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室友全是臥龍鳳雛 第523章 問題比答案更乾淨
那份名為《關於林楓潛在引導風險的彙報》的檔案,在小陸按下傳送鍵的第三個小時,便靜靜地躺在了陳教授的辦公桌上。
報告的措辭冷靜而克製,將林楓的行為歸納為三大原罪:一,擅用邏輯漏洞,誘導結論偏離既定軌道;二,煽動沉默共鳴,於無聲處凝聚非主流情緒;三,傳播非標準表達,用戲謔消解權威的嚴肅性。
每一條都附有精確到秒的課堂錄影片段作為佐證。
陳教授的紅筆在紙頁上移動得極慢,像一台精密的掃描器。
最終,筆尖停在末頁的空白處,留下了一行冰冷的批註:“該生思維極具傳染性,建議納入觀察名單。”這行字,彷彿一個審判的印章,宣告了對林楓無形枷鎖的進一步收緊。
然而,這套被層層加密、標記為“內部參閱”的檔案,其影印件的命運卻走向了一個荒誕的岔路。
第二天午餐高峰,它出現在了二食堂打飯視窗旁的調味台下,被某個急著去占座的學生隨手抽出來,墊在了一碗熱氣騰騰、紅油翻滾的麻辣燙碗底。
墨黑的字跡透過單薄的紙背,與油膩的湯汁交融,那句“極具傳染性”的警告,正被一片煮爛的生菜葉子緩慢覆蓋。
對於這一切,林楓似乎一無所知,他甚至開始在工作坊的課堂上表現出前所未有的“認真”。
當討論陷入僵局時,他會主動舉手,用一種近乎教科書式的口吻分享自己的“洞見”。
“關於群體負麵情緒的疏導,我有一個案例,”他站起身,目光掃過全場,“我稱之為‘群體情緒轉移五步法’。”
他調出了一個視訊,畫麵上正是趙子軒和404寢室的幾個兄弟為了追求一個音樂係的女生,在迎新晚會上組織的“寢室合唱團”。
那是一場災難,跑調的歌聲像鈍刀子割著在場每個人的耳膜。
就在尷尬的氣氛即將凝固時,站在最前麵的趙子軒腳下一滑,多米諾骨牌效應瞬間發生,五個人以一種極其滑稽的姿勢疊羅漢般摔在了一起。
起初是零星的竊笑,隨即彙成全場無法抑製的爆笑。
視訊裡的趙子軒幾人,也從最初的錯愕變成了自嘲的傻笑。
“各位請看,”林楓暫停了畫麵,指著螢幕上那張張笑臉,“第一步,突發物理性失控,打破原有心理預期。第二步,建立集體性意外認知,‘他們不是故意的’。第三步,釋放低風險嘲笑,笑點集中於肢體而非能力。第四步,當事人接受並參與娛樂化,完成情緒自洽。第五步,負麵記憶被正麵情緒覆蓋,一次失敗的演出,轉化為一次成功的集體娛樂事件。”
學員們恍然大悟,紛紛在筆記本上記錄這個“危機轉化模型”,還有人熱烈地討論起如何將這一模型應用到更嚴肅的場合。
課堂氣氛空前高漲,沒有人意識到,這個所謂的“五步法”,其核心是一場無法複製、也無法預測的徹底失控。
林楓隻是用一套精密的理論,為一場純粹的意外披上了“可控”的外衣。
下課後,阿雯快步追上了他,神情複雜,語氣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
“林楓,你的方法……我感覺它們都是在利用係統的縫隙。可你有沒有想過,如果係統本身在學習這些縫隙,並且開始主動填補呢?”
她壓低聲音,從口袋裡拿出一個折疊起來的資料表格,“陳教授成立了一個新的課題組,正在用人工智慧分析我們404寢室三年來在校園論壇、社交媒體上所有公開的言論和影像資料。他們試圖建立一個‘沙雕行為與潛在反抗意識’的關聯模型。”
林楓接過那張密密麻麻的表格,上麵羅列著各種行為標簽:“集體晚歸”、“奇裝異服”、“無意義口號”,後麵對應著複雜的演算法權重。
他的目光掠過那些冰冷的數字,忽然抬頭看著阿雯,問了一個毫不相乾的問題:“你記不記得,我們寢室這三年來,笑得最瘋、最控製不住的那一次,是因為什麼?”
