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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寄長風 第58章 青雲 欠她一個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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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雲
欠她一個婚禮。

每個字都像是經過了喉結的重重碾磨,
說得那樣虔誠珍重,帶著艱澀又沉重的歉意。

江茗雪不由眼睫輕顫,靠在他胸前,
兩隻手緩緩擡起,
像他之前對她一樣溫柔撫摸他的背,
輕聲問:“怎麼了?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容承洲抱著她,
聲音從胸腔處震過來,
是說不出的艱澀:“部隊臨時傳達緊急任務,
我必須提前回去。”

江茗雪反應了幾秒,明白過來:“哦,婚禮要推遲是嗎?”

容承洲沉聲:“嗯。”

戰有令,
召必回。

他註定難以兩全。

手臂又收緊幾分,
他再次莊重道歉:

“珮珮,
對不起。”

今日剛發了請柬,
白天還沉浸在將辦喜事的期待中,
現下突然臨時改變計劃,
心情自然跌入穀底。

但她知道,
這不怪容承洲。

他比任何人對待這場婚禮都要認真重視,
不能按期舉辦婚禮,他一定比她更難過。

江茗雪拾起低落的情緒,
擡手一下下撫摸他的後背。

之前都是他這樣安慰她,現在該換她了。

臉頰貼在他胸前,
語調溫柔清軟:“沒事的,部隊任務要緊,等你下次回來再辦婚禮也不遲。”

容承洲沒說話,隻是一直抱著她,久久不願鬆手。

行人來來往往,
梧桐葉落了滿身。

江茗雪沒有出聲提醒他。

直到街邊的商鋪依次滅了燈,她的腿站得發麻,容承洲才緩緩鬆開她,陪她進醫館換衣服。

越野車內氣氛低沉,江茗雪坐在副駕駛座上,輕聲問:

“什麼時候走?”

容承洲沉聲:“明天上午。”

這麼快,江茗雪垂下眼睫:“那明天我就不去送你了。”

明天是週四,她手上還有很多病人。

容承洲嗯了聲:“不用送我。”

他向來是一個人獨自離家。

車子緩緩啟動,車內安靜了足足一分鐘。

江茗雪想問些什麼,卻不知道該不該問。

“你這次是什麼任務?很危險嗎?”

男人收緊五指,聲音澀然:“抱歉,不能說。”

“那你下次什麼時候回來?”

容承洲沉默兩秒,纔回她:“不確定。”

江茗雪沒再問了,轉過頭看向窗外。

夜色漸濃,窗外萬家燈火明滅,霓虹燈在樓宇間閃爍,璀璨如星羅棋佈。

行人熙攘,城市鮮活。

很是熱鬨。

當晚,江茗雪沒有把臭熊撿起來,隻是靜靜躺在容承洲的懷裡。

他們緊緊相擁著,誰都不說話,隻是聽著對方的呼吸聲,平靜地迎接明天的分離。

作獎勵,她們卻什麼都留不下。就連丈夫此刻身在何處,哪個方向或是哪個城市都不能知道。

半夜擔心得輾轉難眠,白天還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打理家中瑣事,生怕家宅不寧影響了前線丈夫的作戰狀態。

這樣的苦沒人比她更清楚。

所以她對這個兒媳的憐愛,遠勝於對自己的兒子。

她現在好歹還有退役的容少將陪著,但茗雪卻是實打實一個人守著八百平的空房。

這句話讓電話那頭的容承洲沉默了許久,握住手機的指尖因用力而泛白。

良久,他才動了動唇,聲音艱澀:

“媽。”

“替我對她好點。”

--

元和醫館,許妍把給病人稱量打包好的藥拿過來,江茗雪低頭檢查了一遍,確認沒問題才交給病人。

“茗姐,我突然想到,你們婚禮那天我們是不是要閉館一天啊?”

等病人走後,許妍站在診桌前問。

江茗雪手上記錄病曆的動作一頓。

她今日一直忙著給病人看診治療,還沒得空告知他們婚禮推遲的訊息。

她放下筆:“阿妍,承洲被臨時召回部隊,婚禮要推遲了。”

許妍震驚:“啊?”

“怎麼這麼突然?”

