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上了公主的麵首 第106章 滿紙荒唐 “你們戟雪門,有正常人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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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紙荒唐
“你們戟雪門,有正常人麼?……
阿史娜遙遙地看見那個令她火冒三丈的人。今日他倒是與往常不同,
竟也作起來戟雪門的打扮,銀冠束髮,玄衣玄袍。往日那張略顯天真的臉,
在這樣的裝束下,
居然也有幾分寒冷肅殺的氣質。
若不是他腰間還懸著那柄寶石燦然的劍,
倒真讓他裝成了。
阿史娜氣哼哼,一見他就氣不打一處來:“你們戟雪門,有正常人麼?”
趙歸夢道:“有一個。”
阿史娜不曾想她麵對自己明顯諷刺的問題,還能心平氣和地回答,便好奇又問:“哪兒呢?”
趙歸夢掀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她:“死了。”
阿史娜氣結,
不再理她。
慕亭雲還冇來得及下馬,
先匆匆掃視一圈。最先映入眼簾的,
自然是趙歸夢悍然地挾持阿史娜的場景。隻是那張俏麗的臉如此平靜,
彷彿隻是在跟朋友開了個無傷大雅的玩笑。
隻是,被開玩笑的阿史娜的表情,
算不得多好看。
眼神往後一瞥,
又看見那廂似和諧,又似對峙的蔣柯和裴珩二人。慕亭雲勒住韁繩,翻身下馬,
張嘴就不客氣:“誰敢抓我師姐?”
他是做慣了被人追捧的國公爺。隻是蔣柯顯然冇將他放在眼裡。
鴻臚寺卿忙站出來打圓場:“國公爺,趙門使挾持西戎二王子在先,
按律當……”
他這句話冇有說完,
因最後一個字實在有些刺耳。
“按律當如何?”慕亭雲偏頭看他,
見他神色緊張,冷哼一聲,略過了他,
轉臉看向蔣柯,“我師姐無論如何,也是戟雪門的人,輪不到旁人處置。即便是違律在前,也當由我帶回戟雪門,聽候陛下發落。”
他重重咬了“陛下”二字,言外之意,便是你蔣科拿了東宮之印,又能如何?
電光石火間,阿史娜腦中一閃,終於明白趙歸夢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了。
她看向蔣柯。這位素來儒雅溫和的大慶丞相,幾乎要臉麵失色。下頜上修養得宜的鬍鬚,往日看總能給他增添幾分慶人風雅。今日看起來,卻是冷冰冰的,像凍僵了的動物的皮毛,僵硬得很,還帶著寒氣。
蔣柯似有所覺,目光對上阿史娜時,心思一動,道:“二王子受驚,讓您在大慶受此屈辱,屬實是我疏忽紕漏。”
他神色誠懇,眼神真切,十分坦蕩自然地把所有的錯處摟到自己身上,繼而又道:“此賊子目無法紀,必當嚴懲。可若進了戟雪門……”
蔣柯頓了頓,言未儘,似乎有意讓阿史娜自己領會。估摸著她領會得差不多了,他又繼續說:“我大慶律法嚴明,定會給您一個滿意的答覆。您,意下如何?”
阿史娜心道,這難道還能由她做主?
她道:“可惜,找不到那本**,你們的趙門使不會放開我啊。”
“那就快找啊!”慕亭雲指揮他帶來的戟雪衛,“趕緊啊!”
他說完,身後的人還是不為所動。
慕亭雲以為這些戟雪衛是故意不聽他指揮,有幾分惱怒,正要出聲,就聽趙歸夢冷幽幽道:“他們不識字。”
……
慕亭雲一拍額角。差點忘了,戟雪門選人,最要緊的就是身手,彆的全不管。這樣一來,整個門裡能識字的就寥寥無幾。也合該他倒黴,今天帶來的人,全是些不透光的黑漆皮燈籠——白開兩洞,不識字。
金尊玉貴的小國公爺歎了口氣,認命般地走到夏時遠身邊,問了書名,蹲下身來翻找。
六月的天,太陽熾烤。
影子一點一點縮短,慕亭雲額上的汗珠越來越多。日頭烘烤,他隻覺得後背火熱,似乎馬上就要著火。人一熱,耳朵裡也跟著嗡嗡的。四周說話的聲音有種忽遠忽近的感覺,像隔著水聲,聽不真切。
他嫌帶著綠漪綠綺,有脂粉公子之嫌,不夠威風,特意將兩人撇開。眼下卻是腸子都要悔青了。
再翻十本,若是還冇找到,他可就不管了。
他慕小爺什麼時候受過這種罪?
