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師弟不可能是黑蓮花 第第 8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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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夢王女被迎回郢都之事,
很快便四海皆知。
王女現世引發暴亂,玄甲衛鎮壓情緒激動的民眾。鬨成這樣,秦慕寒冇能在當日處決趙氏,
而是將他們再度關了起來。
玄甲衛將雲笙的住處裡裡外外圍得水泄不通,名義上是保護,實則便是變相的軟禁。
古來有過雲夢王女嫁入郢都的先例,
所以當太子姬承曦提出要迎娶王女時,並未在王庭內遭到多少反對。
被軟禁的這些時日,
她用靈力畫符,在施粥時分發給被濁氣荼毒的百姓,有她靈力的符籙能暫時驅散這種氣息。
雲笙身邊有幾名伺候的宮女,
她們時常會傳來王庭的訊息。
“……太子殿下對王女一見傾心,靈山一彆,
自是不願再等,說是三日後便是良辰吉日,要於王庭的祭壇舉辦納吉定親宴,
迎王女入東宮。”
雲笙自然知道,姬承曦這般心急如焚,
為的便是能將雲夢的血脈牢牢握於手中。
入夜,伺候的宮女們都昏昏入睡。
唯有一位婢女在雲笙的房內,清掃過後,
她剛要剪滅燭火。
榻上的雲笙睜開了眼。
她道:“我要見帝姬。”
那婢女背影一僵,
轉頭看過來。
這些時日,雲笙通過和這些婢女打交道,
大概摸清了她們背後的門道。
她確信,
這個婢女就是帝姬的人。
那婢女冇有迴應,隻是警惕地環顧四周。
雲笙道:“放心,
她們中了我的符籙,昏厥過去,如今隻有你我二人。”
“這些天,你一直借擦拭開間的瓷器觀察外頭玄甲衛的輪班,想必你也找出了空缺。”雲笙取出那枚帝姬給她的信物,再度道,“這是帝姬當初贈我的信物,說我有難可憑此物找她,我知道她現在被秦慕寒禁足,我也知道你有辦法讓我見她,現在,事不宜遲,我要見帝姬。”
帝姬來時,是在子時三刻。外頭的玄甲衛恰逢輪班休憩。
雲笙也冇想到,再度見到帝姬姬暄,是在這種情況下。
鬥篷下的姬暄並未上妝,長眉入鬢,細長清冷的眼,仍是不茍言笑的模樣。
她對雲笙道:“我尚在禁足,隻能給你一炷香的時間,便要回府。”
雲笙便開門見山道:“帝姬遲遲不出手,是欲要坐山觀虎鬥,無論是秦慕寒,還是沈竹漪,這二人在您眼中都是毒蛇猛虎,都是要除去的禍害,對麼?”
帝姬不置可否,那雙鳳眸靜靜看著雲笙,又像是透過她的眉眼,在看什麼人。
姬暄平靜道:“你自投羅網,便是猜到本宮不會讓雲夢血脈落於太子一黨,在逼本宮出手?”
雲笙又道:“我自是不敢。隻是我心有不甘。當年沈氏被滅門一案,我回了琴川,順藤摸瓜找到了知道當年事情的人,想必您也明白其中蹊蹺。我希望您能重查此事。而且,秦慕寒和魔域勾結,他們大肆用歸陰燈供奉祟神,為的就是解開祟神在混沌的封印,此事他們謀劃了多年,怕是已經快要成功了。”
帝姬這纔開口:“沈竹漪身負紅蓮業火,手中有著封印凶獸的卻邪劍,亦是孽鏡台的背後之人。當年王庭殺他滿門,他心裡有多少恨?紅蓮業火和卻邪劍都是主肅殺之物,都會吞噬他的心智,他若失控,於天下之難不容小覷。誰也不能保證,他會不會是下一個秦慕寒。”
雲笙道:“我可以。”
“我雲笙可以用性命作保,他若因業火或卻邪劍失控,便由我來承擔後果,哪怕付出性命也在所不惜。並且,我相信他。我和他相伴許久,他並非是狼子野心之人,他所要的,隻是一個公道。”
帝姬定定看向雲笙,燭火搖曳的那一瞬,她有片刻的恍惚。
良久,所有的針鋒相對褪去,她斂了眉,像是格外疲憊一般,幽幽歎出一口氣:“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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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親宴這日,太子宴請三宗九家之人齊聚王庭。
王庭有變,風波詭譎,幾位家主稱病推脫也逃不過,怕落人口舌,隻得親自前來。
郢都內宮殿巍峨,廊腰縵回,明燈千裡中有宮娥緊密穿梭在錦簾玉帛之下。
雲笙身披大紅的雲肩鳳尾裙,頭戴鸞鳥華冠,眉心貼著花鈿。
在這樣繁雜的衣袍之下,她的雙手卻被一對玄鐵打造的鐐銬緊緊束縛。
不僅如此,他們收走了她身上所有的符籙和利器,就是怕會出亂子。
飛簷下是大紅的宮燈,白雪皚皚,雲笙與宮娥登上廣陽宮的階梯,身後是隨行的儀仗與禮兵。
一步一步,她與站在高處的姬承曦遙遙對望。
一個勢在必得,一個平靜無波,瞧不出絲毫情誼。
賓客更是正襟危坐,鴉雀無聲。
祭壇之上,巫師從神廟出來,為二人占卜納吉。
雲笙靜默無言地看著。
隻見那巫師神神叨叨地搗鼓著二人的八字,末了,一拍手掌道:“近來運轉銳氣周,窈窕淑女君子求,鐘鼓樂之大吉慶,占者逢之喜臨頭。天作之合,大喜之兆!太子與王女乃是金玉良緣,二人結合,定會庇佑我昭明風調雨順,百年安康!”
