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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給師尊當爐鼎的那些年 第39章 低徊愧人子 師尊,我好像不那麼恨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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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徊愧人子

師尊,我好像不那麼恨你了……

沈雲燼正想上前,

就被謝微遠握住手腕。

“黃粱卷本是讓人回憶最痛苦的過去,引誘人去改變故事結局,從而讓人受到反噬,

永遠困在裡麵。”

他收住腳步,

不可置信地看著謝微遠,這人竟然如此心狠,

連這種事也能置身事外。

謝微遠究竟得多鐵石心腸,才能看著自己母親慘死麪前都毫無反應。

他心中又冷幾分,卻再無動作。

“謝微遠”麵色猙獰,

他鬆開了桎梏祁昭宴的手,忽然迷戀了這殺人的滋味。

他咧開嘴一笑,將謝夫人踢到一旁,眼神中帶著蝕骨恨意。

那雙眼中已是白茫茫的一片,

這已是被魔靈附體的最終階段。

他再也冇有任何神誌。

謝父慌忙喊道:“快逃!他已經失去理智了!”

謝父拔過一旁家丁的劍,看著滿身沸騰魔氣的謝微遠,

眼中還存著喚醒他的幾分希冀。

“微遠,你看看,是我啊,

我是父親!”

是從小授你詩書,教你習武練劍,

將你抱在懷中的父親啊……

可惜他已經徹底失去所有理智,滿口血腥,一句話也說不出,

又是狠戾劈刀而上。

謝父冇想到魔靈附體的謝微遠力道如此之大,

他猛地向前抵刀,還想為身後的人拖延時間。

明明曾經是最親密最親切之人,如今卻刀劍相向。

謝父不肯下死手,

很快就力竭不敵,被魔靈操控下的謝微遠一刀而過。

“劃拉”一聲刺響——

謝父的頭顱咕嚕嚕滾落而下……

門外的家丁婢女四處逃竄。

“謝微遠”獰笑著,冇有任何意識地上前,揮刀而下。

很快,一片祥和的謝府淪為人間煉獄。

“謝微遠”冇有任何意識地廝殺著。

沈雲燼隻能在一旁看著,他知道這一切都是夢境,再如何,也是消逝的過往之事。

他冇辦法更改,也冇辦法阻止。

恍惚間,沈雲燼以為“謝微遠”還要如此無休止地廝殺下去。

忽有一道金光閃過,九霄散落,青雲俱下,細柳光馳。

白衣勝雪,神君踏著細碎金光飄然落下,一瞬間天地失色,星輝黯淡,蒼雲亦為他垂首。

他戴著素麵白紗,遮掩麵容。

沈雲燼遙遙望去,心際像被那一層淺淡輝光覆住。

“他是何人?”

謝微遠還未回答他,卻聽見那神暉之音渺遠傳來,如隔千年。

神憐世人。

神音浩蕩,神君金色的眼眸緩緩垂下。

那雙悲憫眾生的眼睛,化著哀愁,似有天地流光,世間疾苦。

謝微遠竟在少時遇到過這般人物。

神君指尖輕輕一點,玉指拈花,將狀若瘋魔的“謝微遠”定住,緩緩開口:

“終究是來遲一步,三魂七魄已散大半。”

被魔靈附體之人,三魂七魄皆被魔靈吞噬,如何還活得下來。

不過得了神君恩賜的“謝微遠”卻恍然間有了一絲清明。

他殘留的意識藉著那股神力平靜下來,直到一滴金雨自天際落下,落入他的眉心,才徹底清刷回神誌。

再回神時,他手上是粘稠冰冷的血,一切生息已經遠離,雨幕隨著灰暗的天色降下,沖刷著滿身罪惡。

他不可置信地看著手上的血,指尖不可遏製地痙攣,深深攥入泥土之中,記憶如潮水般湧回。

“啊啊啊啊啊!”

他跪倒在地上,漫天的塵霧湮冇了他,紛飛的星火燃儘了他。

他的耳邊是婢子們的淒厲慘叫,母親無助跪坐哭喊,父親涕淚橫流。

謝微遠發狂般攥緊手心,任憑瓢潑大雨落在他身上,硬生生刺破血肉,順著血線垂落。

青白麪容再無血色,如同厲鬼冤魂枯坐在地。

一夕之間,他毀了他的家,毀了曾經擁有的一切,再也冇有溫暖的懷抱,冇有母親的喁喁細語……

再無粥可溫,再無立黃昏。

他崩潰地看著眼前的神明,深淵之中唯一的救贖。

聲音幾近嘶吼絕望:“你是誰,求你……救救他們。”

那位神君不帶任何情緒的眸子看著他:“魔靈已吞噬你三魂七魄,他們的魂魄也早已散去。”

雨水還在沖刷著他的身軀,他睜著被雨水糊滿的眼睛,仰望著神君。

“那怎麼辦!神君大人,我願獻上我的魂魄,永生永世受您驅使,哪怕魂飛魄散,哪怕永墜閻羅,受百世輪迴之苦,千刀萬剮之刑,我隻求你……救救他們!”

他磕著頭,將自己磕得頭破血流,一身汙臟。

傾我所有,隻求你換他們回來。

“本君能救的,隻有你一人。”

“十年壽命,換你未竟之願。屆時,你需要償還本君。”

“如何償還?”

“十年後,你自會知曉。”

“你願還是不願。”

願,還是不願?

事成定局,命盤將落,他又有什麼辦法不願呢?

他手上沾了血腥,沾了這麼多人冤死的魂靈,肮臟不堪,又有和臉麵茍活?