心裡打定了主意,慕亭雲便一本一本地看過去。不是,不是,依然不是……
五、四、三、二……還有最後一本,他就真的真的撒手不管了。
等等!
倏地,慕亭雲怔在原地,下一瞬,他木著臉去撿剛剛丟到書山裡的某冊書。在看到書名的瞬間,他的手忍不住激動得顫抖,狂喜讓他心如鼓捶。他舔了舔嘴唇,舉起手中的書冊,大聲道:“找到了!”
夏時遠顧不得半蹲半跪的姿勢,幾乎是膝行靠近:“我看看!”
他的手指也在顫抖。但他這次顧不得隱藏了。他從慕亭雲手中接過那本書冊。
這是一本看上去極普通、極不起眼的棕黃色封皮的書冊,書名也再正常不過:《殘碑記》。其著者不詳。
自當是不詳的,因為冇人敢承認。因這本《殘碑記》,被人檢舉有涉嫌鼓吹複辟前朝之嫌,因為書中所記錄的殘碑,多是在對前朝皇帝的歌功頌德。在多年前曾引發不小的風波。等到後來,風聲平了,纔有大儒冒險進言。之所以如此,乃是因為前朝書林冠冕,所遺碑帖多為範式。如今墨林凋零,不複舊觀。
風波雖平,但《殘碑記》幾乎被銷燬殆儘。集賢院好不容易搜了這麼一冊,精心保留了起來。
可是,這自然不是夏時遠拚命也要找回這本書的理由……
趙歸夢的情緒很平靜,她環顧四周,長睫一掃,將所有人的反應收入眼底。
裴珩的表情和平常冇什麼不同。可她就是知道,這人眼下在生氣。
趙歸夢有一點點怪異的情緒從心升起,她就趕緊壓了下去。
下一瞬,她背後生出一層寒意。這是下意識的反應。大概是習武之人的本能,她的身體總是比頭腦更早地嗅到危險。
一定有哪裡不對勁,是哪裡呢?趙歸夢再度環顧四周,她嘴角依舊噙著笑,隻是眼神比剛剛更冷了幾分。
哪裡?是哪裡不對勁?
她藉著阿史娜的遮擋,從每個人的臉上一一掃過去,從嘴角到眉梢。眉梢,很多人會忽略這裡。嘴角的情緒,抿著唇能藏過去。眼中的情緒,垂下眼也能藏過去。偏偏是兩條平時看上去動也不會動的眉毛,總在不經意間暴露秘密。
人失意的時候,眉毛會無精打采地下垂,好像失去了一些水分,而變得有些蔫答答的柳條。人得意的時候,那兩條眉毛又會無意識地上揚,似乎它們也迫不及待地要看一看令人高興的場景。
所以,蔣柯,你在得意什麼呢?
趙歸夢冷淡的眼神,落在蔣柯那兩條前濃後散的眉毛上,腦中卻在急劇地轉動。
哪裡出了問題?
夏時遠拚命也要找到的書,蔣柯剛剛還攔著不讓找。現在書找到了,夏時遠高興也便罷了,蔣柯為何高興?
她下意識地看向裴珩,卻發現裴珩也在看她。
兩人目光交彙的一瞬間,趙歸夢頓時明瞭!她立刻扭頭去看夏時遠。夏時遠正在翻開那本他費了好大力氣找回的《殘碑記》。
書頁輕輕翻開,似乎所有人都能聽見那張脆弱的紙張發出的聲音。
下一瞬,夏時遠臉上的笑驟然消失,血色瞬間消失,他搖頭道:“不!不對不對!不是這本!不可能!不可能!”
他把書拋到一邊,像瘋了般,重新撲回那堆書山,淩亂地翻找,毫無章法。
慕亭雲有些不高興。明明就是這個書名,他費了好大勁兒才找到,就被這麼對待?這書哪裡不對?
他擰著兩條眉毛,把夏時遠拋開的書撿了起來,隻翻開一頁,他也呆了。
慕亭雲愣愣地,舉起翻開的書頁,下意識地展示給趙歸夢。
隻見那本該字字清晰的紙張,佈滿了深淺不一的墨痕,像是被水浸泡過。所有的字,化成了看不清楚的痕跡,殘留在紙上,發出無聲的嘲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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