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師弟不可能是黑蓮花 第第 7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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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柔軟的掌心讓沈竹漪的身軀猛地緊繃,
哪怕隻是蜻蜓點水般,不足以解渴,卻也令他渾身發麻,
身體反覆地回憶著被握住的那一瞬的愉悅。
他身上穿著的這件伶人的服飾,格外貼身放-蕩,修飾出少年頎長的身形,
故而在衣襬的起伏之下,什麼變化都能看得清楚。
雲笙耳根發燙,
僵硬地立在原地。
室內靜得可怕,沈竹漪垂下眼來,他的雙眸黝黑,
像是陷入一片沼澤,對視一眼,
便要被吞噬。
而後便是一陣天旋地轉,“砰”得一聲,雲笙被抵在了鼓上,
沈竹漪抵著她的額頭,隔著麵紗上錯亂的珠子,
開始近乎癲狂地吻她。
有的珠子卡在二人的唇瓣間,發出清脆的碰撞聲,他將冰冷的珠子推入她的口中,
迫使她張開唇。那東西硌在了雲笙的裙襬處,
雲笙屏住呼吸,嚇得不敢動。
可是再這麼下去也不行,
雲笙用頭狠狠地撞了一下他。
然後,
她趁機一把扯掉了他覆麵的珠子。
珠子散落一地,清脆的聲響不絕於耳。
沈竹漪眼眸一震,
長髮也跟著散落下來。
少年烏髮雪膚的模樣,在燭光下像是鍍了一層釉,隱隱有光華流轉。
他臉側的刀傷暴露在她的目光下。
血液從腳底倒流,一種強烈的、欲死的羞恥感,近乎席捲了他全身。
下一瞬,他徒手掐滅了一旁的蠟燭,室內陷入一片黑暗。
滾燙的燭油灼傷了他掌心的皮肉,可他卻似無知無覺,滿腦子都是一句話——
她看見了?
看見了那道像是蜈蚣一般醜陋的傷痕。
她會露出什麼樣的神情?
厭惡、失望、還是反胃?
他的麵色陰沉得嚇人,脖頸處一條青筋暴起。
自從雲笙開始因男女有彆的理由疏遠他,他竭力藏起那些因患得患失而滋生出的陰暗。
直至他的臉被劃傷,這種焦灼到了頂峰。
潮濕的陰暗角落中,那些瘋狂扭麴生長的東西,再也掩飾不住了。
外頭的絲竹聲不知何時停了,賓客開始陸續散去。
室內靜得可以聽見呼吸聲。
和她跑向門口,倉皇離去的步伐聲。
沈竹漪垂下眼,薄哂,眼底一片冰冷瀰漫。
世人無不看皮囊,她亦喜愛完美無缺的容顏。
這自然不會是她的錯。
要怪便怪,這世間庸俗的美醜之分,就算傷了心脈,也不該傷了這張臉。
良久,沈竹漪深深吸了一口氣,勾唇笑了一下。
無妨。
她看上了這百花樓裡誰的臉,他就割下來,做成麵具好了。
若是屆時,她仍要離開……
一朵靡麗的蓮花開在了他臉側的傷痕處,他漠然地望向樓下的燈火通明,手已然覆上腰間的蝴蝶刀。
就在此時,房內的燭火再度亮了起來。
光亮刺入沈竹漪的眼底,他眼睫顫動,眼睜睜地看著雲笙點燃了門邊的燭台。
火光映照雲笙的容顏,她並未選擇離開,而是舉著燭台,靜靜看著他:“不就是一道傷痕,有什麼見不得人?”
她步步走近他:“彆說這藥膏珍貴,你不會留疤,隻消過幾日便好了。你為何要這般焦慮不安?就算真的留了疤……”
雲笙站在他麵前,將燭台放在桌上,側過臉看向他:“那又如何?我依然覺得你很好看。誰若是因此而疏遠你,你也不必在意那人的看法,因為他根本就不值得。”
眼前的燭光令沈竹漪的雙目脹痛,他能感受到她的目光,因為她的注視,那道傷痕開始灼燒起來,開始發痛、發癢,就像是裡邊的血肉在瘋狂生長。
他分不清這是糜爛還是新生,就像他此時此刻,分不
清她說的話是真是假。
是為了安撫他的權宜之策,還是發自內心的肺腑之言。
雲笙湊近了,注視著他的眼睛,她袖子撩起來,露出腕側斑駁的疤痕:“我手腕上的疤,看起來比這可怖多了,你會厭惡麼?”
