回來了!乎是跑著去開門的,那動作敏捷得不像一個八十歲的老人。

三嫂的心揪了起來,她知道門外不可能是七妹,可又不忍心打破老孃的幻想。

果然,開門後是隔壁的王阿姨,來送自己家種的青菜。

王阿姨尷尬地看了三嫂一眼,眼中滿是同情。

三嫂趕忙接過青菜,謝過王阿姨,扶著老孃回到屋裡。她能感覺到老孃的身體在微微發抖,像一片秋風中的枯葉。

夜深了,三嫂收拾完廚房,經過七姐的房間時,發現門虛掩著,裡麵傳出低低的說話聲。

她輕輕推開門,看到老孃坐在床上,手裡捧著七姐小時候時的相冊,正在對著照片說話。

你上次說想吃糖醋排骨,媽明天給你做好不好?“

三嫂的眼淚終於決堤而出。她悄悄關上門,靠在牆上無聲地哭泣。

七姐的離世對全家都是打擊,可對老孃的打擊幾乎是毀滅性的。七姐是老孃的心頭肉,從小就是老孃的掌上明珠,母女倆感情特彆深。

如今白髮人送黑髮人,老孃的心像是被硬生生挖走了一塊。

第二天清晨,三嫂被廚房的動靜吵醒。她揉著惺忪的睡眼走進廚房,看到老孃正在忙碌地準備早餐——七姐最愛吃的豆漿和油條。

三姐張了張嘴,最終什麼也冇說。她默默地幫老孃擺好碗筷,看著老孃將早餐小心翼翼地放進七姐的書包——那個自從車禍後就一直掛在門後的書包。

這樣的日子一天天重複著。老孃的精神狀態時好時壞,有時似乎清醒地意識到七姐已經不在了,會突然崩潰大哭;

但更多時候,她活在自己的世界裡,堅信七姐隻是去上學了,很快就會回來。

有一天,三嫂下班回家,發現老孃不在屋裡。她焦急地四處尋找,最後在小區門口看到了老孃。

老人站在那裡,眼睛盯著每一個路過的年輕女孩,嘴裡唸叨著“七丫頭“。

三嫂再也忍不住了,抱住老孃在小區門口嚎啕大哭。路人投來或同情或好奇的目光,但此刻她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

三個月來的壓抑、痛苦和無助在這一刻全部爆發出來。

老孃的身體猛地僵住了,眼神從迷茫逐漸變得清明,然後是難以形容的痛苦。她的嘴唇顫抖著,眼淚無聲地流下。

三嫂立刻後悔了自己的衝動。她抱住老孃,感受到老人全身都在劇烈地顫抖。

那天晚上,老孃發起了高燒,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嫂請了假在家照顧她,心裡滿是自責。

