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室友全是臥龍鳳雛 第534章 他們給的糖裡有刀
一陣突兀的敲擊聲打斷了趙子軒的思緒。
不是電子提示音,而是物理世界沉悶的、帶著金屬回響的叩門聲——有人在敲宿舍的信箱。
林楓從上鋪探出頭,一臉疑惑:“誰啊?這年頭還有人寄信?”
趙子軒走過去,開啟那扇生了鏽的小鐵門。
一個牛皮紙信封靜靜地躺在裡麵,質地厚重,邊緣挺括。
信封上沒有郵票,更沒有郵戳,隻有一排用鋼筆手寫的地址,字跡瘦勁有力,精確到了他的宿舍門牌號。
這封信不是被郵寄的,而是被人親手放進來的。
一股無形的寒意順著他的指尖蔓延開來。
他撕開封口,裡麵是一張燙金的卡紙,設計得莊重而正式——《青年心聲》節目錄製邀約函。
落款處,那個紅得刺眼的省級宣傳部合作專用章,像一枚烙印,散發著不容置喙的權威。
信封裡還掉出一張小小的二維碼卡片。
趙子軒用手機掃開,一份電子合同瞬間載入出來。
螢幕的白光映亮了他緊繃的臉。
簽約方將獲得“正能量青年主播”官方認證、承諾百萬級的流量扶持,甚至還有一條極具誘惑力的附加條款:優先推薦保研資格。
“我操,”林楓湊過來看了一眼,倒吸一口涼氣,“這條件,天上掉餡餅啊!”
他的目光迅速滑到合同中段,隨即眉頭緊鎖,用手指重重地點在螢幕上。
“‘所有內容須經節目組審核後方可播出’……子軒,你看清楚,他們這不是封殺你,這是要買斷你。”
趙子-軒沒有說話。
他的眼神越過那些華麗的許諾,越過那些看似光明的坦途,死死地定格在合同的最後一頁。
簽名欄空空如也,像一張等待被填上歌詞的嘴,也像一個準備吞噬一切的黑洞。
空氣彷彿凝固了,隻剩下伺服器風扇微弱的嗡鳴,和兩人沉重的呼吸聲。
錄製當天,一輛黑色的商務車將趙子軒接到了電視台。
他被帶入一個完全封閉的演播廳,厚重的隔音門在他身後關上,隔絕了外界的一切聲音。
空氣裡彌漫著新地毯的化學氣味和空調過度的冷氣。
候場區已經坐了幾個人。
他們像是從社會的不同切麵被精心挑選出來的樣本:一個穿著洗得發白但依舊整潔的舊校服的農村女孩,眼神怯生生的;一位拄著柺杖、腰桿卻挺得筆直的退伍老兵,沉默地擦拭著軍功章;還有一個戴著口罩、隻露出一雙紅腫眼睛的母親。
趙子軒的目光掃過他們,最終停在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人身上。
那張臉,他再熟悉不過了。
大劉。
幾個月前,在“傾聽者小組”的深夜連線裡,就是這個男人,哭得撕心裂肺,一遍遍重複著“我老婆是話務員,她壓力太大了,我想帶她一起跳樓”。
而現在,他頭發梳得油亮,西裝筆挺,手裡緊緊攥著一份列印好的演講稿,像一個即將上台領獎的成功人士。
四目相對的瞬間,大劉的身體猛地一僵,臉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
他閃電般地低下頭,避開了趙子軒的視線,那隻沒拿稿子的手,指甲深深地掐進了掌心,留下幾道慘白的印痕。
一個年輕的工作人員微笑著走過來,將一份台本遞到趙子軒手中。
“趙老師,這是您的大致流程,您可以先熟悉一下。”
趙子軒翻開台本,目光立刻被一行用紅色標注出的小字吸引:“感恩段落,此處建議加入哽咽停頓,時長約三秒,以增強情感共鳴。”他麵無表情地繼續向後翻,在最後一頁的幕後詳細流程表上,他看到了一個讓他心頭發冷的環節——每一位嘉賓上台發言前,都安排了十五分鐘的“一對一心理疏導”。
導播間內,小薇姐正低頭除錯著麵前密密麻麻的按鈕,耳機裡傳來總導演老鄭沉穩而帶著命令口吻的聲音:“小薇,聽著,今天所有的機位都要為最後的結果服務。關鍵就一條,必須讓趙子軒在鏡頭前,親口說出那句‘感謝平台給予我們普通人發聲的機會’。”
“明白,鄭導。”她嘴上應著,手指卻在切換畫麵的間隙,做了一個極其隱蔽的操作。
她將一個不起眼的備用機位對準了後台的化妝間,悄悄開啟了錄製。
畫麵裡,一個叫阿濤的少年正在對著鏡子反複練習微笑,嘴角上揚的弧度被一旁的工作人員用手指比著糾正。
“不對,不是這樣傻笑。是被拯救後的那種,帶著淚光的微笑,懂嗎?眼淚要先從左眼掉,右眼慢半秒,這樣纔有層次感。”另一個角落,有人在低聲提醒一位嘉賓:“待會兒彆說賠償款拖了三年,要說政府給了我第二次生命,記住了嗎?”