昨天剛發的請柬,今天就推遲了。

江茗雪垂下眼睫:“的確有些突然,但國家若有需要,承洲必須回去。”

許妍不想懂這麼多國家大事,她隻心疼她的老師:“可是你們馬上都要辦婚禮了”

江茗雪笑笑:“沒關係的,隻是一場婚禮,什麼時候辦都一樣的。”

許妍撇著嘴,在暗自較勁,替江茗雪不滿。

怎麼會一樣。

等了一年的婚禮,又要一拖再拖,甚至連時間都無法確定。

若是還像上次一樣,她的茗姐豈不是又要再等一年。

江茗雪擡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溫聲哄她:

“好了阿妍,我真的沒事。下一位病人快到了,你快去忙吧,等我找個時間和大家說一下。”

“好吧。”

許妍隻好咽迴心底的不滿,聽話地回了藥房。

許妍剛走,下一位病人就進來了。

診療室在一樓,臨窗而設。

江茗雪垂眸替病人把脈,一擡頭,餘光不經意瞥見窗外閃過一道黑色影子。

動作不由一頓。

她收回手,對病人說:“抱歉,我有點私事,要出去一下,麻煩稍等我幾分鐘。”

病人很是通情達理:“好的江醫生,您先去忙,我不著急。”

江茗雪道了聲謝,快步走出醫館。

邁過木門門檻,左右張望。

一道修長的身影赫然闖入她的視線。

男人劍眉凜冽,骨相優越,一身黑色簡服,站在灰牆黛瓦的屋簷下,靜靜望向她。

江茗雪望過去,心跳跟著震顫了幾下。

擡腳向他走去,輕聲問:“怎麼還沒出發?”

容承洲看向她的眉眼深邃如潭:“走到一半,想起來有些話沒跟你說。”

江茗雪點頭:“你說。”

他看著她,慢慢道:“我把車留給你,不想開就讓管家送。”

江茗雪:“好。”

“如果不想自己住,可以回去和爸媽一起,哪邊都可以。”

江茗雪:“好。”

“一個人記得按時吃飯,不要總下班那麼晚。”

江茗雪:“好。”

“換季天氣變涼,記得蓋好被子,少吃冰的。”

江茗雪:“好。”

“有事給我發訊息,我看到會回。”

江茗雪:“好。”

容承洲第一次跟她說這麼多話。

道路兩旁的梧桐葉被吹得沙沙作響,緩緩飄落在腳邊。

等待了幾秒,卻沒再聽見下文。

她擡頭:“沒有了嗎?”

容承洲略一頷首:“嗯。”

江茗雪點頭:“我都記下了,不用擔心,我一個人過習慣了,照顧自己沒問題的。”

容承洲斂眸,他當然知道。

即便沒有他,她也會過得很好,就像他第一次離開時,她甚至記不得他的樣子。

可心裡還是放不下,總覺得有些話要親自說纔好。

她不能送他,他來見她也好。

所以改簽了票,讓司機折返到醫館,再見她一麵。

如今話說完了,麵也見過了。

他沒有理由再停留了。

垂在身側的手指動了動,想抱抱她,卻怕捨不得鬆開。

最終什麼都沒做,目光落在妻子姣好的容顏上,隻沉聲:

“我走了。”

話落,轉身離開。

江茗雪注視著他的背影,看著他逐漸走遠。

在他走出好幾步時,忽然出聲喊住他:

“容承洲——”

男人回頭看她,額間的碎發被吹亂幾分。

江茗雪走到他麵前,垂眸從腰間的彆針上取下玉佩,握著他的手放在他手心:

“本來想等婚禮結束後給你請個新的,現在有些來不及了,就把我的先給你吧。”

男人身形一滯,看著手心那枚白色玉佩,指節不由輕顫了一下。

和田玉潔白無瑕,觸手生溫,從指尖漫向心口。

這是她戴了二十多年的玉佩。

是護她平安的玉佩。

如今,卻送給了他。

他微微低垂著眼,喉間像是被堵住,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江茗雪故作輕鬆地笑笑,隨後上前一步,環住他的腰:

“容承洲,你還欠我一個婚禮。”

“一定要平安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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