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室友全是臥龍鳳雛 第513章 他簽了字，但沒說“我願意”
列印店裡老舊印表機發出最後的哀鳴，吐出一疊尚有餘溫的講義。
林楓熟練地將紙張碼齊，墨粉的氣味混合著窗外潮濕的空氣，讓他有些心煩意亂。
就在這時，手機螢幕亮起，一條加密訊息刺破了寧靜。
發信人是張野，內容簡單到令人窒息：“我要進去了。”
緊隨其後的是一張圖片，一份《青年社羣治理創新專案合作協議》的掃描件，專案名稱被紅色方框刻意標出，像一道醒目的傷疤。
而在協議末尾的落款處，“張野”兩個字的電子簽名，筆鋒銳利，透著一股義無反顧的決絕。
林楓的指尖懸在螢幕上方，目光卻彷彿穿透了那份協議，回到了三年前那個大雨滂沱的夜晚。
橋洞下，積水倒映著城市虛偽的霓虹，渾身濕透的張野蜷縮在角落，聲音嘶啞卻異常清晰：“我不怕消失，隻怕被記住的方式是謊言。”
記憶的潮水退去，林楓盯著手機上那個名字，良久，才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像是在問一個早已知道答案的問題：“這次，你又打算怎麼活成假的？”
一週後，張野以“殘障權益倡導者”的身份，正式入駐了位於市中心黃金地段的專案辦公室。
他彬彬有禮，言行得體，提交的第一份方案《全國盲文資訊無障礙推廣計劃》堪稱範本。
檔案格式無可挑剔，專業術語運用得當，甚至在政策依據部分，精準地引用了三處最新發布的檔案原文，讓負責對接的李乾事讚不絕口。
私下裡，李乾事將張野拉到一旁，熱情地遞給他一本製作精美的內部工作手冊，壓低聲音道：“小張，你很有想法。但要記住，我們的專案不光要做事，更要‘塑人’。”他指了指手冊上“情緒管理培訓”的章節，“這是重中之重，必須配套進你的方案裡，確保每一位受益人都懂得感恩，懂得將正能量傳遞出去。”
張野微笑著點頭稱是，那份順從讓李乾事非常滿意。
然而當晚，辦公室的燈光熄滅後，他獨自一人坐在工位上，將手冊中那些關於“引導”、“感恩”、“正向反饋”的冰冷條款，一字一句地錄入進一枚比米粒還小的微型錄音晶片。
隨後，他小心翼翼地剖開一本即將捐贈給盲人學校的盲文版《海倫·凱勒自傳》的書脊夾層，將那枚晶片悄無聲息地藏了進去。
海倫·凱勒觸控世界，而他，要讓世界聽見觸控不到的聲音。
走訪的第一站是市盲人按摩中心。
接待他的是一位名叫大劉的中年技師，雙手布滿厚繭，臉上掛著標準化的微笑。
麵對張野帶來的專案承諾書和鏡頭，大劉流利地背誦著早已準備好的說辭：“我非常滿意現在的工作環境，社羣的關懷讓我們感受到了春天般的溫暖。”
一切都完美得像一場彩排。
直到最後的簽字環節，張野遞出簽字筆的動作，故意慢了半拍。
就在大劉的指尖即將觸碰到簽名欄的瞬間，張野的手指輕輕一撥，讓大劉的指尖落在了承諾書下方的一片空白處。
大劉愣了一下，隨即明白了什麼。
他沒有說話，指尖在光滑的紙麵上，以極快的速度用力刻下兩個微不可見的盲文點陣。
張野不動聲色地收回承諾書，在攝像機無法捕捉到的角度，用手機拍下了紙張邊緣因受力而產生的、幾乎無法用肉眼分辨的微小凸起。
事後，他將照片匯入高精度觸控掃描器進行數字還原。
電腦螢幕上，那兩個由凸起點陣構成的詞語清晰地浮現出來——“我恨你”。
這三個字，成了他正在構建的ai演講模型中，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真實的詞源。
第二站，是位於城市邊緣的廉租房小區。
張野在這裡見到了小雨，一個因意外導致下半身癱瘓的年輕女孩。
她坐在輪椅上，正對著手機練習一段“幸福生活vlog”的拍攝指令碼，臉上努力擠出燦爛的笑容：“今天又收到了社羣送來的米油，真的太感謝了！我要笑著說謝謝，讓大家看到我的堅強！”
看到張野，小雨放下了手機，臉上的笑容瞬間垮掉。
她環顧四周，確認無人後，將輪椅滑到張野身邊，用氣聲說道：“他們說，我可以哭，想怎麼哭都行，隻要是在鏡頭前，標題就能寫‘殘疾女孩含淚感謝社會’。流量高，專案評分也高。”
張野沒有多言，臨走時，他留下了一本嶄新的書，封麵是燙金的《觸控世界的另一種方式》。
在書的夾層裡，藏著一支可以輕易拆卸下來的、偽裝成書簽的錄音筆。
三天後，他收到了一個匿名郵箱發來的音訊檔案。
點開，是小雨壓抑著哽咽的聲音，在寂靜的深夜裡，她對著那支錄音筆說完了指令碼之外的獨白：“我不是什麼模範殘疾人，我隻是還沒瘋。”
專案評審會的前一夜，城市陷入沉睡。
張野的房間裡，隻有電腦螢幕的光照亮他專注的臉。
他將從大劉、小雨等十位受訪者那裡蒐集到的真實錄音——那些被隱藏的恨意、無奈的控訴和絕望的低語，全部剪輯、打碎，作為最原始的資料，投喂進一個複雜的ai語音模型。
他為這個模型設定了三個核心引數：“標準普通話、無情緒波動、高度配合。”
資料流在螢幕上瘋狂滾動，像一群被馴化的幽靈。
幾個小時後，一段完美的音訊生成了。
張野將它發給林楓，林楓聽完後，陷入了長久的沉默，最後隻回過來一句話：“這不像人在說話。”
張野笑了。他要的，恰恰就不是“人”話。
他將這份最終生成的、名為“理想市民”的ai演講稿，連同那份完美的《全國盲文資訊無障礙推廣計劃》，一起燒錄進二十張光碟。
光碟的盤麵上，印著盲文學校的捐贈標誌。
這些無聲的炸彈，被偽裝成愛心的禮物，與正式的專案檔案一同提交進了評審係統。
他移動滑鼠，點選了傳送鍵。
螢幕上，綠色的進度條走到了終點。
緊接著，一個彈窗跳了出來，紅色的宋體字在深夜裡格外醒目：“檔案上傳成功。恭喜您，張野先生，您已因傑出貢獻，成功加入‘新時代青年領袖人才庫’。”
窗外，第一縷晨曦正試圖穿透濃霧，一場精心策劃的風暴，即將在陽光下引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