阿雯愣住了,顯然沒跟上他的思路。
林楓的眼神卻變得異常明亮,彷彿穿透了資料,看到了某種更本質的東西。
在下一節工作坊課上,他提出了一個全新的課題:“如何讓一個極其荒謬的提案,被決策層認真對待,甚至進入討論流程?”
不等王老師提出質疑,他便在白板上寫下了案例——“關於在學校中心操場引進一批山羊,以生態迴圈方式淨化空氣的提案”。
全班發出一陣鬨笑。
林楓不為所動,從容地開始了他的“論證”。
他先是引用了最新的環境報告,用圖表展示了校園周邊pm2.5指數和割草機作業產生的碳排放資料,指出“山羊食草”模式的環保優越性。
接著,他拿出了一份學生心理健康調查報告,論證與溫順動物的日常互動有助於緩解學業壓力,並引用了三篇權威心理學期刊的論文作為支撐。
最後,他甚至追溯到校史,翻出了五十年前校慶時,曾有過一隻被當作臨時吉祥物的山羊,將其與“傳承校園文化”、“喚醒集體記憶”這些宏大概念聯係在一起。
一套組合拳下來,原本的荒謬提案被層層疊疊的“合理性”包裹得嚴嚴實實。
邏輯嚴密,資料詳實,引經據典,無懈可擊。
教室裡的笑聲漸漸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驚歎和沉思。
學員們陷入了一場由林楓主導的思維狂歡,他們開始興奮地補充細節,比如山羊的糞便可以作為綠化帶的有機肥料,羊奶可以供應給教工食堂。
連一向嚴謹的王老師,在聽完整套論證後,都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似乎在認真評估這個方案的可行性。
三天後,學校後勤處真的收到了兩份內容大同小異的正式提案,署名的正是工作坊裡的兩名學員。
那天晚上,林楓在自己的日記本上寫下了一句話:“當荒謬能被完美解釋,理性就成了最好笑的笑話。”
一場無聲的風暴正在醞釀。
深夜,老孫敲開了404的寢室門,他沒有帶來林楓期待已久的《反邏輯手冊》,而是遞過來一個冰涼的u盤。
“彆在電腦上放,”老孫的聲音嘶啞而疲憊,“用離線的播放器聽。”
u盤裡沒有檔案,隻有一段經過處理的音訊。
背景有些嘈雜,但王老師的聲音清晰可辨,他似乎在與某位校領導通電話,語氣中帶著一種罕見的激動和困惑:“……林楓的問題根本不在於反抗,甚至不在於他那些所謂的‘技巧’。他的問題在於,他用一種我們無法反駁的方式,讓我們所有人意識到,我們引以為傲的理性和邏輯,很多時候隻是在用聰明來掩蓋內心深處的恐懼。恐懼失控,恐懼不確定,恐懼無法被標準答案定義的一切。”
電話那頭沉默了許久,在錄音即將結束前,另一個蒼老但溫和的聲音輕輕說了一句:“也許……我們纔是那個需要被糾正的係統。”
林楓將這段錄音檔案匯入專業軟體,沒有選擇傳播音訊,而是將其轉換成了一張複雜的摩斯電碼震動頻譜圖。
那是一張由無數黑白噪點構成的抽象圖案,看起來就像一張出了故障的二維碼。
他將這張圖列印在不乾膠貼紙上,裁成小塊,趁著夜色,像過去的無數次一樣,貼進了教學樓每一層廁所隔間的牆縫裡。
第二天清晨,最早去上課的學生發現,在其中一張頻譜圖的下方,有人用紅色的水筆,用力地補上了一句歪歪扭扭的話。
“你們聽見的,是我們不敢說的。”
訊息像漣漪一樣擴散開來。
工作坊的氣氛變得愈發詭異,一種心照不宣的沉默在學員和老師之間流動。
終於,結業的日子到了。
在最後的答辯環節,陳教授親自坐鎮評委席中央,他扶了扶眼鏡,目光如利劍般鎖定林楓,用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宣佈了對他的最終考覈題目。
“林楓同學,綜合你近期的表現和課題研究,我們決定,你的答辯任務就是——現場為我們麵臨的‘引導困境’,提供一個你的‘最優解決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