她不該那樣刺激老孃的,可日複一日的假裝和謊言,已經讓她精疲力儘。

退燒後的老孃變得更加沉默,不再唸叨七姐的名字,但眼神卻更加空洞了。她常常一坐就是一整天,眼睛盯著七姐的照片,一動不動。

直到有一天,三嫂發現老孃把七姐所有的照片都收了起來,房間裡再也找不到七姐存在過的痕跡。

她以為老孃終於接受了現實,可當天晚上起夜時,她聽到七姐房間裡傳來壓抑的哭聲。

三嫂輕輕推開門,看到老孃抱著七姐的枕頭,哭得像個孩子。那哭聲撕心裂肺,在寂靜的夜裡格外刺耳。

三嫂冇有進去,她輕輕關上門,靠在牆上無聲地流淚。她知道,有些痛苦,不是時間能夠治癒的;有些失去,是永遠無法接受的。

七姐帶走的不僅是她年輕的生命,還有老孃靈魂的一部分。

從那天起,老孃徹底變了。

她不再提起七姐,也不再假裝七姐還活著,但她的眼神永遠失去了光彩,動作變得遲緩,彷彿一具行屍走肉。

隻有在夜深人靜時,三嫂才能聽到從七姐房間裡傳出的、那壓抑到極致的啜泣聲。

正月十五,雪終於停了。老孃拖著病體去樓下小賣部,用最後的錢買了張紅紙。

回家剪了盞燈籠,掛在老柳樹枝上。風一吹,燈籠輕輕搖晃,投下的紅光在雪地上遊移,像誰提著燈在走。

王嬸抹著眼淚走了,第二天街坊四鄰都傳,說老太太活不過明年的冬天。

他們冇說錯。

第二年的二月夜裡,又一場大雪悄然而至。老母親突然精神起來,翻出七姐所有的照片擺在床上。

有紮紅頭繩的週歲照,有小學畢業時繫著紅領巾的,還有結婚那天穿著借來的紅衣裳的——那天七姐笑得真好看,全然不知等待她的是怎樣的婚姻。

最後,老母親把七姐最後一次回來時的合影貼在胸口。照片上母女倆站在老柳樹下,七姐摟著她的肩膀,兩人都笑得勉強。

那時癌細胞已經在七姐體內肆虐,而她還不知道這是最後一張合照。

雪越下越大,壓得老柳樹枝咯吱作響。老母親抱著布老虎慢慢閉上眼睛,恍惚聽見七姐在唱:“月娘娘,黃巴巴,爹織布,娘紡紗“

七姐百日墳那天,那些被忽視的記憶突然鮮活起來:七姐冬天用體溫給他暖手,夏天搖著蒲扇哄他入睡,高考前熬夜給他燉補腦的魚頭湯

而他回報了什麼?三個月不打電話,連她最後一麵都冇見上。小明狠狠抽了自己一耳光,響聲在空蕩的屋子裡格外刺耳。著撥通麗麗的電話:“我要給咱們孩子取名念七。“

掛掉電話,小明繼續收拾遺物。在他媽媽的樟木箱底,他發現了一個鐵皮盒,裡麵整整齊齊碼著七姐從小到大自己寫給孃的每一頁日記。

最早的信紙已經發黃,最近的那封是三個月前手寫的:

信紙上有幾處字跡被水漬模糊,小明知道那是媽媽的淚。他想象著八十歲的老人獨自的樣子,胸口疼得像被捅了一刀。

收拾到廚房時,小明在碗櫃深處摸到個油紙包。

打開一看,是半塊發黴的灶糖,粘著張紙條:“留給兒子的禮物“。

灶糖已經化了,黏糊糊地沾在他手上,像某種無法掙脫的愧疚。

傍晚,小明拖著兩大袋遺物走出老宅。

最後一抹夕陽照在門楣上,那裡有道淺淺的刻痕——是他十歲時七姐給他量身高劃的。他伸手比了比,刻痕隻到他胸口。

原來在媽媽眼裡,他永遠都是長不大的孩子。

老孫是最後一個纔來的。當小明紅著眼睛來找他時,他正在棋牌室吞雲吐霧,麵前擺著半瓶二鍋頭。

老孫眯著醉眼看了看,“人死如燈滅,還講究那些乾什麼。你媽會恨我的,我不去“

話冇說完,小明的拳頭已經砸在他臉上。

麻將牌嘩啦啦散了一地,牌友們目瞪口呆地看著平時斯文的小明揪著老孫的衣領怒吼:

老孫被這一拳打醒了酒,卻依然嘴硬:“人嘛,早晚都得死“

小明又舉起拳頭,卻在看見父親花白的頭髮時停住了。

這個曾經讓他恐懼的暴君,現在隻是個乾癟的老頭子,渾身散發著酒臭和腐朽的氣息。

走出棋牌室,夜風颳得臉生疼。小明摸出七姐的日記本,藉著路燈讀最後一頁未寫完的句子:“要是能重來,我還是要當小明的媽媽,隻是希望能活得再長點“

雪,又開始下了。

-
← 上一章 章節列表 下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