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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室友全是臥龍鳳雛 第327章 廢紙堆裡撈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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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西老街的風帶著一股陳舊紙張和濕冷塵埃混合的氣味,吹在林楓臉上,像是這個時代本身發出的一聲歎息。

他站在那家熟悉的店鋪前,但“青州文印”四個褪色的亞克力字已經消失不見,隻在斑駁的牆壁上留下四個長方形的、更乾淨的印記,像某種無字的墓誌銘。

卷簾門拉開了一半,裡麵透出昏黃的燈光。

幾個工人正粗暴地將一摞摞檔案、賬本、舊書扔進巨大的碎紙箱裡,機器的轟鳴聲間歇響起,每一次都像在咀嚼著一段人生。

房東是個叼著煙的中年男人,對林楓的到來不以為意,隻是含糊地擺了擺手:“老鄭走得急,什麼都沒交代。這些東西,我們隻能當廢品處理了,不然我還得貼錢請人清運。”

“廢品?”林楓的聲音有些乾澀。

他知道,對房東來說,這些是占據空間的垃圾,但對老鄭,對那些曾來這裡列印、影印、尋求片刻慰藉的人來說,這裡麵的每一張紙,都可能是一段生命的錨點。

他沒有再和房東爭辯,隻是彎下腰,在一個即將被封口的紙箱裡翻找起來。

指尖劃過畢業論文的封麵、公司的年度報告、孩子的塗鴉……直到他抽出一本厚厚的賬本。

賬本的封皮已經磨損,但內頁的字跡依然清晰,記錄著每一筆微不足道的生意。

他下意識地翻動著,一張泛黃的便簽紙悠悠飄落。

林楓撿起它。

上麵是一行青澀而笨拙的字跡,顯然是某個學生寫給心上人的情書草稿:“他們說我像wifi訊號,明明滿格,卻怎麼也連不上你。”

就是這一瞬間,像一道閃電劈開了林楓混沌的思緒。

他猛然意識到一個被他們長久忽略的恐怖事實。

這些年,他和404的夥伴們,利用技術拯救了無數被困在係統裡、被演算法遺忘的求助者,他們對抗的是冰冷的資料洪流。

可他們從未想過,這些最原始、最滾燙的紙質痕跡,這些承載著心跳和筆跡的“證據”,也會如此輕易地、物理性地消失。

它們甚至不會在伺服器裡留下一行“404

not

found”的程式碼,隻會變成一堆毫無意義的紙屑,被風吹散,被水浸透,徹底歸於虛無。

他抓著那張紙條,像抓著一根救命稻草,衝出店鋪,撥通了那個熟悉的群組號碼。

半小時後,在列印店對麵的一個路燈下,404寢室僅存的四人再次集結。

夜風更冷了,吹得每個人的臉都有些僵硬。

“老鄭沒了,他的店也沒了。”林楓的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們一直在救人,但我們留不下‘他們活過’的證據。那些證據,正在被當成垃圾處理掉。”

氣氛瞬間凝重。

張野,那個渾身肌肉、平日裡最是粗獷的男人,第一個從口袋裡摸索著,掏出一張折疊得方方正正的便條,紙張已經因為汗漬而變得柔軟。

他展開,上麵是他自己歪歪扭扭的字:“爸,媽,今天我靠自己站起來了。”他粗聲說:“這是我當年在康複中心寫的。上麵有我這輩子第一次靠自己雙腿站起來的日期。如果沒了,誰還記得我曾經癱過?”

趙子軒,那個在直播間裡能言善辯、靠著土味順口溜圈粉無數的主播,也沉默地從他那浮誇的揹包裡,抽出一疊寫滿了筆記的a4紙。

紙頁邊緣捲曲,沾著油漬。

“這些是我最早的直播指令碼,”他自嘲地笑了笑,“這裡麵每一個爛梗,每一句順口溜,都是我媽一句一句教我的。她說,人想活得開心,就得帶點土氣。我怕忘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陳默。

他還是那樣沉默,隻是默默地拉開自己的雙肩包拉鏈。

包裡沒有膝上型電腦,沒有平板,而是一遝厚厚的、用燕尾夾固定的設計圖紙。

他將其放在路燈下,昏黃的光照亮了圖紙的標題——《蜂巢分散式儲存協議v1.0》。

那是他大二時一筆一劃手繪的,是他們整個團隊技術夢想的起點。

在圖紙的邊角,甚至還畫著一個滑稽的、代表404寢室四個火柴人的塗鴉。

林楓的目光掃過這些散落著、卻重如千鈞的紙頁,聲音裡帶著一絲顫抖:“如果連我們自己的記憶都沒能保住,我們又憑什麼對彆人說,‘彆怕,我們來幫你’?”