底下的人也跟著歡呼起來,齊齊朝祭壇神廟的地方跪拜。
巫師道:“還請二位貴人入廟祭拜先祖。”
廟宇唯有王庭皇室可入,宮婢和侍衛都要在外等候。
雲笙和姬承曦先後踏入。
雲笙取香時,手上的鐐銬發出碰撞的聲響。
姬承曦走過來,低頭道:“你如今的模樣,倒是比往日在論劍台上嗆我我的樣子要乖順多了。”
鸞鳥華冠下的少女回眸,新月籠眉,春桃拂臉,眼中微光比冠上珠翠還要奪人眼目。
雲笙隻看了他一眼,卻並未答話,執著香走向蒲團。
姬承曦恍惚了一瞬。
他追過去,蹙眉道:“你安分守己,做本宮的人,想要什麼,本宮自會賜給你,保你一世榮華富貴。”
香燭的一抹煙氣繚繞,眼前的人忽然笑了。
她笑得並不端莊,眼角眉梢都是笑意,耳墜子輕搖,連華冠上的流蘇也跟著晃盪。
姬承曦卻移不開目光。
雲笙忽的轉過身,近乎貼著姬承曦的耳邊,輕聲道:“那我向你取一物,你可願給?”
少女的清香籠罩過來,嗬氣如蘭,姬承曦心猿意馬了一瞬。“你要何物?”
便見她朱唇輕勾,幽幽道:“你身上的……劍骨。”
話音一落,隻聽一聲清脆的聲響,雲笙一把抽出了姬承曦腰間的佩劍。
姬承曦大驚:“你、你要做什麼!來人!來人!”
他一麵高呼,一麵逃跑。
少女的雙手墜著沉重的鎖鏈,可卻絲毫不影響她出劍,劍端溢位一抹銀芒,若流風迴雪般的劍風將他席捲在地。
劍柄在她掌心一旋,陡然間生出一陣罡風。
霎那間,狂風席捲整個祭壇和廟宇。
那些靠近廟宇的玄甲衛和宮婢紛紛被擊飛。
雲笙站在狂風中心,火紅的鳳尾裙隨風拂動,像是揉開的鳳凰花。
姬承曦倒在地上,看著她提著劍步步走近。
無論是她的劍法,還是她提劍的模樣,都令姬承曦想到了一個人。
這更令姬承曦心中浮現出濃濃的恐懼。
雲笙掐訣唸咒,口中銜著一枚明珠。
姬承曦跌坐在地,他體內的劍骨隱隱發燙,幾欲要破體而出。
他惶恐地看著她,此時此刻,她被風鼓起的裙襬仿若化作了那紅蓮般的火焰,她垂眸睥睨的神情和姿態,恍惚間,和靈山立於業火中的沈竹漪重疊。
“這、這是純陽珠!你將純陽珠納入了體內?你個瘋女人!”
盛大的光芒自雲笙體內溢位,她緊閉雙眸,沉聲道:“以我身為引,請劍骨出鞘。”
話音落下,姬承曦體內的劍骨也寸寸發燙,他聽見自己骨骼的錯響,恍若渾身的皮肉都在分離,這種劇烈的刺痛之下,他僵硬地癱倒在了原地。
秦慕寒驟然陰沉了臉色,他大步朝著廟宇而去。
就在這時,突然湧出的兵馬圍住了他的去路。
正是帝姬府邸的親信兵馬南府軍。
帝姬緩緩走出,身後是定遠王,緊隨其後的是被救出的趙昊宕和趙纓遙,以及自崑崙宗的眾長老與弟子。
秦慕寒與她對視片刻,他的聲音低沉得可怕:“帝姬解禁的日子,似乎還有四日吧。”
姬暄笑了笑:“秦宮主,本宮是來治的你罪的。”
秦慕寒冷笑:
“笑話,老夫何罪之有?”
姬暄道:“我在禁足之時,遭賊人刺殺,嚴刑逼問之下,發現此事與廣陽宮有關,秦宮主恰巧忙於太子定親不在宮內,我便命親兵直接入了廣陽宮,搜查證據。碰巧發現了此物。”
她揚了揚手,身後的人拿出了一盞歸陰燈。
姬暄沉聲道:“此物叫做歸陰燈,用於凝聚濁氣,供奉給祟神。”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紛紛驚呼起來:“祟神!”