沈竹漪失神了片刻。
雲笙道:“若是愛一個人,僅僅是因為他的臉,那這樣的感情,未免也太拿不出手了。”
說完,她踮起腳尖,很輕地吻在了他傷痕的那朵蓮花上。
蓮花絢爛地綻放,開在他臉側,極儘的鮮妍。
而後便轉瞬即逝。
雲笙看見,少年眼底的迷茫、錯愕與不解。
他很少有這般的神情,以至於真的有些符合這個年紀的純情和懵懂。
他靜默了許久,才緩聲道:“愛,難道不是痛苦麼?”
他的母親說過愛他,可是卻是掐著他的脖子,淚流滿麵地說著。
她的眼淚像是刀子,落在他身上,刀刀見血。
愛一個人,就是要給予他痛苦,比一切的恨,一切的憎,都要更加深刻。
雲笙一怔,也不知他是怎麼會有如此的誤解。
雲笙絞儘腦汁地想糾正他:“愛也許會有痛苦,但是仍舊是很美好,很了不起的東西。”
見他仍舊並未所動,雲笙極為認真道:“愛一個人,是愛他皮囊之下,他的一切真實的模樣。無論他變成什麼樣,都不會拋棄他。”
燭光輕輕搖曳,光芒如水一般,拂過畫屏上的美人麵。
沈竹漪的呼吸聲忽的亂了,他驟然靠近,直挺的鼻骨抵在雲笙的腕側。
他近乎是癡迷地吻在了雲笙腕側,那猙獰的疤痕上。
他溫熱的唇舌舔-舐過暗紅色的線條,細細描繪過每一道她以匕首劃開皮肉的痕跡。
彷彿這樣便能感受到當時刀尖破開薄薄皮肉時,她的痛楚,她的隱忍。
他愛憐地吻著斑駁的疤痕,氣息越發急促,眼尾泛起一片緋紅。
似乎觸碰到這疤痕,就是觸碰到她的心。
他眼眸顫了顫,抑製不住地顫抖起來。
雲笙不禁懷疑,他是否下一刻就要興奮地哭出來。
沈竹漪忽然擡起眸,定定看著她,緩聲問:“師姐,你愛我麼?”
這下換雲笙愣住了,她瞪大了眼。
月霞紗輕拂過沈竹漪的臉,他的聲音極輕:“你可以愛我麼?”
隔著朦朧的紗,他的雙眸攫著她,像是懵懂青澀的少年,聲音極為平靜,卻又莫名流露出一絲癲狂:“我想要你的愛,全部的愛,多痛苦的愛,我都能夠承受。”
雲笙徹底啞然。
她的臉和脖子都開始發熱,心跳聲也越發急促。
之前在桃花塚的時候,看見他孤身一人站在那裡,她腦子裡什麼都不想,隻想去他的身邊。
要說這麼多日的朝夕相對,冇有感情,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可是愛又意味著坦誠,要毫無保留,也意味著擔當。
將所有的秘密袒露在另一個人麵前,這是多麼可怕的事情。
她不夠瞭解他,也瞞著他許多事。
像重活一次這種稀奇古怪的說法,她自己都無法說出口。
而且……更彆說他的身份,他註定是與王庭不死不休的。
未來會是怎樣?
除了傳聞中的秘寶往生鏡,冇有人能預知未來。
所以,走錯一步,很可能便要粉身碎骨。
她的唇瓣哆嗦著,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回答。
見她遲遲猶豫,沈竹漪便知道了結果。
他柔聲道:“不想說,便不必說。”
雲笙一怔,道:“不是這樣的,我可以想一想,再告訴你嗎?”
說完,她便緊張地去看他的神情。
眼前的少年眉眼輕彎,顯得潤澤溫朗,如玉雕琢。
他勾唇道:“自然。”
這下換雲笙愣住了。
他的反應太過於平靜隨和,和方纔的歇斯底裡形成鮮明的對比。
雲笙鬆了一口氣:“我去給你拿傷藥。”
隻是她不知道,在她轉身之際,沈竹漪麵上的笑便淡了下去,眼眸晦暗。
雲笙是不會愛他的。
那也無妨。
被愛這種東西,冇有也無妨。
既然用愛留不住她,那為何不為她量身做一個枷鎖,將她和他永遠鎖在一起,血乳-交融,抵死纏綿,生要在一起,死也要一起。
愛是虛無縹緲的,是會消失的,但是枷鎖卻不會。
他將枷鎖的鑰匙吞入腹中,她若要走,那便將他剖心挖腹,再離開吧。
想到這裡,他心中的那種焦躁不安終於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詭譎的興奮。
光是想到能和她永遠在一起,他體內流淌的血液好像也化作了滾燙的岩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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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雲笙竟睡到了日上三竿。
她伸了個懶腰,下床後便去找沈竹漪。
箐奴低眉順眼道:“那位公子,在小廚房,為您做午膳。”
雲笙去到後廚,果然看見了沈竹漪。
他身著白衣,用木簪綰著發,綴著鈴鐺的長生辮垂落在腰線處。
廚房內的白煙升騰,朦朧他清雋的眉眼。
他從木桶內取出一條活蹦亂跳的魚,放在砧板上。
雲笙道:“你傷還冇好,為何要來這裡?”
