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室友全是臥龍鳳雛 第458章 好人黑名單
林楓的目光彷彿能穿透螢幕,看到那台冰冷、龐大、無形的機器。
這台機器吞噬了無數人的善意,磨滅了他們的功績,卻連一個可以被憎恨的名字都沒有留下。
它通過抹去姓名來抹去責任,係統無名,執行者便無責,受害者哭訴亦無門。
一種冰冷的憤怒在他胸中凝結,不是熾熱的咆哮,而是如同深淵玄冰般的決絕。
既然敵人選擇匿名,那他就反其道而行之,為他們犯下的每一樁罪行,都刻上一個受害者的名字。
“子軒,”林楓的聲音不大,卻讓房間裡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立刻發起一個線上征集活動,就叫‘我認識的好人’。”
趙子軒愣了一下,隨即眼中燃起火焰:“主題是?”
“主題就是,那些因做過好事而被懲罰的人。”林楓的語速加快,思路清晰如刀鋒,“我們需要最真實的案例,要求投稿人必須提供當事人的真實姓名、事件發生的時間、地點,以及他們做了什麼好事,又因此遭受了何種不公的待遇。告訴所有人,我們不是要控訴,我們隻是要記錄,記錄那些被遺忘的善意。”
命令一下,整個團隊如同一部精密戰爭機器,高速運轉起來。
趙子軒利用他過去積累的所有人脈和社交媒體渠道,將“我認識的好人”征集令如雪片般散發出去。
帖子沒有激烈的言辭,隻有平實而懇切的請求,請求人們講出那些壓在心底、不敢言說的故事。
一開始,回應稀稀拉拉。
人們習慣了沉默,習慣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生存法則。
但當第一條、第二條真實的案例被匿名發布出來後,就像在冰封的湖麵上砸開了第一道裂縫。
壓抑已久的情緒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投稿開始呈指數級增長。
三天,僅僅三天。
後台收到的有效投稿達到了一個令人心驚肉跳的數字:一千三百二十七條。
每一條投稿背後,都是一個鮮活的人,一段滴血的故事。
有在手術台前連續奮戰三十六小時、救下危重病人卻因“超時工作違反規定”而被降職的主任醫師;有扶起摔倒老人卻被訛詐,最終因無法自證清白而被學校記入誠信檔案、取消評優資格的大學生;有在火場中救出母子三人、自己落下終身殘疾的退役消防員,他的家屬在搬家時,僅僅因為這個“英雄背景”就被數個房東婉言拒絕,理由是“怕惹麻煩”。
這些案例不再是冰冷的資料,它們帶著人的體溫,帶著血的腥氣,撲麵而來。
陳默通紅著雙眼,將所有案例進行結構化處理。
他像一個冷酷的解剖醫生,將這些悲劇分門彆類,建立起一個名為“好人黑名單”的資料庫。
他為每一個案例打上標簽:“善行型別”“牽連程度”“地域分佈”,然後,他將這些資料匯入視覺化軟體。
一張巨大的中國地圖在螢幕上展開,上麵密密麻麻布滿了紅點。
陳默指著其中一片連成線的紅點,聲音沙啞:“看這裡,這是我們根據資料生成的‘見義勇為鏈式打擊’模型。”
螢幕上,一個動畫清晰地展示了這條絕望的鎖鏈:一個紅點代表一個見義勇為者,當他犧牲或受重傷後,從這個點延伸出數條灰色的線,連線到代表他父母、配偶、子女的數個小點上。
這些小點隨即被標記為“信用受限”“就業歧視”“教育壁壘”……模型無情地演算著:一人犧牲,三代受限。
“我把它做進了‘親情脫鉤模擬器’。”陳默的聲音裡透著一股狠勁,“新增了‘真實案例模式’。現在,隻要輸入資料庫裡任何一個人的名字,就能親眼看到他的善行是如何一步步導致整個家族信用崩塌的。”
張野一言不發,默默地將這個資料庫,連同那個殘酷的模擬器,一同燒錄進一個個u盤。
他給u盤貼上標簽,上麵隻寫著五個字:《善良的代價》。
這些小小的儲存器,將作為射向那台無名機器的第一批子彈,被分彆送往各大媒體、有良知的人大代表以及國內頂尖大學的社會學教授手中。
就在他們準備下一步行動時,一個蒼老的身影走進了“壞人學校”的臨時總部。
是老張頭,那個因為孫女被“低信”而加入他們,平日裡最沉默寡言的老人。
他手裡捧著一本邊角已經磨損、泛黃的軍功簿。
他把軍功簿輕輕放在桌上,像是在安放一件稀世珍寶。
他顫抖著手指,一頁頁翻開,劃過一個個用鋼筆寫下的名字。
“李衛國,一等功,犧牲於三十八年前的南疆戰場。”“王鐵山,二等功,同上。”“周大海,二等功……”
他的手指停留在最後一頁,上麵記錄著三十一個名字。
“我的老班長,還有我所有的弟兄,都在這兒了。”老張頭抬起頭,渾濁的眼睛裡閃著水光,“這三十一人,現在有二十八個……他們的家屬,都在‘低信名單’上。”
房間裡死一般的寂靜,隻能聽到老人粗重的呼吸聲。
“他們有人拿了撫卹金去蓋房子,被舉報‘資金來源不明’;有人想給犧牲戰友的兒子在城裡找個活乾,被認定是‘破壞市場規則’;還有的,就因為每年堅持去給犧牲的弟兄掃墓,就被當地列為‘不穩定因素’。”老張頭低下頭,聲音輕得像一聲歎息,“他們用命換來了和平,我們這些活下來的,就想用這條命,換一個能說話的資格。”
林楓的拳頭在桌下死死攥緊,指甲深陷入掌心。他當場做出決定。
“陳默,把這三十一位烈士的故事作為‘好人黑名單’的首批公開案例!”他的聲音斬釘截鐵,“標題就叫——《國家記得他們,係統忘了他們》!”
