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師弟不可能是黑蓮花 第第 5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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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夠了!”
眼見這一劍要讓姬承曦命喪當場,
觀劍台上的秦慕寒猛地站起來,立刻揮出一掌。
“轟——”
那一掌及時落下,將劍鋒打歪。
而姬承曦被餘威波及,
如同破布一般從碧霄台的六十六層台階上滾落。
秦慕寒藏在廣袖中的手青筋暴起,心口也明顯起伏,麵上卻不顯,
隻是道:“姬承曦,認輸。”
姬承曦吐出一口血,
難以置信地望向他,滿眼不甘:“老師……”
他們為此番論劍付出良多,與劍骨磨合了數年,
打點關係的靈石便堆成了小山,就是為了這白玉京劍主之位,
怎能輕易為他人做嫁衣……
他不甘心,他不甘心啊!
秦慕寒麵若冰霜,沉聲道:“你技不如人,
認輸。”
姬承曦咬緊牙關,氣血湧至頭頂,
在眾目睽睽之下,要他承認此話,近乎等於將他淩遲示眾。
他近乎氣到落淚昏厥,
卻仍攥緊了拳頭,
像是用儘渾身力氣才吐出一句:“我認輸。”
這一切發生的過快又過於荒唐,便連碧霄台負責評審的長老都遲遲未反應過來。
直至帝姬緩緩起身:“勝負已分,
恭迎白玉京迎來新任劍主。”
一直吊著口氣的雲笙這才緩緩閉上了眼。
沈嶸麵上再無笑意,
嚇得渾身顫抖,若不是身旁的沈夫人扶著,
都要一屁股坐到地上。
眾人這才如夢初醒,碧霄台下齊刷刷跪了一片:“恭迎劍主。”
沈竹漪緩緩落在碧霄台上,並無半點喜悅之情,手中的斷劍尚在淌著血,他的目光落向被宮人用載輿擡走的姬承曦,眼中的殺意分毫不減。
而後,他若有所覺,側過身,隔著跪拜的人群,與觀劍台上的秦慕寒遠遠對視。
二人目光相接時,便是一片刀光劍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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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京迎來新一任的劍主,按照慣例,天上白玉京將掌燈宴慶,舉行劍主交接儀式。
隻是王庭內不少人進言,臨近先帝和先皇後的忌日,白玉京要用以祈禱冥福,交接儀式應當推遲。
此番進言獲得以廣陽宮為首的多方支援,明眼人都知道,這是太子一方勢力在有意耽擱時間。
帝姬也為此事愁心,四處奔波,最後不得已親自找到了沈竹漪。
誰料沈竹漪倒是格外平靜,他隻提出一個要求——
交接儀式可以推遲,但該在白玉京舉行整整一日的慶晏必不可少,由他來定時日,全權操辦。
此話傳出去,太子黨的人紛紛放寬了心,原以為這沈竹漪是個劍術了得的厲害角色,卻冇想到不分輕重。
到底是頭腦簡單貪慕虛榮熱鬨的年輕人,那便不足為懼。
雲笙也感到奇怪,她是最瞭解沈竹漪的人,自然知道於他而言,權勢和利益纔是最重要的。
為何他執意要辦慶晏?
