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室友全是臥龍鳳雛 第66章 流動站的畢業證
林楓的指尖在微涼的手機螢幕上劃過,那條他剛剛轉發的動態下,點讚和評論正像潮水般湧來。
然而,螢幕的光亮映照出的,卻是一張冷靜到近乎漠然的臉。
勝利的演算法攻防戰並未帶來長久的安寧,反而像是在一堵密不透風的牆上鑿開了一個小孔,讓他窺見了牆後更加廣闊而幽深的黑暗。
“弱勢通道”上線的第一個週六,晚風帶著夏日的燥熱。
小林,那個因為連續三週被演算法判定為“低優先順序”而險些崩潰的備考生,終於拿到了靜音倉的預約碼。
但他沒有進去。
他隻是沉默地坐在靜音倉的玻璃門外,地上放著一塊用快遞紙箱板手繪的牌子,上麵的字跡有些歪扭,卻像刀刻一般有力:“這裡曾經沒有我的位置。”
他坐得筆直,像一尊雕像,無聲地對抗著那個曾經將他拒之門外的係統。
進出靜音倉的同學腳步都慢了下來,目光複雜地掠過他和他腳邊的牌子。
趙子軒用手機拍下了這一幕,沒有加任何濾鏡,直接發到了社交平台上,配文隻有一句:“不是為了炫耀使用權,是為了記住被拒絕的日子。”
這張照片像一枚投入湖心的石子,迅速激起千層浪。
林楓看到時,嘴角微微牽動了一下,那不是笑容,更像是一種確認。
他指尖輕點,轉發並加上了自己的注腳:“真正的公平,是讓每個人都能選擇進或不進。”
這句話,徹底點燃了學生們積壓已久的情緒。
當晚,阿傑找到了正在操場上整理流動帳篷的林楓。
這個連續三年考研失敗,幾乎把圖書館當成家的學長,眼中有種被磨礪出的疲憊,但此刻卻燃燒著一團火。
“林楓,我想跟你商量個事。”阿傑的聲音有些沙啞,“‘流動自習站’,能不能彆隻做備考季,咱們把它做成一個常態化的專案?”
林楓停下手裡的活,看向他。
“我……我這幾年,踩過太多坑了。”阿傑的目光投向遠處燈火通明的教學樓,“不隻是搶不到座,還有很多事。比如,怎麼寫一份有理有據的申訴信,怎麼去學校官網的犄角旮旯裡查詢對自己有利的規定,怎麼用資料說話而不是光憑一腔熱血去辦公室跟老師吵。這些,沒人教我們。”他深吸一口氣,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我想帶一批大一、大二的新生,輪流值班。我們不隻提供桌椅,我們還教他們這些。我們教他們,怎麼保護自己。”
林楓的心臟被重重地敲擊了一下。
他看著阿傑,看到了一個失敗者身上最寶貴的東西——經驗,以及將這經驗傳遞下去的渴望。
這已經超越了單純的“反捲”,而是在構建一種新的互助生態。
“我同意。”林楓的聲音不大,但異常堅定。
404宿舍的緊急會議上,林楓轉述了阿傑的提議。
張野聽完,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水杯嗡嗡作響:“乾!這他媽才叫上大學!咱們不就是現成的導師嗎?老子當年跟教務處為了一個學分硬磕了三個月,經驗豐富!”
