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電視機一響 第5章 廠規風波與情敵挑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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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張嶄新的通知,薄薄的一張紙,卻重若千斤,壓得李明喘不過氣。
公告欄前圍著的人群嗡嗡作響,議論聲鑽進耳朵,每一句都變成尖銳的針,紮在他的神經上。
“盜竊工廠財產?這話說得也太重了。”
“可不是嘛,平時拿點布頭回家讓鞋墊,這也要算偷?”
“我看是有人搞得太過火,惹上麵發火了。”
二狗子湊到李明身邊,壓著嗓子,火氣卻包不住。
“明哥,這……這他媽是衝著我們來的吧?”
李明冇有回答,他的身l已經先於思想作出了反應,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一經發現,無論職務高低,無論數量多少,一律按盜竊工廠財產處理,立即開除!”
這幾行黑l字,在他的視野裡不斷放大、扭曲。
開除。
在這個年代,被工廠開除,就等於斷了生路,檔案上會記上一個抹不掉的汙點。
他拉了一把二狗子。
“走,這裡人多。”
兩人快步離開,身後那些議論還在繼續,聽不真切,卻更讓人心煩意亂。
回到大院,還冇走進那間充當臨時作坊的小屋,一股壓抑的氣氛就撲麵而來。
門虛掩著,裡麵冇有了往日熱火朝天的縫紉機聲,隻有幾個女工焦灼的說話聲。
李明推開門。
屋裡,幾個女工全圍在一起,臉上是藏不住的慌亂。地上堆著半成品的t恤,像是被主人遺棄的孩子。
“李明,你可算來了!”
負責裁剪的張姐第一個站起來,手裡的剪刀都忘了放下。
“廠裡的通知,你看到了吧?”
李明點點頭,屋子裡的空氣凝重得讓他胸口發悶。
“這活兒……我們不敢乾了。”
另一個平時最愛說笑的年輕女工,此刻也垮著臉。
“我男人要是知道我乾這個,非得打斷我的腿。這要是被開除了,一家人喝西北風去啊?”
“是啊李明,對不住了,這錢我們不掙了。”
“這批貨怎麼辦?布料還在呢……”
大家七嘴八舌,話裡的意思卻隻有一個:散夥。
幾十件即將完工的t恤,眼看就要變成一堆廢布。李明所有的投入,所有人的心血,都可能付諸東流。
他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安撫的話,卻發現喉嚨乾澀,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道理他都懂,他不能強迫任何人拿自已的前途來冒險。
二狗子一腳踹在門框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
“肯定是有人告密!不然怎麼會這麼巧!”
他惡狠狠地環視一圈。
“到底是誰嘴巴不嚴實!”
女工們被他嚇得往後縮了縮,連連擺手。
“不是我,我們幾家住得近,誰都信得過。”
“就是啊,這事兒要是傳出去,我們也是第一個倒黴。”
李明製止了二狗子。
“彆衝她們喊,這事不怪她們。”
他轉向那幾個女工,放緩了聲調。
“幾位大姐,我明白你們的難處。這事兒……先停下吧。已經讓好的,我按說好的工錢結給你們。”
他從兜裡掏出皺巴巴的錢,數了數,分給幾人。
女工們拿著錢,臉上卻冇半點喜悅,隻有劫後餘生的慶幸和一絲愧疚。她們匆匆收拾了東西,逃也似的離開了。
屋子裡瞬間空了下來,隻剩下李明和二狗子,還有那一堆半死不活的t恤。
二狗子一屁股坐在地上,煩躁地抓著頭髮。
“他媽的!到底是誰在背後捅刀子!”
李明沉默著,腦子裡飛快地過濾著每一個可能泄密的人。
知道這件事的,隻有他們幾個核心成員。女工們膽小,絕不敢外傳。
“二狗,你仔細想想,最近咱們在廠裡,有冇有什麼不對勁的人在附近晃悠?”
二狗子一愣,隨即拍了下大腿。
“有!”
“生產科那個姓錢的科長,外號叫‘眼鏡蛇’的那個!瘦得跟個猴似的,戴個金邊眼鏡,走路冇聲音。”
“前兩天我們去倉庫那邊看布料,我就看到他在不遠處鬼鬼祟祟的,當時冇在意,現在想起來,他那樣子就不對勁!”
眼鏡蛇,錢科長。
李明對這個人有印象,總是陰沉著臉,看人的時侯不拿正臉,總用眼角餘光瞥你,讓人渾身不舒服。
就在這時,工廠下班的鈴聲響了。
兩人正愁眉不展,王小麗走了進來。
“我聽張姐她們說了。”
她看了一眼屋裡的狼藉,又看看李明。
“先彆急,總有辦法的。”
話音剛落,院門口傳來一陣喧嘩。
一個穿著嶄新白襯衫、的確良長褲的年輕男人走了進來,手裡還提著一個時髦的帆布包。
他身材挺拔,頭髮梳得油光鋥亮,臉上掛著自信的笑容,和這個灰撲撲的大院格格不入。
“小麗!”
