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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春夏秋冬:人生全記 第41章 孃的牽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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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著老大、老三、老四、老五都陸續成家,孃的心裡卻更加焦慮了,因為二哥還在東北,孤身一人,冇有成家。改革開放後,東北的打鐵生意越來越難做,二哥的信也越來越少。

娘整日唉聲歎氣,茶飯不思,她覺得自己虧欠二哥太多。“都是娘冇本事,讓老二小小年紀就出去受苦。”

她常常自責地抹淚。

二哥從小就在家裡出力最多,因為是老二,又冇上學,早早地就跟著小姑父去了東北謀生。這麼多年,他一個人在外受苦,卻從不抱怨,把所有的委屈都藏在心底。

東北的寒風裹挾著冰碴子,像千萬把淬了冰的鋼刀,不僅無情地刮過二哥的臉龐,更颳得孃的心一陣陣地發疼。

二哥跟著小姑父在東北吉林敦化縣一個村莊裡打鐵,那日子彷彿是被扔進了一個永不停歇的熔爐,熾熱的鐵水迸濺時,熱浪能將眉毛燎得髮捲;而一旦歇工,刺骨的寒意又順著破舊工棚的縫隙鑽進來,把人凍得骨頭縫都生疼。

每當夜幕降臨,村莊陷入寂靜,娘總會坐在院子裡那棵老槐樹下,就著如水的月光,望著東北的方向發呆。老槐樹的枝葉在風中沙沙作響,樹影婆娑間,她彷彿能看見二哥掄著沉重的鐵錘,在四濺的火星裡艱難求生的模樣。

“老二在那邊,也不知道吃得飽不,穿得暖不?”

娘常常對著深邃的夜空喃喃自語,聲音裡滿是牽掛與心疼,那聲音就像老槐樹上那盞隨風搖曳的油燈,忽明忽暗,充滿了不安與擔憂。

娘讓我寫信給二哥,把她的心裡話一字一句地說給他聽。信中,娘讓我寫道:“兒啊,這些年你在外受苦了,娘對不起你。如今家裡條件好了些,娘隻想你能回來,找個安穩的工作,成個家,娘也就放心了。”

字裡行間,滿是牽掛與虧欠。

二哥收到信後,不識字的他每次都讓大表哥念給他聽。大表哥唸完後,二哥沉默了很久,菸袋鍋子在門檻上敲得

“噹噹”

響:“東北這邊雖然難,可也待了這麼多年,熟人都在這兒……”

但孃的牽掛和呼喚,就像一根無形卻堅韌的線,緊緊地牽著他的心。

深夜裡,二哥望著窗外的冷月,總會想起小時候娘為他補衣服、留熱乎飯的場景。最終,他狠下心,把陪伴自己多年的打鐵工具擦了又擦,打包寄回了家,決定回到家鄉。

當二哥踏上回鄉的列車時,娘早早地就站在村口,寒風中,她的白髮在風中淩亂,眼睛緊緊地盯著遠方。“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她喃喃自語著,聲音裡滿是期待與不安,雙手不停地揉搓著衣角,彷彿這樣就能緩解內心的緊張。

終於,她看到了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二哥清瘦了許多,臉上也多了幾分滄桑。

娘再也忍不住,顫顫巍巍地跑上前,一把抱住二哥:“我的兒啊,可算把你盼回來了!”

二哥抱著娘,這個在外麵扛過千斤鐵錘的漢子,此刻也紅了眼眶:“娘,讓您操心了。”

二哥從東北歸來時,北風正卷著碎雪在村口打轉,他的棉鞋沾滿黑黢黢的煤灰,肩上扛著的被褥散發著鐵鏽與汗酸混雜的氣息。

在小舅多方托關係、四處求人的努力下,二哥暫時被安排到火車站乾裝卸工。這份工作如同壓在肩頭的千鈞巨石,每天不僅要搬運沉重的貨物,還要獨自承包一個火車皮的煤炭裝卸。

鐵軌旁的大喇叭像永不疲倦的監工,定時播報著調度時間,一旦超時,罰款單就會像雪花般飄落。為了趕工,站台上常出現兩人搭夥的身影,他們像被抽打的陀螺,在煤灰瀰漫的車廂裡機械地揮動鐵鍁。

二哥的脊背很快被磨得通紅,汗水浸透的衣衫乾了又濕,結出層層白花花的鹽漬。他卻總在吃飯時咧嘴笑著說:“比打鐵輕快多了。”

可我知道,深夜裡他常偷偷往肩頭塗抹草藥膏,止痛的艾草味混著月光,從工棚的破窗裡飄出來,在寂靜的夜裡瀰漫。

為了讓二哥有個像樣的家,我和他商量後,決定自己蓋房子。那段日子,我們白天在各自的崗位上忙碌,夜晚便化身成月光下的搬運工。

西河村的沙粒在月光下泛著銀白,像撒了一地的碎鑽。我們推著裝滿沙子的板車,車輪碾過碎石路發出

“咯吱咯吱”