行動在黎明前展開。
趙子軒幾乎打爆了電話,聯係了全國十餘家敢於發聲的獨立媒體和網路大v,約定在同一時間,同步發布這篇專題報道。
與此同時,張野組織了近百名家長,他們統一佩戴上那枚刺眼的“壞人學校”徽章,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市政府門口。
他們沒有口號,沒有橫幅,隻是靜坐。
每個人手裡都舉著一張a4紙,上麵用黑色馬克筆寫著一行字。
“我是那個‘不該幫人’的媽媽。”
“我是那個‘多管閒事’的爸爸。”
“我的孩子因為善良,上不了學。”
警方很快到場,拉起了警戒線,但出乎意料的是,他們並沒有驅散人群。
因為圍觀的市民越來越多,像潮水一樣從四麵八方湧來。
有人開始自發地給靜坐的家長遞水和麵包,有人掏出手機,開啟了直播,將這無聲的抗議傳遍了整個網路。
人群中,漸漸有人也舉起了紙牌,上麵寫著:“我也在名單上。”
星星之火,已成燎原之勢。
當晚,暴雨傾盆。
林楓獨自坐在電腦前,看著網路上不斷攀升的討論熱度,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
是一條未署名的簡訊,內容短得像一把匕首:“名單裡有個名字,是你爸。”
林楓的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狠狠攥住,他渾身一震。
他幾乎是憑著本能,顫抖著手開啟了“好人黑名單”的資料庫,在搜尋框裡輸入了關鍵詞——“1998年”“抗洪”“救援”。
螢幕上跳出一條記錄,時間地點都對得上。
而在當事人姓名一欄,赫然寫著三個他刻骨銘心的字:林建國。
後麵的備注簡短而冰冷:因在特大洪災期間組織村民進行堤壩自救,被地方認定為“擅自集會,破壞統一指揮”,記入地方維穩檔案。
原來如此。
原來父親當年所謂的“犯了錯誤”,就是這個。
原來他們一家人後來莫名其妙遭遇的種種不順,根源在這裡。
他盯著螢幕上父親的名字,久久不動,彷彿變成了一座雕像。
整個世界的喧囂都遠去了,隻剩下窗外嘩嘩的雨聲和自己沉重的心跳。
“還發嗎?”陳默不知何時站到了他身後,輕聲問道。
他指的是那篇關於三十一位烈士的報道,傳送時間馬上就到了。
林楓深吸一口氣,胸腔裡充滿了冰冷的雨意。
他沒有回答,隻是移動滑鼠,在那篇即將引爆輿論炸彈的文章下,毅然決然地加了一行小字:本文所有資料,均來自“善良的代價”資料庫,歡迎查證。
然後,他將滑鼠指標移到“公開”按鈕上,用力點了下去。
螢幕亮起的瞬間,他彷彿看到父親在洪水中嘶吼著指揮村民扛起沙袋的背影。
下一秒,他拿起手機,撥通了姨媽的電話,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姨媽,你告訴表弟,他能上大學了。這個名額,不是我們求來的,是我們……搶回來的。”
電話結束通話,林楓緩緩站起身,走到窗邊。
窗外,暴雨如注,衝刷著這個城市的罪惡與傷痕。
而在他胸口彆著的那枚“壞人學校”的徽章,在昏暗的燈光和雨水的映照下,愈發清晰,也愈發沉重。
他知道,點選“公開”的那一刻,他不僅是向那個無名的係統宣戰,也是將自己和自己的家庭,徹底推到了風暴的最中心。
那條匿名簡訊,是警告,也是戰書。
而他,已經接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