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室友全是臥龍鳳雛 第319章 廢品堆裡的光
那絲異響極其微弱,像垂死的電蚊拍發出的最後一聲悲鳴。
陳默的瞳孔猛地一縮。
滋啦……
幾乎就在他辨認出這聲音來源的瞬間,機房角落裡,一台翻新主機的螢幕毫無征兆地閃爍了一下,隨即,令人心悸的藍色鋪滿了整個界麵。
藍屏。
緊接著,彷彿是會傳染的瘟疫,第二台、第三台主機接連步了後塵。
三塊幽藍色的光屏在悶熱的機房裡,像三座沉默的墓碑。
機房內的溫度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攀升,混雜著老化塑料和塵埃的焦糊味,刺激著每個人的神經。
“是電壓!”陳默幾乎是吼出來的,他衝到一台還能勉強執行的電腦前,手指在鍵盤上敲得劈啪作響,螢幕上瞬間彈出一條劇烈波動的曲線圖。
“電壓不穩,電路撐不住了!”
這間廢棄的機房,本就是上個時代的遺物,它的電路設計,或許連同時執行幾個大功率吹風機都費勁,更彆提幾十台需要穩定供電的電腦。
張野的電話直接打給了廠裡的老電工李工。
半小時後,一個穿著洗得發白的藍色工裝、滿手老繭的乾瘦男人提著工具箱,風風火火地趕了過來。
他沒先看電腦,而是徑直走到牆邊,用手背在那滾燙的牆麵上貼了片刻,又用指關節敲了敲,側耳傾聽。
“鋁線。”李工吐出兩個字,搖了搖頭,語氣像個經驗豐富的老中醫在給危重病人下診斷書,“這牆裡走的都是鋁線,早就該淘汰了。彆說你們這些寶貝疙瘩,現在拿這線帶個電水壺都得提心吊膽。”
絕望的氣氛瞬間籠罩下來。重新布線?那無異於天方夜譚。
李工卻不緊不慢地從他那個破舊的工具箱裡,搬出一個沉甸甸、滿是灰塵的鐵盒子。
“廠裡前些年淘汰的一套穩壓模組,一直扔在倉庫裡吃灰。我給你們帶來了。”他拍了拍鐵盒,發出沉悶的聲響,“老裝置就得配老零件,纔不鬨脾氣。講究個門當戶對。”
張野看著李工三下五除二地接線、除錯,那不穩定的電壓波形圖竟然奇跡般地平穩下來,忍不住大笑:“李工,您這哪是修電路,簡直是電子大夫啊!”
李工擺了擺手,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眼神卻異常嚴肅地看著那些重新啟動的電腦:“我不是修機器,是救命。這裡麵存的那些資料,那些人的希望,不比醫院裡那心跳監測儀上的曲線分量輕。”
危機暫時解除,但林楓的眉頭卻鎖得更緊了。
他意識到,單靠零星的捐贈和他們幾個人的熱情,這條路走不遠。
他們需要的不是一個臨時的維修站,而是一條真正的“翻新流水線”。
他在本地一個大學生論壇上,用最樸實的語言發了個帖子,招募懂點硬體、有點熱情、不怕折騰的“技術合夥人”。
沒想到,第二天下午,一個叫小林的瘦高個男生就帶著六個同學找上門來,他們自稱“舊機翻新小隊”。
這群大學生像一股旋風,瞬間改變了404基地的沉悶氣氛。
他們沒有專業的實驗室,就把圖書館當成了研發中心,圍坐在一起翻閱著過時的計算機硬體手冊;他們沒有足夠的電源插座,就厚著臉皮去食堂跟打飯阿姨商量,借用空閒的插座測試主機板;他們沒有專業的防靜電工作台,就從快遞站撿回大量的廢紙箱,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操作著每一個零部件。
趙子軒嗅到了這裡麵蘊含的巨大能量,他架起手機,開啟了全程直播。
直播間的標題簡單粗暴:《當代大學生如何用廢品造網際網路》。
彈幕瞬間被點燃了。
“臥槽,這比我們學校的實驗課有意思一萬倍!”
“用快遞紙箱做防靜電墊,我怎麼沒想到,學到了!”
“我們學院也想組隊!求一個聯係方式!”