沈竹漪取出刀道:“師姐的吃食用度,一直以來都是由我全權操辦,不必交予旁人。”
雲笙身後的箐奴小聲解釋道:“雲姑娘,我給您做了魚湯,本想給您送過去,誰知碰上了這位沈公子,他說您不吃來曆不明的東西。”
沈竹漪垂著眼,冇說話,他一手執著刀,一手按著掙紮的魚。
刀刃逆著魚鱗刮過去,發出“嚓擦”的聲響。
砧板上的魚的尾巴胡亂地撲騰,鮮紅的血濺在沈竹漪修長的指骨上。
血液順著他手背分明的青筋滴落,沈竹漪剔除完魚鱗,便開始將魚肉切片。
箐奴光顧著打量雲笙的反應了,仍在喋喋不休道:“可我好歹也是樓裡知根知底的人,廚藝更是在樓內排的上名號的,這位小公子一看就是養尊處優的,先不說他的傷勢不便,再說了,他這十指不沾陽春水的,一看便不是擅炊煮的……”
一片片的魚肉被沈竹漪的刀切得格外薄,魚背上晶瑩剔透的魚肉堆疊在一起,像是開出的花。
就在此時,砧板上的魚劇烈撲騰了一下,濺起的血水把雲笙和箐奴都嚇了一跳。
沈竹漪麵不改色,再度按著魚頭,手中的刀猛地落下。
魚背上肉都被剔除了乾淨,見到裡頭森白的骨頭。
他這才擡眼,黝黑的雙眸望過來,勾著唇柔聲道:“我確實不擅炊煮,比之種種,我更擅殺人。”
他眼底的幽光綺麗,聲線也若金聲玉振一般蠱惑。
箐奴一時不察撞進他眼底,忽然渾身一震。
很快的,箐奴的脊背處傳來一種鈍痛,痛得就像是他的肉被極薄的刀刃,一片片割下來似的。
箐奴的額頭也開始冒汗,此時此刻的他,好像便是那砧板上的魚。
沈竹漪手中的刀,一刀刀落下,剔除他脊背處的血肉。
那魚被剔得隻剩下骨頭,仍在掙紮,箐奴痛得渾身冒汗,忍不住倒在地上開始痛呼起來。
雲笙看出了異常,剛要出聲。
沈竹漪便轉過身去,將魚下鍋。
箐奴這才從幻象中解脫,他大口呼吸著。
雲笙蹲下身道:“箐奴?”
箐奴冇有回話,像是見了鬼一般,一張臉蒼白臃腫,跌跌撞撞跑出了廚房。
雲笙無奈地看了沈竹漪一眼,出去找了一圈,冇看見箐奴的影子。
她隻好先去盥洗。
又過了片刻,沈竹漪推開門,手上提著紅木食盒。
食盒內第一層是藕粉糖糕,第二層是魚湯。
雲笙很想質問他廚房的事情,但是味道實在是太香了。
藕粉糖糕清甜,乳白色的魚湯更是鮮香醇厚。
雲笙的肚子很不爭氣地叫了幾下。
民以食為天,她打算先吃完再問。
沈竹漪並未坐下和她一起進食,而是在她身旁站著,靜默地看著她。
雲笙先將糖糕吃完了,再用湯匙一口口喝著魚湯。
她吃得很快,也很乾淨,就差舔盤子了。
沈竹漪用指腹擦去她唇邊沾到的糖漬。
雲笙怔愣地看向他,他垂眼時,睫毛密而翹,像是蝶翼一般,身上攜著雨露青竹的香味,一晃而過。
他的動作太過於自然,以至她都冇反應過來,他便轉過身,將空碗收進食盒,拿去一旁清洗。
吃人嘴短,更彆說他還在洗碗。
於是雲笙決定再晚點質問。
當然,拖來拖去的結果便是無疾而終。
自那一日,箐奴便換去伺候彆的客人了。
雲笙愧疚地補償了他一些銀錢,便和燕辭楹打了招呼,不需要再有人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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