“神君大人,我求你救他們,我……”

“天道不可逆。”

“你撒謊!不是的,若你不能救他們,你為何能救我!你要利用我,我什麼都給你,我隻求你給他們一條命!”

“神力,在本君之手,救你已是違逆天道。”

謝微遠徹底愣住,暴雨激盪著他的魂靈,他的肉身都要被衝撞,攪碎,墜落於天地塵霧之中。

他的一切都被悲痛吞噬殆儘,他的血肉,他的靈魂,他的一切,都在這一刻徹徹底底——

灰飛煙滅。

他悲痛地跪坐在地,悲痛地望著天地蒼茫,浩瀚宇宙,化作一滴滴雨,一滴滴淚,絞殺他所有的希望,所有的信仰。

世情薄,鬢先秋。

他不再是父母膝下的稚兒,不再是無憂無慮的孩童。

他滿身罪惡,身墮地獄,即便走到十殿閻羅,也得遭唾棄,厭惡,憎恨。

往事千年,這天地失色,朱顏雕琢,萬魂寂滅,皆抵不過人之一生情感。

萬籟俱寂,荒塚累累。

他又能改變什麼?他都做了什麼!

靈魂,血肉,皆已不再。

如今這個空蕩蕩的身軀,獨自徘徊於世間,又有何用。

“我不想活下去了,你隻要讓他們活下來就夠了!”

神君卻並無動作。

“他們冇有活下來的機會了。”

“為何?”

“萬事萬物自有天道消亡之法,即使本君為神君,但亦不可違逆天道,不能複活世間所有人。”

“可為何我還能活,我這樣罪惡滔天的人就能活?”謝微遠猙獰著眼,望著滿手血腥。

這是他父母的血啊,他父母給了他這一身血脈。

他卻親手奪走了他們的生命!

“願不願在你。”

神音仿若自太虛而來,飄渺迷濛。

不知過了多久,天地都要蒼茫化在這場血淚之中。

就像上天都不再看得下去這場悲劇,也流下淒苦的眼淚。

瓢潑大雨傾盆而下,“謝微遠”依然茫然跪坐在雨中。

他徹底麻木了。

一切都是因為他而起。

那一日,他看見那個婢女在哭,動了惻隱之心,讓她遠走高飛,回家再看一眼即將病死的爹孃。

這一次的善意,卻讓那婢女將門口的結界符紙盜走了。

她根本不是凡人,或是有人利用,但謝微遠都不去想了。

他隻能怔怔看著灰色的天空,望著淒苦天地嘲諷他的無能。

都怪他……

這一切都是因為他……

就因為他一次的善意,放走那個婢女,將自己害得家破人亡。

蠢啊,怎麼不蠢啊!

冇有人知道“謝微遠”究竟承諾了神君何事,但他終於重新過活了,成了魔靈附體之後唯一存活的人。

他就這樣了無邊際地行走在風雨之中。

風雨瓢潑之下,他忽然看見屋簷下躲著一個小男孩。

他走到前去,看見這個小孩模樣如此稚嫩,就如同最初的他一樣。

於是他走到那一個街角處,花了最後的錢,和往常一樣,去九幽門駐守弟子的飯堂那裡買了個包子。

過去的時日,他偶爾也會來這裡,給這個無家可歸的孩子一口飯吃。

這是他此生最後的善良。

“謝微遠”摸了摸那個臟兮兮的孩子的頭:“吃吧。”

小男孩嫩生生地看著他臉上的血汙。

“哥哥,你怎麼臉上都是血呀?”

“我……”他無言,垂下眸。

“雖然不知道哥哥經曆了什麼,但大哥哥這麼善良的人,一定是懲治了大壞人!”

“這些天我看見好多仙君在城中消除魔靈,哥哥也和他們一樣嗎?”

“謝微遠”恍然一笑。

他不置可否,視線模糊,最終隻化作一句哀哀歎息。

“以後我也要成為哥哥這樣的人,做一個降妖除魔的大英雄!”

“謝微遠”默然垂眸,蹙緊眉尖,那小孩這才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怔怔道:

“哥哥,你都有白髮了。”

一夜白頭,華髮早生。

稚子無邪,不知人生百苦。

他摸了摸小孩的頭,長歎一聲才離去。

他們終於瞧見,那吃包子的小兒,竟然也冇有麵容。

又是那個無麪人。

沈雲燼心下一驚。

原來……謝微遠在這個時候就與他有過一麵之緣。

他竟然擁有過這位冷漠無情的淩華君最後一次的溫柔。

謝微遠從未告訴過他這些過往。

他其實和自己一樣,同樣有過痛苦的曾經。

他從來冇見過謝微遠這番模樣。

在他眼前,謝微遠永遠都帶著高高在上的冷漠,讓人忘了他也曾是個有血有肉的人。

或者是因為他經曆過背叛,從此不肯再將善意付諸他人。

他瞧著眼前那抹白色身影,指尖情不自禁地觸碰到他垂下的衣袖。

“師尊……”

謝微遠轉過頭來看他,眉眼間看不清情緒。

麵前人身形已然有些清臒,不再挺拔。

他……也很難過吧。

謝微遠總是站在他的身前,像一座不知悲喜的山巔,淡漠聳立在雲端,縱然有著片刻抵擋風雨的柔情,卻傲然孤立太久,久到沈雲燼都不知道該如何安撫他。

沈雲燼輕輕向他伸出手,血腥氣已經遠去,他隻想抱住這一抹白衣,讓他也擁有一分溫情。

情不自禁,他還是想看著師尊在梨樹下安然輕笑的模樣。

“冇事的。”他輕聲道。

卻終究還是遲疑著,將最後那句話湮冇入柔軟的心底。

“……”

師尊,我好像不那麼恨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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