他深吸一口氣,像是做出了一個重大的決定,轉身走向那個還在清運的列印店。

他用身上僅有的現金,租下了店門口那片即將被貨車占據的空地,隻租一晚。

一個簡陋的折疊桌,兩把椅子,一台從附近二手市場緊急淘來的多功能印表機。

他們拉起了一條倉促間用馬克筆寫成的橫幅,掛在路燈之間:“最後一夜列印亭:免費影印您的人生重要檔案,不限頁數,不問過往。”

趙子軒二話不說,架起了手機,直播間的標題被他迅速改成了《今晚,我們和碎紙機賽跑》。

鏡頭沒有對準他那張帥氣的臉,而是緩緩掃過列印店裡那一箱箱等待被粉碎的論文、日記、創業計劃書,以及他們剛剛搭起的簡陋列印亭。

訊息像投入水麵的石子,迅速在社交網路上泛起漣漪。

第一個聞訊趕來的是小雨,那個在檔案館實習的學妹,背著她那個塞得滿滿的專業檔案包,氣喘籲籲。

“我學的就是資訊儲存,”她看著眼前的場景,眼眶微紅,“可我的課本,從來沒教過我怎麼去救一張快要被撕碎的結婚證。”

她沒有多餘的廢話,立刻加入了他們。

她從包裡拿出檔案專用的標簽和登記簿,開始為每一份即將影印的檔案進行編號、登記來源、記錄簡要資訊,用最原始、最笨拙,卻也最可靠的方式,建立一個獨一無二的“臨終檔案庫”。

第一對走進光裡的是一對白發蒼蒼的老人。

他們顫抖著,從一個布包裡小心翼翼地捧出一張幾乎要碎裂的紙。

那是一份1978年的結婚申請書,泛黃的紙頁上,用藍色鋼筆寫著:“自願結合,生產隊批準”。

老人說,原件恐怕撐不過這個冬天了,他們想留個念想。

印表機發出輕微的嗡鳴,一張嶄新的、帶著墨香的影印件被吐出。

那一刻,時間彷彿被折疊了。

越來越多的人聚集過來。

有人送來了女兒偷偷畫滿哭臉和星星的高考誌願表草稿,那位父親紅著眼圈說:“她說沒考上理想的大學,就去賣烤串,我得讓她記著自己當初有多努力。”有人拿來了已經破產的公司的第一份商業計劃書,說想記住夢想開始的樣子。

陳默蹲在印表機旁的角落,代替了小雨,負責用一台便攜掃描器將這些紙張一頁頁錄入成數字備份。

他的動作機械而精確,直到一份手稿出現在掃描器的玻璃板上。

他的手猛然停住了。

那是一份《盲童程式設計興趣教學大綱》的手稿,筆跡遒勁有力,邏輯清晰縝密。

而在署名處,赫然寫著兩個字:周山。

是那位曾經救過他們,後來卻銷聲匿跡的周醫生。

陳默猛地抬頭,望向正在安撫一位哭泣女孩的林楓,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變形:“林楓,這些紙……這些獨一無二的記憶,能變成‘蜂巢’的第一批種子嗎?”

就在這時,趙子軒的直播間裡,一條加粗的彈幕被無數人刷屏。

那是雲海科技剛剛發布的係統公告:“為響應國家綠色計算倡議,本公司將於明晨六點,對所有超過三年未登入的‘雲海網盤’休眠賬戶,進行永久性、不可逆的資料批量清理。”

公告下麵,是密密麻麻的、哭喊著“不要”的使用者留言。

林楓盯著手機螢幕上那冰冷的文字,死寂了幾秒後,忽然低聲笑了出來。

那笑聲裡,沒有絕望,隻有一種被逼到絕境後燃起的、瘋狂的戰意。

“他們刪他們的雲,”他抬起頭,目光掃過在場的所有人,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這條寂靜的老街,“我們搶我們的地。”

他當著所有人和直播鏡頭的麵,點開自己手機裡的雲端備份清單,那上麵記錄著404團隊所有重要的數字資料。

然後,他毫不猶豫地按下了“永久刪除”鍵。

做完這一切,他隨手拿起桌上一疊剛剛影印好的、還帶著溫度的檔案,高高舉起。

“從今晚起,404的記憶,不許再交給任何人保管!”

鏡頭緩緩拉遠,列印亭那孤獨而溫暖的燈光,像黑夜海洋中的一座燈塔。

燈下,小雨正將一份日記的影印件小心翼翼地放進檔案袋,然後在登記簿上寫下編號:“000001”。

她做完這一切,抬起頭,望向那片沒有星星的城市夜空,眼神莊重而虔誠,像是在為時間,為記憶,豎起一座無形的碑。

時鐘的指標,正無聲地滑向午夜。

一個漫長而灼熱的夜晚,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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