那可是大名鼎鼎的禍神,一旦降世,便有滅世之災,在千年前被雲夢澤的王女以一人之力,封印進混沌之中。
姬暄道:“魔域之人,正在想法設法放祟神出世,我等趕到時,這些陣法已經成功了大半,怕是已然無力迴天。”
恐慌很快便在人群中蔓延:“我就說怎麼近日天象有異。濁氣甚至入了郢都,就連那場戰爭後銷聲匿跡的魔域邪祟也都紛紛出來作亂。完了……一切都完了……”
姬暄看向秦慕寒:“而你,私自縱容王庭的禁藥流傳,甚至以此為營生,招了這些巫者。你纔是那個勾結魔域的罪魁禍首。”
秦慕寒瞪大了眼:“你——大膽!僅憑此物,你如何能治老夫的罪!”
姬暄道:“自是不能。還有人證。之前在蓬萊宗擒獲的魔域左使赫連雪已然招認。宮主可需我傳喚他來對峙?”
“一派胡言!休要在這裡搬弄是非!”
秦慕寒廣袖一掀,刹那間,可怖的威壓自他身上襲來。
“小心!”
定遠王將姬暄護在身後,他手中摺扇化為法器,竟抵擋不住秦慕寒的一擊,便於頃刻間破碎。
定遠王吐出一口血來:“該死,這老東西,什麼時候竟有了這般高的修為……”
趙纓遙和趙昊宕拔刀而出,二人呈包抄之勢朝著秦慕寒圍攻而去。
秦慕寒以雙臂硬生生接下二人的長刀,刹那間,兩人便被齊齊震飛。
秦慕寒不屑地掃了重傷倒地的二人,他捋平衣襬的褶皺,吩咐身後的玄甲衛:“把他們綁起來,敢有違抗,就地斬殺。”
說完,他步步朝著廟宇中的雲笙走過去。
一麵走著,他手心蘊生出一團滋滋作響的風暴。
“今日是太子與王女定親之日,何人膽敢壞了禮法,殺無赦。”
與此同時,廟宇之內,引出劍骨隻差最後一步。
雲笙提著劍朝著姬承曦走過去。
姬承曦仍然在掙紮,他色厲內荏地威脅道:“沈霽是罪臣,你為了他要傷我?他是在利用你!但凡和他沾上關係的,都冇有什麼好下場,他就是天煞孤星,沈氏都是因他而死……”
雲笙麵色一沉:“住嘴。”
鋒利的劍尖瞬時刺入姬承曦的心下三寸,鮮血噴濺出來,濺在她白皙的側臉上,像是揉開了嫣紅的花瓣。
雲笙低聲唸咒。
在她拔出劍的那一瞬——
姬承曦體內的劍骨瞬時便破體而出。
劍骨泛著如玉的光澤,被雲笙體內的純陽珠牽引。
目睹此幕的秦慕寒勃然大怒。
他朝著雲笙揮去一掌。
磅礴的靈氣瞬時便擊碎了門扉,簷下的燈籠傾動出點點星火。
雲笙卻無法躲避,她用身體牽引著劍骨,步步維艱。
眼見那掌風欲要觸及她。
霎時,風雪之中,鈴聲驟響。
一把刀刃飛旋而至,二者碰撞時發出尖銳的爆鳴聲。
頃刻間,秦慕寒的掌風湮成虛無。
秦慕寒仰麵避過飛擲的刀刃,回眸望去,茫茫雪幕中,崔巍宮簷之上,不知何時,隱冇著一群戴著獠牙鬼麵的人。
占卜的巫師被從劍抵著,他垂著頭,神神叨叨道:“今日是王女與太子的大喜之日,二人是良緣天定,天作之合,是吉兆,是吉兆,不能見血光,你們不能殺我……”
“唰”得一聲,長劍落下,那巫師的腦袋也跟著滾落進雪地裡。
紅的血融化在在白的雪中,尚冒著汩汩的熱氣。
順著滴血的劍鋒往上,執著劍柄的是骨節分明的手。
那人外披黑色大氅,露出交疊的紅色衣襟,衣袂在狂風暴雪中獵獵作響,半張獠牙鬼麵下露出一截雪白冷峻的下頜,和過分殷紅似鮮血染就的唇。
他身後浮現出一張張凶戾的獠牙惡鬼麵具,在黑夜暴雪中倒映著粼粼火光。
廟宇中的劍骨嗡嗡作響,像是受到了感召那般,急遽地從廟宇中掙脫,飛向他所立之地。
秦慕寒沉下臉:“沈氏餘孽,你果然還是來了,你蠱惑雲夢王女,讓她為你盜取劍骨。邪魔外道,為了得到劍骨,當真是不擇手段。”
那人取下染血的鬼麵,露出一張姣麗俊美的容顏。
他靜靜望過來,唇邊噙著很淡的笑:“錯了。”
他提起劍,直指身前的碧瓦朱甍,染血的劍鋒倒映著他冷冽的雙眼。
“我要的,隻有雲夢王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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