隻是雲笙冇有機會當麵問他。
作為下一任的劍主,沈竹漪確有太多的事情要瞭解和處理,無論是去劍閣瞭解,還是去與上一任劍主會麵。
往後數日,她隻隔著人群遠遠瞥見過他的側臉,被眾星拱月般圍繞著,攀龍附鳳之人太多,想要見上他一麵實屬不易。
這感覺,好像又回到了當初在簪花大會上遠遠一瞥的時候。
他站在光裡,她處在芸芸眾生間,那些分隔的人流恍若楚河漢界,是難以越過的一道坎。
雲笙走回去,向行宮內的侍女開始打聽何處有藏書。
這次試煉後,她又有一些新的想法,想用在符籙上。
尋了一圈無果,她失落回到住處時,定睛一看,才發現桌上擺放著一本孤本符書,和一包糕點。
雲笙有些驚喜,追出去時,隻看見一道黑影。
她叫了聲“師弟”後,發現對方的身形並不相似。
她後知後覺,這是沈竹漪的暗衛。
東西是他的暗衛送來的。
對方身上尚有血腥氣,麵容隱冇在惡鬼的獠牙麵具後,隻是沉默地向她行了個拱手禮,便消失在黑暗中。
雲笙怔怔地立在原地。
而後,她聳了聳肩,走到桌邊坐下,捧起符書開始讀起來。
有了符書,時光便飛逝而過,很快便到了十月二十二日,白玉京舉辦宴會這一日。
此訊息一出,近乎是天下皆知。
白玉京坐落在郢都背靠的不周山山巔,地處中央,又高聳入雲崢嶸崔巍,但凡掌燈,便如天上高掛的明月星辰一般為天下所見,絢爛奪目。
這被天下萬民視為吉兆,前朝便有百國朝拜白玉京的盛世景象。
能被邀入白玉京參與宴慶都是的都是世家王庭貴族,這可是莫大的殊榮。
此次白玉京宴會,作為蓬萊宗主的尹禾淵都冇有受到邀請,更彆說蓬萊宗的其他人。
雲笙也自知,她是冇有資格的。
十月二十二日。
雲笙總覺得這個日子有些熟悉,可她卻記不起有什麼特殊,以至於沈竹漪欽定必須是這日。
到了這日傍晚,雲笙照例在進食後,來到行宮內的一處庭院。
此地開闊,視線無阻,看月亮是最清楚的,她便選在這裡畫符。
雲笙在研墨的時候常常失神,時不時會望向不周山的方向。
很快的,不周山山巔處有一點亮光閃爍,很快的,整座山開始此起彼伏地亮起燈來,像是暗夜中的星河。
在白玉京點的燈和鮫人燈的材質類似,可千年不滅,傳光萬裡。
數以萬計的燈落下來,漂浮在雲層中,順著風飛向五湖四海,即使隔得很遠,也能望見那一縷縷的光芒。
此時此刻,雲笙和許多人一樣,仰頭望著頭頂皓月繁星般的燈火,滿目驚豔。
片刻後,一道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
“怎麼,他沈竹漪自己在白玉京享清福,把你落在這裡了?”
雲笙轉過頭,看見纏著繃帶的尹鈺山一瘸一拐地走過來,臉上的墨跡還冇消乾淨。
其後而來的薛一塵用劍柄狠狠敲了一下尹鈺山的頭,望向雲笙道:“師妹,今日白玉京宴慶,我知你孤身一人,便提了酒與你同飲。”
雲笙變了臉色,迅速收拾東西,起身便告辭:“不必了,我不勝酒力。”
尹鈺山見她如避洪水猛獸般,心中一陣刺痛,語氣更為不甘:“雲笙,你看不清誰纔是真心待你的麼?”
“沈竹漪那小子一朝得道,把你忘了乾淨,自己逍遙快活,他若真對你好,怎會不想方設法請你去赴宴?你醒醒吧。”
雲笙道:“他待我如何,與我不想見到你有關係麼?”
尹鈺山一噎,還欲要辯駁,忽然注意到遠處天際,一盞盞燈飄了過來。
他納悶道:“這些燈怎地飄得如此之快?難道用靈力加持了?”
尹鈺山接了一盞燈,這才發現和一般用以祈福的燈不同,不僅燈油是鮫油,燈麵的材質格外透光輕薄,顯得皎潔清瑩,就樣式也不一樣。
穆柔錦驚詫道:“你們瞧這燈綵,嵌在上邊的畫屏上繪有仙鶴和百歲蘭,都有‘長命百歲,歲歲無憂’之意。”
“這並不是宮燈,而是賀歲燈。”
她目露疑惑:“今日難道是誰的生辰麼?”
雲笙也接過了一盞,她發現這燈觸及溫潤,放在手中也格外舒服,除了畫屏上的仙鶴與百歲蘭,在轉動之間,還會變幻出其他的畫麵。
雲笙轉動至一麵,上頭並無繪彩,隻有一行墨字:
【吾之皎皎,如滿月之恒,千秋萬歲,歲歲年年,萬喜萬般宜】
這些燈籠上,竟都有一模一樣的墨跡,就像是人一筆一劃寫上去的一樣。
尹鈺山也同時將另一盞燈籠轉到了這一麵,他也看到了這行墨字,恍惚間道:“皎皎?誰是……”
他突然一噎,似是想到了什麼,猛地看向雲笙。
他記得,幼時在後山玩樂之時,雲笙為了保護他摔了一跤。
雲笙胸前長命鎖滾落下來,他撿起來,發現上頭刻著的兩個小字。
那時尚不怎麼識字的他磕磕絆絆讀出來:“白交?”
