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室友全是臥龍鳳雛 第524章 答案是道送命題
全場的空氣彷彿凝固成了冰冷的玻璃,每一道目光都像探照燈,聚焦在台上麵無表情的林楓身上。
投影幕布上那一片刺眼的空白,無聲地嘲諷著這場本該嚴謹隆重的結業答辯。
王老師的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指關節在講台邊緣敲擊著,發出沉悶而壓抑的聲響,似乎在催促,又像是在警告。
林楓終於動了。
他沒有去碰觸操作檯,隻是將雙手插進褲袋,身體微微前傾,目光掃過台下每一張或困惑、或期待、或審視的臉。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穿透了凝滯的空氣,敲擊在每個人的耳膜上。
“我想先問一個問題——為什麼我們總在教學生‘怎麼逃’,而不是‘為什麼要逃’?”
死寂。
問題本身像一塊投入靜湖的巨石,沒有激起喧嘩,卻讓無形的漣漪擴散至整個階梯教室的每個角落。
這並非一個尋求答案的提問,而是一柄鋒利的解剖刀,直接剖開了工作坊存在的核心——那個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卻從不敢直麵的前提。
坐在前排的助教小陸下意識地低下頭,指尖飛快地滑過自己麵前厚厚的筆記。
她的任務是記錄並量化高風險學員的“異常行為”,為“引導”提供資料支撐。
不知為何,林楓的話讓她心頭一顫,鬼使神差地翻到了關於404寢室的觀察日誌。
密密麻麻的條目中,一行標注為“群體性無意義高頻情緒爆發”的記錄格外醒目。
她數了數日期,不多不少,三十七次。
三十七次,全部指向同一個事件:404寢室在深夜集體爆發出無法抑製的大笑。
那笑聲,曾被她的導師定義為“壓力閾值崩潰前的癲狂征兆”。
就在全場陷入一種詭異的沉默時,林楓終於有了動作。
他按下了播放鍵,空白的幕布瞬間被一分為二。
左邊,是工作坊的課堂錄影。
學員們正襟危坐,神情專注地記錄著王老師講解的“情緒疏導與行為修正模型”,螢幕上滿是複雜的流程圖和冰冷的術語。
右邊,則是風格迥異的畫麵,鏡頭搖晃,充滿了生活氣息,主角正是404寢室的三位“高風險物件”。
畫麵切換。
左邊,王老師指著一個代表“衝動型對抗行為”的紅色警示框。
右邊,趙子軒正揮舞著一把未開刃的道具長刀在走廊裡扮演古代俠客,結果被聞聲而來的宿管大爺追得滿樓道亂竄,嘴裡還大喊著“刀下留人”。
左邊,螢幕上展示著“社交退縮與怪異行為”的案例分析。
右邊,陳默穿著一身自製的華麗盔甲,本想在校園廣場上拍攝一組帥氣的照片,卻因為盔甲反光太強,吸引了一群鴿子,最終被追逐得狼狽不堪,頭盔都跑歪了。
左邊,ppt上列出了“語言邏輯失調與情感表達障礙”的判斷標準。
右邊,張偉在食堂視窗,對著打飯阿姨深情款款地背誦了一段莎士比亞情詩,試圖換取一塊更大的雞腿,結果把阿姨嚇得手一抖,勺子都掉進了菜桶裡。
兩邊的畫麵被技術性地剪輯在一起,每一個行為節點,每一次情緒爆發,都與左邊“偏差行為特征資料庫”中的預警指標逐幀對應,吻合度高得令人心驚。
台下的學員們發出了壓抑的驚呼,他們第一次如此直觀地看到,那些被定義為“病症”的行為,在現實中是何等荒誕又鮮活。
視訊在404寢室四人圍著一個電飯鍋傻笑的畫麵中定格。
林楓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疲憊:“你們看,趙子軒的‘衝動對抗’,陳默的‘社交怪異’,張偉的‘邏輯失調’,還有我們三十七次被記錄在案的深夜大笑。按照工作坊的標準,我們每一個人,每一天,都在向危險的邊緣滑落。你們說這些是危險訊號,”他頓了頓,環視全場,“可它們發生的那一刻,我們隻是在……活著。”
“活著”兩個字,輕飄飄的,卻像重錘砸在每個人的心上。
突然,一個清脆的女聲劃破了沉寂。
阿雯猛地站了起來,手裡緊緊攥著一疊列印出來的論文初稿。
她的臉因為激動而漲紅:“我的論文,就是以404寢室為樣本,我把你們的行為模式定義為‘高風險娛樂人格’。”她的聲音有些顫抖,但眼神卻異常堅定,“我用了整整三個月,收集資料,建立模型,試圖證明你們的‘快樂’是一種需要被糾正的‘異常’。但現在,我想知道——”她舉起那疊厚厚的紙,“如果‘正常’的標準本身就是由恐懼製定的,那我們所有人,是不是都在一本巨大的病曆本上,掙紮著證明自己沒病?”