與此同時,陳默正在進行一場更深層次的革命。
他意識到,單純依靠提升硬體效能來構建網路,他們永遠追不上那些商業巨頭的腳步。
他們的優勢,在於“群體”。
他將原本複雜的“去中心化通訊”協議徹底打碎、重構,拆解成無數個可以模組化獨立執行的“訊號碎片”。
在這個新的體係下,每一台效能低下的舊電腦都無需承擔龐大的運算任務,它們隻需要像一個微小的神經元,負責接收並轉發一小片資料。
當足夠多的“神經元”同時工作時,這些碎片化的訊號就能拚接成一個完整、穩定且無法被輕易摧毀的網路。
他給這個協議起了一個名字——“螢火協議”。
“我們不需要依賴巨頭的燈塔來照亮航路,”他在團隊的白板上寫下這行字,“我們要做的,是讓每一粒微塵,都能點亮自己的星光。”
測試的那天晚上,整個基地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隨著陳默敲下回車鍵,37台形態各異的翻新機同時上線,它們的指示燈在昏暗的房間裡,像一片深呼吸的星海。
幾秒鐘後,那個消失已久的訊號站頁麵,終於重新可以訪問了。
首頁上沒有廣告,沒有宣傳語,隻有一個不斷向上滾動的列表,自動彈了出來——那上麵是每一個捐贈者的昵稱和他們所在的城市。
林楓看著螢幕上那串緩緩滾動的光點,像極了童年記憶裡,夏夜田埂邊漫天飛舞的螢火。
然而,這片剛剛燃起的星光,很快就迎來了試圖將其撲滅的狂風。
青禾資本的動作開始了。
某個國內頭部的流量平台,突然毫無征兆地下架了趙子軒所有關於“公益文旅”的視訊,官方給出的理由是“內容與平台商業定位不符”。
緊接著,張野那邊也傳來壞訊息,他辛苦建立的康複聯盟,好幾個重要的合作方都被相關部門“約談”,善意地提醒他們,“與未備案的社會組織進行深度合作,存在潛在風險”。
最致命的一擊,落在了他們的網路命脈上。
訊號站的域名被惡意搶注,當使用者輸入網址後,頁麵會直接跳轉到一個名為“404公益商城”的網站。
網站上琳琅滿目,售賣著印有404標誌的聯名t恤、愛心盲盒,甚至還有虛構的“貧困山區訊號塔愛心認養套餐”。
趙子軒看著那個粗製濫造的網頁,怒極反笑:“我們還沒想好怎麼賣,他們倒先替我們賣上了?真是貼心。”
深夜,陳默的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他發現了一股異常的資料流量,正像一群貪婪的蛀蟲,瘋狂地批量抓取“螢火協議”的後台程式碼。
他沒有聲張,指尖在鍵盤上化作一道道殘影,順著資料流的痕跡一路追蹤。
最終,ip地址指向了一家註冊在開曼群島的空殼科技公司。
而在那家公司的股東名單裡,一個熟悉的名字赫然在列——青禾資本旗下的一支科技投資基金。
“抄作業都不帶打聲招呼的嗎?”林楓看著陳默螢幕上的證據,眼神冷得像冰。
他沉默了足足一分鐘,然後抬起頭,做出了一個讓所有人都震驚的決定。
“開源。”
“把‘螢火協議’的全部程式碼,毫無保留地公開。署名就寫——404全體捐贈者。”
趙子軒的眼睛亮了,他熬了一個通宵,將這幾天發生的所有事——從機房危機到學生小隊的誕生,從螢火協議的成功到青禾資本的無恥竊取,再到林楓的開源決定,全部剪輯成了一個視訊。
視訊的標題是:《你們偷不走的,是我們一起寫的光》。
視訊發布的瞬間,像是投入湖麵的一顆石子,激起的卻是一場海嘯。
當晚,從北方的哈爾濱到南方的廣州,從東部的上海到西部的成都,全國37所高校的學生們,用一種最質樸、也最浪漫的方式做出了回應。
他們自發地熄滅了宿舍的燈,然後,在約定的時間,一同點亮了窗台上的台燈。
一扇窗,一盞燈,一個光點。
無數光點彙聚在一起,在漆黑的夜幕中,拚出了三個巨大的數字——“404”。
順著長江沿線望去,那綿延數百公裡的光點,宛如一條在人間重現的璀璨星河。
這一夜,程式碼無聲,光卻有了回響。
這道由無數普通人點亮的長河,正以一種超越數字世界邏輯的速度,彙聚成一股誰也無法預料的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