一直沉默的陳默沒有說話,隻是默默地開啟了膝上型電腦,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擊起來。
半小時後,當張野還在唾沫橫飛地暢想未來時,陳默把電腦螢幕轉向眾人。
一個簡潔的頁麵已經成型,標題是——“青州大學流動自習站管理係統”。
上麵有清晰的功能模組:值班人員預約、物資登記與申領、服務時長自動生成與證明列印。
看著這個係統,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他們都明白,從這一刻起,這場由程式碼引發的反抗,正在演變成一場有組織、有綱領、有傳承的行動。
兩周後,流動站迎來了它的一個裡程碑。
老鄭,那位在列印店工作了二十年,見證了無數學生畢業論文和分手信的老師傅,親自操作著一台老式燙金機,為一張特殊的證書蓋上紅章。
證書上寫著:“茲證明小林同學,於‘流動自習聯盟’完成三十小時誌願服務,初步掌握基礎資料維權技能,具備反捲戰士初級資質,特發此證。”
當老鄭把這張帶著墨香和溫度的“畢業證”交到小林手裡時,周圍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和歡呼。
小林拿著證書,手微微顫抖,他對著鏡頭,露出了一個比考上研還要燦爛的笑容。
學生們爭相與這張證書合影,有人開玩笑說:“這玩意兒可比獎學金證書難拿多了,含金量高!”
林楓站在人群外,看著這一幕,對身邊的阿傑輕聲說:“它證明瞭一件事:我們不僅能反抗不公,還能建設我們自己的規則和榮譽。”
這場小小的民間認證儀式,像野火一樣在校園裡傳開,最終驚動了校團委。
一位姓王的老師主動聯係了林楓,態度出乎意料地溫和。
他提議,可以將“流動自習聯盟”正式納入學校的“學生自治試點專案”,由團委提供更專業的戶外帳篷、移動電源,甚至為誌願者購買意外保險。
條件隻有一個:聯盟需要每月提交一份《校園學習資源使用情況觀察報告》,作為校方決策的參考。
這個條件優厚得令人難以置信。
張野當場就想答應,但林楓卻搖了搖頭,他對王老師說:“謝謝老師的認可,請給我們一週時間調研和討論。”
掛掉電話,張野不解地問:“這麼好的事還猶豫什麼?”
林楓的表情很嚴肅:“我們不能確定,這是傾聽的開始,還是收編的序曲。我們的報告,必須由我們自己決定寫什麼,怎麼寫。”
接下來的一週,404全員和流動站的核心成員,訪談了上百位同學,整理了近千份問卷。
他們最終提交的報告,標題隻有一句話——“當製度開始傾聽,學生才真正開始長大。”
夏末的夜晚,微風拂過操場。
阿傑即將離校,404全員為他在流動站舉辦了一場簡單的“結業儀式”。
沒有酒,隻有幾罐冰鎮可樂。
阿傑從揹包裡掏出一本厚厚的、封皮已經磨損的筆記本,鄭重地交到林楓手上。
“這是我三年考研失敗的所有記錄,”阿傑的聲音有些哽咽,“錯題、心路曆程、每次查到分數時的絕望……都寫在裡麵了。現在,它不屬於我了。它是‘流動站檔案館’的第一份藏品。”
林楓接過筆記本,感覺到了那沉甸甸的分量。
他翻開扉頁,一行清秀而堅定的字跡映入眼簾:“致下一個不肯沉默的人。”
夜深了,送走了阿傑,喧鬨的操場重歸寂靜。
趙子軒和陳默還在帳篷裡整理後台資料。
突然,趙子軒像被電擊了一樣,指著螢幕,聲音因激動而變調:“林楓!快看!‘青州自習地圖’小程式……我們的使用者,破萬了!”
林楓走過去,看著後台那個不斷跳動的五位數,心中湧起的不是狂喜,而是一種更加深沉的平靜。
一萬個使用者,就意味著有一萬個像小林、像阿傑、像曾經的他們一樣,在這個龐大的係統裡尋找著一個出口的靈魂。
“這還隻是開始。”他輕聲說。
遠處,整座城市的燈火在他眼中緩緩呼吸,而腳下的這片校園,像一頭潛伏的巨獸,在夜色中安然沉睡。
一切似乎都恢複了平靜,喧囂過後的寧靜籠罩著一切。
林楓回到自己的帳篷,準備休息。
他將手機放在枕邊,螢幕自動暗了下去,整個世界彷彿隻剩下他一個人和均勻的呼吸聲。
然而,就在這萬籟俱寂的深夜,那塊漆黑的螢幕,毫無征兆地,悄然亮起了一點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