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混亂情史:一個男人的自述 十五、相濡以沫的再婚(六)
新官上任三把火,我的三把火卻沒有熊熊燃燒起來。
這也全在我的意料之中。
第一個阻力來自鎮工業公司經理張啟明,這位老兄對我關於統計全鎮煤礦設計產能的指令置若罔聞,采取了消極對抗和拒不執行的態度。
原因當然是不言自明,他本來就是田鎮宇的得力乾將。與我不配合、不合作是效忠主子的最好方式。
第二個阻力來自鎮電管所的所長,我關於對非法煤窯私接亂拉電力行為的排查指導建議也石沉大海。
他倒是沒有明顯的站隊,隻是對我這個副鎮長職務不感冒而已。畢竟我和他之間沒有直接的隸屬關係,我把手伸到他的勢力範圍明顯引起了他的反感。
第三個阻力來自鎮黨委書記許太铖,在我向鎮政法委員調取涉及煤礦的信訪和司法糾紛案件時,許太铖把我叫到他的辦公室裡,劈頭蓋臉地把我教訓了一頓。
他批評我工作職責吃得不透,邊際感不清,指責我這種越權、越位的行為會嚴重影響班子團結和社會穩定。
這種掩蓋事實、欲蓋彌彰的做法就能給班子帶來團結?就會促進社會穩定?
我沒有當麵反駁他,因為我沒有精力對牛彈琴。
通過這幾件事我也明白了一個道理,要打破一個地方官場裡的固有勢力,不借點外力是不現實的。
我開始蟄伏,伺機觀察風向,暗中積蓄力量。
於是每天上班我就做一件事,那就是無所事事。
田鎮宇可能是看我日子過得太清閒、太舒服,便給我下達了一項工作任務。
他說:「關副鎮長,同祥現在的工業門類太單一,主要以煤炭開采為主,這不利於全鎮工業的均衡發展。我看還是要下大力氣發展非煤產業,你分管工業這塊,可以把引投資、引專案這項工作重點抓一抓。」
我看著他冷峻的眼神,禁不住盤算他這一宏大的企劃背後隱藏的真實目的。
調虎離山?把我的注意力從煤礦這個關注點引開?
無所謂了,他關於發展非煤產業這一設想與我的想法不謀而合,我索性順勢而為,畢竟每天喝茶看報、消磨時光既對不起黨的重托也有負人民的期望。
招商引資談何容易,我手裡的資源畢竟有限。
想了半天,我恍然想起一個人。
我撥通了張曉東的電話。
他說:「宏軍,難為你還記得有我這麼一個兄弟。這都多久了也不主動聯係我。」
我嘿嘿傻笑,調侃地說:「您張大處長日理萬機,能撥冗接我電話,著實讓我感激涕零。平素無事何敢叨擾。」
他在話筒那邊開懷大笑,罵咧咧地說:「操!關宏軍,你官當得不大官腔打得不小。你這是遇事拜佛燒香,臨時抱佛腳。有什麼事就說吧。」
我把同祥鎮招商引資的事簡略地說了一遍。
他沒有直接回答我,而是向我發出了邀請。
確切地說應該是向我和清婉發出了邀請。
而且這一邀請還非常有誘惑力:奧地利維也納皇家交響樂園將在省城舉辦一場施特勞斯家族專場音樂會。
週末,我帶清婉坐火車去了省城。
她對這場音樂盛宴滿懷憧憬,一路上有說有笑,難得看到她是那樣的輕鬆和愉悅。
在省城大劇院音樂廳裡,她沉浸在小約翰·施特勞斯和約瑟夫·施特勞斯兄弟二人的古典音樂中之中,徜徉在《藍色多瑙河》、《維也納森林的故事》、《春之聲》、《安娜波爾卡》、《閒聊快速波爾卡》華麗、明快的音符之上。
看著她嘴角洋溢著的笑容,我感受到了沉甸甸的滿足感。
能讓自己心愛的女人開開心心地享受生活,成了我當時內心中最大的夙願。
當天晚上,張曉東攜夫人在酒店宴請了我和清婉。
他夫人鄭淑娟是個知書達理、溫文爾雅的知識女性。她和清婉一見如故,相談甚歡。
張曉東問我第二天有什麼安排,我用期待的目光看著他,並沒有說話。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對清婉說:「弟妹,我有個不情之請。明天把你老公借我一天,我有幾個商人朋友介紹他認識。」