小薇姐將這段沒有被排入直播流程的“花絮”快速剪輯,加密後存入一個黑色的私人u盤。
她熟練地給檔案打上標簽:第7號備份——他們不讓播的。
錄製正式開始。
聚光燈亮起,音樂變得激昂。
前幾位嘉賓依次上台,他們的故事脈絡驚人地相似:都曾深陷迷茫與絕望,然後幸運地獲得了某個“組織”或“平台”的“指引”與“幫助”,最終走出陰霾,擁抱新生。
每當他們說到動情處,台下便會適時地響起雷鳴般的掌聲,那掌聲整齊劃一,彷彿經過了精確的計算。
輪到那個叫小雨的農村女孩發言時,她的聲音抖得厲害,幾乎不成句子:“我……我謝謝……謝謝組織幫我走出了陰霾,讓我有機會……能繼續讀書……”話音未落,掌聲再次淹沒了一切。
趙子軒的視線卻被她緊張得攥緊的袖口吸引。
從那微微捲起的布料邊緣,露出了一小截透明藥瓶的標簽。
那熟悉的藍色字型和批號,讓他心臟猛地一縮——那是他去年陪一位抑鬱症朋友去醫院時,醫生開的同一種抗抑鬱藥,甚至連生產批號都完全一致。
他的腦海裡瞬間閃過幾個月前收到的一條私信,id正是“小雨”:“軒哥,他們找到我了。如果不按他們說的上節目,我家的廉租房審核就會被卡住……我該怎麼辦?”
那一刻,所有的線索都串聯了起來。
趙子軒不動聲色地將手伸進口袋,指尖觸碰到一個冰涼堅硬的物體。
那個u-盤,是剛才小薇姐趁著與他交接一份檔案時,不動聲色地塞進他手心的。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u盤裡儲存的,是足以引爆這座虛偽舞台的原始錄音和真相。
“下麵,讓我們用最熱烈的掌聲,歡迎我們今天的特彆嘉賓——‘民間傾聽運動’的發起人,無數年輕人的心靈捕手,趙子軒!”
主持人的聲音高亢而富有激情。
全場的燈光瞬間聚焦到趙子軒身上,刺眼的光芒讓他下意識地眯起了眼睛。
他站起身,在震耳欲聾的掌聲中走上舞台。
他微笑著,向台下鞠躬,從容地從主持人手中接過話筒。
“是的,我很感謝……”他開口,聲音清晰而沉穩。
台下的觀眾和導播間裡的老鄭都露出了滿意的微笑,準備迎接預料之中的**。
然而,趙子軒的下一句話卻沒有說出口。
他左手握著話筒,右手從口袋裡掏出一個小巧的遙控器,拇指在按鍵上輕輕一按。
身後那塊播放著他個人宣傳片的巨大led螢幕,瞬間黑屏,緊接著,畫麵猛地一切換——
畫麵裡,是後台的阿健,他正被一個工作人員粗暴地糾正:“什麼叫‘賠償拖了三年’?你要說‘是政府給了我第二次生命’!聽不懂人話嗎?”
畫麵再閃,是大劉在簽署一份保密協議,旁邊的人陰沉著臉威脅他:“你要是敢在台上提一句截肢賠償的事,你兒子的工作就彆想要了。”
緊接著,是那個叫小蘭的女孩躲在洗手間裡,對著鏡子崩潰大哭:“那明明是我的故事,他們為什麼要安在彆人身上……”
一個個被剪輯掉的、被威脅的、被篡改的真實片段,如同一顆顆炸雷,在寂靜的演播廳裡炸響。
全場嘩然,掌聲戛然而生,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死寂,隨即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議論和驚呼。
“切斷訊號!快給我切斷訊號!”導播間裡,老鄭的咆哮聲撕心裂肺,他瘋了一樣衝向控製台。
舞台上,趙子軒迎著無數震驚、憤怒、疑惑的目光,將那份象征著名利與未來的電子合同調出在手機螢幕上,然後當著所有鏡頭的麵,緩緩撕碎了那份他從未簽下的紙質邀約函。
“你們想要的,從來都不是我們的聲音,”他的聲音透過話筒,傳遍了整個騷動的會場,也傳向了訊號被切斷前的整個網路,“而是我們閉嘴的代價。”
直播訊號的畫麵開始劇烈地抖動、閃爍,雪花點瘋狂湧現。
在螢幕徹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秒,趙子軒的拇指在遙控器上,按下了另一個完全不同的按鍵。
他的動作沉穩而決絕,彷彿啟動了一個早已設定好的程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