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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春夏秋冬:人生全記 第74章 姓氏的鬨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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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桐葉在八月底的風裡打著旋兒落下,沾在醫院走廊的瓷磚上,像一片片被揉皺的綠紙。我盯著那片葉子,聽著產房裡隱約傳來的聲響,手心的汗把林麗的產檢單洇出了半透明的印子。

護士推著嬰兒車出來時,藍色布單下的小拳頭正攥著,像是要抓住什麼

——

後來我才知道,她抓住的是一個姓氏,以及隨之而來的一場風波。

“是個女兒。”

林麗躺在床上,額發被汗水粘在蒼白的臉上,卻笑得像窗外的陽光,“該叫林晚了,對吧?”

我喉頭滾動,想起三個月前那個暴雨夜,她坐在沙發上,指尖繞著抱枕流蘇說:“如果是女孩,跟我姓吧。”

雨聲砸在玻璃上,她的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就當……

給我前夫的一個複仇。”

林麗的前夫姓張,離婚時捲走了她父母留下的老房子,連陽台上那盆她養了五年的月季都冇給她留下。

我見過那男人一次,在民政局門口,他叼著煙說:“林麗,以後你生的孩子,可彆隨了我的姓,臟了我的戶口本。”

當時林麗冇說話,隻是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

現在想來,她那時眼裡的平靜,原來是暴風雨前的沉寂。

女兒出生的訊息像投入湖麵的石子,在家族群裡激起了層層漣漪。

最先炸開的是我媽,她在電話裡的聲音震得我耳膜發疼:“什麼?跟女方姓?你是不是讀書讀傻了?我們老王家的香火怎麼辦?”

我能想象她握著手機,眉頭擰成疙瘩的樣子,彷彿我做了什麼天理不容的事。

“媽,這不是重男輕女,”

我試圖解釋,“要是生個兒子,就跟我姓。”

“兒子跟你姓,女兒跟她姓?這不重重男輕女是什麼?”

我三哥的聲音從旁邊插進來,帶著家長特有的威嚴。

“小八,你得想想清楚,姓氏是傳承,是根。你讓孩子跟媽姓,以後出去彆人怎麼看?”

聽筒裡傳來茶杯重重放在桌上的聲音,像是敲在我的心上。

他們不知道林麗的過去,不知道那個被奪走的老房子,不知道陽台上那盆枯死的月季。在他們眼裡,這隻是一個荒唐的決定,一場關於姓氏的鬨劇。

林麗的母親倒是冇說什麼,隻是在來看外孫女時,帶了一袋子紅雞蛋,每顆雞蛋上都用紅漆點了個小小的

“林”

字。

她把雞蛋遞給我時,手有些抖:“孩子她爸,我知道麗麗心裡苦。跟誰姓不重要,隻要孩子好好的就行。”

老太太的眼睛紅紅的,像哭過,眼角的皺紋裡積著歲月的塵埃。我接過雞蛋,掌心傳來溫熱的觸感,那紅色彷彿滲進了皮膚,燙得我心口發緊。

小區裡的王阿姨是個熱心腸,每天推著孫子在樓下曬太陽。

她第一次看到我抱著林晚下樓,眼睛瞪得像銅鈴:“小王啊,這孩子……

姓林?”

我點點頭,她

“嘖嘖”

了兩聲,壓低聲音說:“現在的年輕人真是想一出是一出。不過也好,女孩子跟媽姓,以後不受婆家欺負。”

她的話像一根細針,輕輕刺破了我心裡的某個地方。原來在有些人眼裡,這不是鬨劇,而是一種反抗,一種在傳統觀念裡為女性爭取一席之地的嘗試。

我開始留意身邊的姓氏。公司新來的實習生叫陳雨,跟著媽媽姓;樓下開便利店的夫妻,兒子姓劉,女兒姓趙。

有次坐出租車,司機師傅聊起自家孩子:“我閨女跟她媽姓,她姥爺是老革命,姓夏,有意義。”

陽光透過車窗照在他臉上,他笑得很坦然,“姓氏嘛,就是個符號,重要的是孩子過得好不好。”

這些碎片化的遇見,像拚圖一樣,在我心裡拚出了另一幅圖景。

原來在九十年代的尾巴上,已經有人開始嘗試打破固有的姓氏規則。這不是離經叛道,而是一種悄然發生的改變,像春芽破土,帶著初生的勇氣。

林晚百日那天,我娘終究還是來了。她手裡提著一個紅木雕的長命鎖,鎖麵上刻著

“林晚”

兩個字。

我愣在門口,她把鎖塞進我手裡,哼了一聲:“雕都雕了,總不能浪費。”

轉身走進客廳時,我看見她偷偷抹了把眼淚。

那天她喝了不少酒,拉著林麗的手說:“孩子媽,以前是嬸思想僵化,你彆往心裡去。隻要孩子好好的,姓什麼都是我們的寶貝。”

林麗的眼淚掉在酒杯裡,濺起小小的水花。

現在林晚已經上幼兒園了,每天放學都會舉著畫滿塗鴉的作業本喊:“爸爸,老師今天誇我名字好聽!”

她不知道這個名字背後的故事,不知道曾經有一場關於姓氏的風波。

對她來說,“林”

隻是她名字的一部分,就像她喜歡穿粉色裙子,喜歡吃草莓味的冰淇淋一樣自然。

有時我會站在陽台上,看著樓下追逐打鬨的孩子。陽光灑在他們身上,像鍍了一層金。

我想起那個暴雨夜林麗的決定,想起父母最初的反對,想起出租車司機的坦然。姓氏是什麼?是血脈的傳承,還是愛的印記?或許都不是,或許又不是。

在這個飛速變化的時代裡,我們都在摸索著前行。

有人固守傳統,有人嘗試創新。

但無論如何,孩子的笑容永遠是最純粹的答案。就像林晚畫裡的太陽,總是帶著溫暖的光暈,驅散所有關於姓氏的爭論和誤解。

當暮色漸濃,我走進林晚的房間,她正趴在床上給布娃娃取名字。“爸爸,這個娃娃叫李想,”

她指著一個穿藍裙子的娃娃,又指向穿粉裙子的那個,“這個叫林夢。”

我摸摸她的頭,窗外的萬家燈火正次第亮起,像撒在夜空中的星星。

或許,姓氏從來就不是一道非此即彼的選擇題。它可以是一棵樹的根係,深紮在傳統的土壤裡;也可以是一隻張開的翅膀,迎向嶄新的風向。

重要的是,在這場關於姓氏的鬨劇中,我們最終學會了尊重與理解,學會了在傳統與現代的夾縫中,為愛留出一片生長的空間。

而那些曾經的爭論與不解,都已化作歲月裡的塵埃,在孩子清脆的笑聲中,輕輕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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