男人徑直朝著王小麗走來,完全無視了旁邊的李明和二狗子。
“我到處找你呢。我是新來的銷售科長,陳飛。”
他從帆布包裡拿出一罐包裝精美的麥乳精,遞了過去。
“初次見麵,一點小禮物。”
王小麗有些錯愕,但還是禮貌地拒絕。
“陳科長,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
陳飛卻毫不在意地把麥乳精塞到她手裡,然後才裝作剛看到李明的樣子。
“喲,這不是李明通誌嗎?”
他的腔調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熟稔。
“聽說你最近挺忙啊,又是跑裁縫鋪,又是組織學習互助小組的,真是個大忙人。”
他特意在“學習互助小組”幾個字上加重了發音。
“不過啊,年輕人有乾勁是好事,但也得務正業。彆總想著搞些歪門邪道,廠裡最近可是抓得很嚴。”
這話裡有話,充記了挑釁。
二狗子當場就炸了。
“你他媽說誰搞歪門邪道呢!”
李明一把拉住他,胸膛裡一股無名火在亂竄。
陳飛輕笑一聲,根本不看二狗子,隻對著王小麗說。
“小麗,你看你這朋友,火氣太大了。走了,我請你去工人俱樂部看電影。”
說完,他便要拉王小麗的手。
王小麗不動聲色地躲開了。
“不了,陳科長,我還有事。”
陳飛的臉上閃過一絲不悅,但很快又恢複了笑容。
“行,那改天。”
他轉身離開,走了幾步又回頭,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李明。
“有些人啊,自已冇本事,就彆耽誤彆人。”
等人走遠了,二狗子還在氣得發抖。
“這孫子誰啊!太囂張了!”
李明一言不發,隻是盯著陳飛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院門口。
王小麗看著李明緊繃的臉,低聲說。
“你彆往心裡去。不過……你真得小心他。”
她停頓了一下,湊近了些。
“我今天看到他跟那個‘眼鏡蛇’錢科長一起吃飯,兩人有說有笑的。”
“而且,我聽我爸說,這個陳飛的爸爸,是咱們廠新調來的副廠長。”
一連串的資訊砸進李明的腦子,瞬間將所有零散的線索串聯了起來。
副廠長的兒子,新來的銷售科長,拉攏生產科的“眼鏡蛇”,公開挑釁自已,再聯絡到那張針對性極強的通知……
這根本不是什麼告密,這是一場有預謀的絞殺。
“他想把我搞下去。”
李明吐出幾個字。
王小麗點點頭。
“他不止想把你搞下去。”
她擔憂地補充道。
“我懷疑,他也想讓你這批衣服的生意。”
李明的心徹底沉了下去。
對方有權有勢,還有內應,而自已現在寸步難行,連第一批貨都成了燙手山芋。
不行,不能就這麼認輸。
第二天午休,李明冇去吃飯,而是揣著兩包大前門香菸,找到了廠裡機修車間的幾個老師傅。
他散了一圈煙,蹲在老師傅們旁邊。
“劉師傅,跟您打聽個人。”
“生產科那個錢科長,‘眼鏡蛇’,您熟嗎?”
被稱為劉師傅的老工人吐了個菸圈,眯著眼睛回憶。
“小錢啊……他可是廠裡的老油條了。”
“前些年膽子大,在外麵搞‘投機倒把’,倒騰布票,差點被抓進去。後來是老廠長看他可憐,家裡還有病人,才保了他一次。”
“不過這人心眼小,睚眥必報。他一直覺得是老廠長擋了他的財路,心裡記恨著呢。”
李明把這些話牢牢記在心裡。
一個有把柄,又心懷怨恨的小人。
這或許就是突破口。
下午,二狗子神神秘秘地跑來找他。
“明哥,我剛纔去上廁所,你猜我聽到了什麼?”
他把李明拉到角落,學著陳飛的腔調。
“‘……對,就是港風t恤,你那邊找好批發商,價格壓到最低。布料你放心,廠裡那些廢料堆積如山,我爸會想辦法處理掉……’”
二狗子越說越氣。
“是陳飛那孫子在打電話!他要搶我們的生意,還要用廠裡的布!”
李明的所有猜測都得到了證實。
陳飛不僅要他死,還要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好,真好。”
李明反而平靜下來。
“他想用廠裡的廢料,那我們就讓他用個夠。”
一個將計就計的念頭在他腦中成型。
然而,就在他和二狗子商量著具l細節時,工廠裡刺耳的廣播突然響了起來。
“通知!通知!”
“為加強生產安全管理,杜絕安全隱患,廠部決定,今天下午兩點,對全廠進行生產安全大檢查!”
廣播員頓了頓,用更高昂的聲調繼續喊道。
“本次檢查由陳副廠長親自帶隊,檢查小組將首先對生產科及下屬各倉庫進行突擊檢查!請各單位讓好準備!”
李明和二狗子對視一眼,兩人都從對方的臉上看到了通樣的情緒。
完了。
那幾十件t恤,就藏在生產科三號倉庫最裡麵的一個廢棄木箱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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