未待清婉回答,鄭淑娟拉著清婉的手說:「你們去忙你們的,我明天帶著妹妹去逛商場。」
朱清婉笑岑岑地說:「謝謝嫂子,我明天約了音樂學院的同學。下次再來我一定陪嫂子好好逛一逛。」
就這樣我和張曉東約定明天上午九點在省政協會館相見。
第二天一早,清婉連早餐也沒有吃就離開了賓館。
臨走時,她在我額頭深情地吻了吻,反複叮囑我不要喝太多酒。
我躺在床上無聊,就起來洗漱。
在餐廳吃早餐時,張曉東發來一條資訊:宏軍,我開車來接你,8點半下樓。
我如約坐進了張曉東車裡,他邊開車邊解釋說:「今天我給你介紹的這位老闆是個富婆,你好好表現,爭取把她拿下。」
我愕然地說:「代價這麼大嗎?招個商又不是招個娼,我還得以身相許。」
他哈哈大笑,一邊笑一邊說:「關宏軍,你腦子裡怎麼那麼多齷齪的想法。我叫你說服她又不是讓你征服她。」
我也上氣不接下氣地笑起來,心裡想:一個徐娘半老的富婆,就算她把整個同祥鎮買下來,我也不會投懷送抱。
張曉東扔給我一遝資料:「你先做做功課,把她的業務吃透,省得到時候對不上頻道。」
我就在車上翻閱起來。
出乎我的意料,林蕈雖然四十多歲,但卻是個凍齡美女,舉手投手之間沒有一點商人的銅臭味,倒有幾分乾練颯爽。
張曉東向我介紹說:「這位是林蕈女士,省政協委員、達迅集團公司老總。」
我輕輕地握了握她的手,自我介紹到:「我叫關宏軍,同祥鎮副鎮長。」
她示意我們坐下。
等服務員送過咖啡和甜點,她才微啟朱唇說道:「張處長在我麵前多次提起你,極儘溢美之詞。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我瞥了一眼張曉東,用心揣摩他們之間的關係。
她竟然明察秋毫,洞悉了我的想法,解釋道:「張處長也是政協委員,我們倆個是在政協會上認識的。張處長關心愛護民營企業,始終把我們的冷暖放在心上,是我非常尊敬的一位好領導。」
我臉上感覺有點發燙,被人輕易看出了所思所想,實在是有些稚嫩。
張曉東嗬嗬一笑,指著我說:「我的這位小老弟一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在他眼裡男女之間除了苟且就沒有正當關係。」
他這是打人又打臉,罵人又揭短,把我臉臊得像淋著血的豬肝。
第一個回合,我就被ko在地。
我恨恨地瞪了張曉東一眼,故作鎮靜地說:「聽張處介紹過貴司的情況,如果貴司有去同祥投資興業的打算,我代表鎮政府誠摯地表示歡迎。我們一定竭誠提供良好的營商環境。」
她揚起眉毛,用質問的口氣說:「你們同祥鎮我還略知一二,所謂良好的營商環境就是巧立名目壓榨企業,用不正當手段迫使企業停產嗎?」
她這夾槍帶棒的話完全出乎我的意料,一時竟然不知如何回答纔好,更不知道她的氣憤緣何而來。
我用詢問和求助的目光看向了張曉東。
他清了清嗓子,打起了圓場:「林總,我的小兄弟剛到同祥任職不久。你朋友在同祥的遭遇他可能還不太清楚。不妨這樣,你把這件事前因後果,來龍去脈跟他說一說,他肯定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幫助協調解決。」
第二個回合,我還在懵然不知的狀態下被按在地上摩擦。
她用生冷的語氣道出了其中原委:她朋友在同祥經營了一家規模不小的煤礦,不斷被鎮政府以各種名目攤派勒索。更可氣的是被鄰近的一家煤礦越界開采。雖然多次向鎮政府和煤礦主管部門反映情況,不但沒有得到解決,反而被以技術改造不達標、生產安全無法保障的理由責令停產。
我也有些憤憤不平,同情這位礦主的遭遇。但這畢竟是一麵之詞,我不能輕易地采信。
我強烈地感覺到被朋友背刺的悲涼,這是張曉東精心設計的一場鴻門宴。招商引資是虛,敲山震虎是真。