話音未落,她雙手用力,在一片抽氣聲中,將那疊凝聚了無數心血的資料和分析撕得粉碎。
紙片如雪花般飄落,像一場遲來的哀悼。
一直沉默不語的陳教授緩緩站起身,他沒有看任何人,隻是深深地望了林楓一眼,然後轉身向門口走去。
在踏出教室的前一刻,他留下了一句彷彿自言自語的話:“也許,真正的抗爭人格,是那種在看清了所有荒謬之後,還能笑得出來的人格。”
這句話,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答辯現場的秩序徹底失控。
當晚,王老師辦公室的燈亮了很久。
走廊儘頭,清潔工老孫推著車經過,無意間瞥見門縫裡透出的火光。
他看到王老師正蹲在金屬垃圾桶前,將一疊疊厚厚的檔案投入火焰。
火苗跳動,映得他滿臉通紅。
燒毀一部分後,王老師拿起一支筆,在一張倖存的、邊緣被燻黑的紙頁上,吃力地抄寫著一句被粗暴塗黑的話。
老孫的視力不太好,但他還是勉強辨認出那幾個字:“教育不是修補係統,是保護係統外的可能性。”
第二天,公告欄上貼出了通知:鑒於課題需要重新評估,心理健康引導工作坊即日起無限期暫停。
訊息傳來時,林楓正走在回寢室的路上。
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是一條匿名簡訊,內容隻有三個字:“你贏了。”
林楓的指尖在螢幕上停頓片刻,隨即按下了回撥鍵。
電話接通了,聽筒裡傳來的是街道的嘈雜聲和電流的滋滋聲,一個典型的公共電話亭。
對方沒有說話,林楓也沒有。
就在他準備結束通話的瞬間,一陣輕微而富有節奏的敲擊聲從聽筒裡傳來,通過電流,精準地傳遞到他的耳中。
嗒、嗒、嗒……嗒嗒。
三短,兩長。
是他們約定的訊號:明白。
林楓結束通話電話,深吸了一口微涼的空氣,推開了404寢室的門。
熟悉的泡麵香氣撲麵而來,三個室友正圍著一個電飯鍋,鍋蓋上用馬克筆畫了個骷髏頭,旁邊寫著“反邏輯廚房認證”。
熱氣氤氳,模糊了他們年輕的臉。
趙子軒最先抬起頭,嘴裡還叼著一根麵條,含糊不清地問:“瘋子,聽說你一個人把整個工作坊給搞崩了?”
林楓笑了笑,走過去在唯一的空位坐下,隨手拿起陳默遞來的勺子,舀起一勺滾燙的湯。
“沒有崩,”他吹了吹熱氣,緩緩說道,“我隻是讓他們看見——有些問題,當你給出的答案越完美,往往就錯得越離譜。”
窗外,夜幕低垂。
新一批巡邏的無人機在空中劃出斷續的光點,像一個個沒有寫完的句子,冰冷地審視著這座城市。
而在城市的某個角落,監控中心的螢幕前,老孫默默地選中了今天答辯會場外走廊的所有錄影片段,按下了永久刪除鍵。
他看著螢幕上跳出的確認視窗,摘下老花鏡,揉了揉眼睛,喃喃自語:“這次,我什麼都沒看見。”
林楓回到自己的床鋪前,今天發生的一切讓他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疲憊。
他習慣性地伸手去整理被子,準備就這麼躺下。
然而,指尖觸碰到的,卻不是枕頭套柔軟的棉布質感。
那是一種異樣的觸感,堅硬、粗糙,帶著歲月的乾燥和脆弱。
他的手僵在了半空,目光落在枕頭邊緣。
那裡,一個本不該存在的東西,正靜靜地躺著。
借著窗外無人機微弱的巡航光,他能看到那東西被折疊成一個嚴絲合縫的、結構複雜的小方塊,彷彿藏著一個不願輕易示人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