小小的雲笙爬起來,盯著膝蓋上的血痕和灰塵,低聲道:“是皎皎。”
“教我畫符的慕容師父說了,是皎皎雲間月的皎皎。”
回憶起一切的尹鈺山近乎瞠目結舌。
半晌,他纔看向雲笙,極為艱難晦澀地開口:“皎皎是你的小字?今日……是你的生辰?”
此話一出,穆柔錦和薛一塵都愣在了原地。
自出生以來,雲笙便冇有慶祝過生辰,無人知道她的生辰是何年何月,也冇有人會在意這種小事情。
久而久之,雲笙自己也忘了,又或者是怕會失落難過,所以刻意地選擇去遺忘。
雲笙捧著那枚賀歲燈的手都在顫抖。
難怪會如此熟悉,十月二十二日,是她的生辰。
糊塗……當真是糊塗。
她怎麼能因為旁人的忽視,以至於連自己的生辰都忘了呢?
她擡頭,望著漫天流光溢彩的賀歲燈,從冗長的夜色中落下,飄向行宮內的各個角落。
眼眸中倒映著一片燈火通明,原來這成千上萬盞自白玉京而落的賀歲燈,都是給她的。
其餘的三人都已震撼得說不出話來。
就在此時,一聲鶴鳴劃破夜色,遠處天際飛來一行羽翼如霜的白鶴,背上立著白衣飄飄的仙侍。
為首丹頂的白鶴翩然落在行宮的烏簷上,隻見一位少年躍下,腳踩屋簷上的小青瓦。
夜風驚擾飛簷鬥拱下的花鳥鈴,清悅的鈴聲響起。
少年身後映著漫天燈火,朝著飛簷下的雲笙伸出手:“師姐,過來。”
冷白的指尖在燈光下像是一捧雪,煞是好看。
雲笙冇有片刻猶豫,朝著他的方向小跑而去。
她越跑越快,裙襬飛揚,就連耳邊的點翠墜子也跟著晃。
少女白蔥似的指尖提著裙裾,像是一陣風同薛一塵三人擦肩而過,隻有跑過時掀起的那陣馥鬱的花香,殘留在他們鼻尖。
她輕盈地躍起,被沈竹漪一手撈住腰身,接了個滿懷。
提著絳紗燈的白衣仙侍低眉斂目,安靜得彷彿不存在。
沈竹漪一眼也冇多看剩下三人,轉頭吹了一聲口哨。
隻聞一聲高亢清亮的鶴唳,白鶴揚長而去。
薛一塵望著白鶴在燈火中遠去的背影,手中的酒一點點被夜風涼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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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笙的手埋在白鶴背部柔軟的毛髮中,高空清爽的夜風拂過麵龐,鑽進她的衣襟。
她垂眼看著底下的萬家燈火,感覺此時此刻,一切都格外不真實。
“我是在做夢麼?”她喃喃道。
沈竹漪從袖中取出一樣東西,將外衣剝了,冰冷的指腹摩挲過雲笙的唇瓣。
一下便將這樣東西塞進了雲笙的口中。
雲笙尚未反應過來,隻覺一陣香甜的味道瀰漫在唇齒間。
是一顆糖。
他歪過頭,好暇以整地盯著她看:“什麼味的?”
雲笙忍不住用後牙槽用力嚼了一下,有一點點粘牙,但那種甜味便一下子融化了,更加濃鬱,心間升騰起一種暖洋洋的感覺。
她回味著,認真答道:“牛乳,還有摻雜著一點桂花的香。”
沈竹漪彎了彎眼:“師姐在夢中也能分的這般清楚?”
雲笙一頓,怔愣地看著他的眼眸,被燈光照拂得恍若琉璃。
她的影子倒映在這片綺麗的琉璃中,格外清晰。
所以,這真的不是夢。
有人不遠千裡而來,給她過了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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