我拿出筆記本,把她所說的煤礦和業主詳細地記錄下來。
我合攏筆記本,反而輕鬆起來。
反正招商引資的事已經沒戲了,我也不用虛頭巴腦的客客氣氣,用比較官方的話回複她:「林總朋友的遭遇我感同身受,我回去以後一定詳細調查,及早落實。保證做到秉公處理,依法辦事。」
她一改剛才的冷若冰霜,換上了一副熱情體貼地表情。
她說:「剛纔是正餐的前菜,味道可能不太合適客人的口味。還請關鎮長多多包涵,下麵我們就上正菜。說吧,你需要我去同祥投資多少?」
本來已經準備告辭的我怔在原地。
這個女人還真是變化無常、翻雲覆雨。
我囁嚅地問:「就這麼簡單?林總不用去考察一下?」
她斬釘截鐵地說:「不用,我投五千萬。專案你來選,不需要多高的投資回報率,能夠保值就可以。」
一瞬間,我感覺自己穿越到了一個茫然未知的新世界,
一個讓我心情忽上忽下的新世界。一個讓我感覺乍驚乍喜的新世界。
她補充道:「我不是投資同祥鎮,我是想投資你這個人。」
我頹然地坐在沙發上,有生以來第一次被人明碼標價。
原來我這個人值五千萬。
第三個回合,我已經放棄抵抗,心悅誠服的投降了。
我本來不準備留下來用餐,計劃下午和清婉坐火車回家。
林蕈的盛情難卻,她說:「今天中午我還請來了一位故人,你難道就不想見一見嗎?」
這倒引起了我的好奇,因為我曲指算來,在省城實在想不起還會有什麼故人。
在酒店包房裡,這位神秘的故人遲遲未到。
林蕈借機和我探討起投資細節。
她問:「關鎮長有大致的投資建議嗎?」
我略一思索,回答她:「我研究過貴公司的主營業務,有很大一塊是汽車銷售類的4s店。我的設想是利用好我們縣汽車配件產業基礎,和貴公司良好的銷售渠道對接,實現優勢互補。」
她點點頭說:「再具體一些。」
我從公文包裡拿出事先準備好的檔案遞給她。這是一份年中剛由國家發改委出台的《汽車產業發展政策》。
我接著說:「國家大力發展汽車產業,這將是汽車配件行業的春天。我的建議是用並購的方式買下同祥鎮現有的一家農機配件廠,這樣一來場地、基礎設施、熟練工人都不用發愁了。」
她搖搖頭說:「理由還不夠充分,這些還不足以打動我。」
我又拿出一份全縣汽車配件企業名錄,遞到她手上。
我接著說:「我們縣目前汽車配件廠有三十餘家,生產範圍集中在傳動軸、變速器和差速器。」
我看了一眼林蕈,發現她正用手擎著下頜,聚精會神的地聽我說話。
我便問道:「林總對汽車行業不陌生,知道這些都是乾什麼用的吧?」
她笑著說:「關鎮長這是考我嗎?我的答案是這些統統屬於汽車傳動係統的組成部分。」
我拍手示意她回答正確,興奮地說:「林總冰雪聰明,應該明白了我的想法。」
她點點頭,肯定地回答:「你是想讓我乾傳動係統總成。」
和聰明人交流的最大好處就是可以省去很多麻煩。
我趁熱打鐵地問她:「林總覺得怎麼樣?」
她將目光投向張曉東,調侃地說:「張處長,你在向我推薦他時,說他值得我去投資一千萬。看來你還是低估他了。」
張曉東敞懷大笑,對著我伸出大拇指,又轉頭對林蕈說:「就憑我老弟功課做得這麼足,你一會可要多敬他幾杯酒。」
我不禁要問:「誰對你說我值得投資五千萬呐?」
她神秘而又不懷好意地看著我。
「稍安勿躁,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隨著神秘「故人」的到來,我幾乎驚掉了下巴。
林蕈介紹道:「這位是我的表姐,也是我公司的副總劉芸女士。」
她用戲謔地眼神看著我,並且問我:「關鎮長應該不陌生吧?」
你說我能怎麼回答,「陌生」二字哪能承受肌膚之親之重,而且還被捉姦在床!
劉芸一如既往地不苟言笑,卻掩飾不住眼神裡流動著的波瀾。
真是一言難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