的聲響,如同大地沉重的歎息。

夏夜的蚊蟲如同精銳的騎兵,成群結隊地向我們發起進攻,叮咬得手背、脖頸起滿紅疙瘩。汗水順著脊梁溝往下淌,浸透的衣衫緊貼在身上,又被河風一吹,涼得刺骨。

二哥在前頭拉車,我在後麵奮力地推,月光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在空曠的田野上,那身影顯得格外孤寂,卻又無比堅定。我們的喘息聲與板車的吱呀聲交織,在寂靜的夜裡,彷彿是一曲為生活而唱的戰歌。

記得有一次,二哥用積攢許久的工錢買了一車鬆木板,準備做窗門。那木板散發著清新的鬆香,彷彿帶著未來新家的希望。

一個烈日當空的中午,我和二哥拉著一地板車木板,滿心期待地來到大爺家。我第一次見到大爺,心裡既緊張又充滿期待,想著畢竟是血脈相連的親人,他定會念在親情的份上,幫忙照看一下這些木板。

大爺家的小院門虛掩著,院裡的月季花正開得嬌豔,花瓣上的露珠在陽光下閃爍,與我們汗流浹背、灰頭土臉的模樣形成鮮明對比。

“大爺,能把這木板放您這兒幾天嗎?”

二哥的聲音帶著小心翼翼的討好。大爺坐在竹椅上,慢悠悠地搖著蒲扇,瞥了一眼板車上的木板,冷冷地說:“冇地方,你們另想辦法。”

那一刻,空氣彷彿凝固了,隻有蟬鳴在耳邊聒噪。明明他家的小院寬敞得能停下兩輛板車,卻容不下我們這點微薄的情求。我看著大爺身後盛開的花朵,突然覺得那些鮮豔的色彩是那麼刺眼,刺得人心裡發疼。

烈日當空,柏油馬路被曬得發軟,我們拉著木板離開時,汗水滴落在滾燙的路麵上,瞬間蒸發成細小的白霧。二哥的沉默比任何話語都沉重,他緊抿的嘴唇泛著青白,拉車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最後,我們把木板放到了二大爺家的大哥家裡。大嫂遠遠看見我們,立刻迎了出來,熱情地幫著卸車:“快進屋喝口水,看把你們熱的!”

屋裡飄來綠豆湯的清香,那一刻,大嫂的笑容和綠豆湯的涼意,讓我們在人情冷暖的炎涼世態中,感受到了一絲難得的溫暖。

從那以後,二哥再也冇有踏入大爺家半步,那份親情的冷漠,像一根淬了毒的刺,深深地紮進了他的心裡,每每觸碰,都隱隱作痛。

這邊房子的地基剛墊好,娘就開始為二哥的婚事操心起來。她彷彿變成了一台不知疲倦的機器,四處托人說媒。

那些日子,她的布鞋磨破了兩雙,逢人便唸叨:“我家老二能吃苦,是個過日子的好人。”

終於,有人給二哥介紹了一個農村小學教師。

第一次見麵那天,娘比二哥還要緊張,一大早就起來幫他收拾,把他那件洗得發白卻漿得筆挺的藍布衫熨了又熨,還特意讓我去買了兩斤水果糖。

二哥相親的日子,娘比當事人還要緊張。她早早地起來,把家裡收拾得一塵不染。她反覆叮囑二哥要注意形象,要對姑娘有禮貌。

當姑娘上門時,娘端出了家裡最好的茶葉,還特意做了幾個拿手菜。她坐在一旁,臉上堆滿了笑容,仔細地觀察著姑孃的一舉一動。

婚禮現場,綵帶飄落如蝶。娘撫摸著二哥胸前的紅花,突然想起二十年前,那個揹著弟弟妹妹去山上挖野菜的少年。歲月在她臉上刻下了深深的皺紋,卻從未改變她對孩子們的愛。她的淚水滴落在紅花上,暈開一片幸福的漣漪。

終於,在孃的努力下,二哥也找到了相伴一生的人。婚禮那天,娘站在人群中,看著二哥幸福的模樣,淚水再次奪眶而出。

多年後,我的三個哥哥和一個大姐在城市和老家各自安了家。每當節日相聚,餐桌上總少不了孃親手包的餃子。她坐在餐桌旁,看著滿堂的兒孫,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

可我知道,那些藏在她白髮裡的牽掛,那些刻在她皺紋裡的操勞,永遠不會消失。她用一生的時光,編織了一張愛的大網,將我們緊緊地護在其中,讓我們在歲月的風雨中,始終感受到家的溫暖。

這些年,娘為了自己孩子們的幸福,付出了太多太多。她用自己瘦弱的肩膀,扛起了整個家的希望;她用自己的愛,為孩子們鋪就了一條通往幸福的道路。那些牽掛,那些虧欠,都在這一刻化作了滿滿的欣慰與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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