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上了公主的麵首 第80章 可汗點兵 閻王點卯、可汗點兵,被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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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汗點兵
閻王點卯、可汗點兵,被點到……
掌櫃見到這張臉,
心裡登時一驚,這竟然是裴珩!他又看向對麵的紅裙少女,迎著對方似笑非笑的眼神,
緩慢而驚懼地想起來,
這是曾經和慕亭雲一道來的戟雪門女侍衛!
“裴……裴……裴大人,
門使大人,”掌櫃的笑僵在臉上,好半晌才擠出幾個淩亂的字,“您二位來了,真是有失遠迎啊。”
酒博士聞言,也變了臉色,
手中的兩壺藍橋春雪忽然間滾燙得嚇人,
他簡直要拿不住,
想要丟出去。
細仔借了裴珩的力,
站起來。他的眼神忍不住落在紅裙少女和麪容冷峻的男人之間掃了幾圈,他看到掌櫃和酒博士兩人戰戰兢兢的表情,
知道這兩人一定他們得罪不起的貴客。掌櫃都得罪不起的人,
身份定然不低。可是這兩人對他,卻並不像他從前見過的那些貴人們。
少女讓酒與他,還安慰他。這男子伸手扶著他,
冇讓他跪下去。他們比掌櫃的還要和善,他從冇有見過這樣的貴人呢。
細仔眼底一熱,
慌忙低下頭去。
趙歸夢端起酒盞,
衝掌櫃遙遙一舉,
說:“掌櫃熱情送酒,我們已經感受到泗水樓的待客之道了。”
酒博士驚疑不定地看了看手裡的兩壺酒,被掌櫃暗瞪了一眼,
臊眉耷眼地把兩壺藍橋春雪放回桌上。
掌櫃一觸及趙歸夢的眼神,心中警鈴大作。那樣一雙清泠泠的眼睛,微微帶笑時,兩排濃密細長的眼睫和眼底那一顆似有還無的淚痣給這張本就昳麗的臉再添兩分純真。可是,這份美是平常人看也不敢看的。
說起來,除了慕亭雲,戟雪門其他人並不常來泗水樓。掌櫃無論如何也冇料到,趙歸夢今日會來,而且還是和裴珩一起來。兩人的風言風語傳遍瑞京,這位狀元郎約莫是被什麼撞壞了腦子,到了這種時候,還不想著避嫌,竟還大搖大擺地同進同出?
正想著,掌櫃忽然想到剛剛隔壁眾人正在談論這兩人。不知他二人聽見了冇有。掌櫃小心地擡眼,想在他二人麵上找個答案。
“我聽聞,平國公竟然想向那個女侍衛提親呢!”隔壁忽然傳來一道聲音,這聲音未見多高亢,可就是清晰地傳了過來,每一個字都清清楚楚。
掌櫃麵色更加難看,張著嘴,不知道是想在這兩人麵前辯解一二,還是想出聲提醒隔壁的人閉上惹禍的嘴。可不管他心裡怎麼想,都隻能在少女似笑非笑的眼神中悄然收了聲。
隔壁的人還在繼續,說話那人言語中隱隱炫耀與晉王匪淺的交情:“這小國公爺平日不學無術便也罷了,誰知竟然生出如此荒唐的念頭,叫王爺好一番苦惱。”
“你們還冇聽說嗎,那日在禁苑,據說小國公爺可是把陛下賞賜給他的寶珠,轉手就送給了那個女侍衛。”
“什麼寶珠?”
“那是前朝高祖送給仁聖皇後的一對兒寶珠,意義非凡。”
“何止,我聽聞裴狀元將他所得的那一顆寶珠也送給了那個女侍衛。”
眾人起鬨的聲音中,傳出一道疑問:“可是你們剛剛說那女侍衛貌醜無鹽,青麵獠牙。若真如此,國公爺和裴狀元怎麼會將前朝寶珠贈與她?”
人群寂寂無聲。片刻後,折柳先生的聲音又響起:“寶珠意義非凡,但是他二人贈寶珠並無他意,不過是瞧著她一介女流,不與她相爭罷了。”
這番說辭,讓剛剛沉寂的眾人又重新活泛起來:“就是就是。”
折柳先生問:“掌櫃去取酒,怎麼還冇回來?”
“好像在隔壁呢,咱們去看看。”
掌櫃擦了擦額角的汗,期盼這些人不要尋過來。
今日和該他倒黴,他期盼的事全都與他的期盼反著來。他聽見隔壁的門開了,一陣錯落的腳步聲越走越近,越走越近,終於——
啪嗒一聲,他所在的雅間的門被外麵的人推開。掌櫃冇有回頭去看,也能猜到那些人的表情。無非是和他一刻鐘之前一樣,以為這屋裡的人的身份是他們無需在意的,又想在折柳先生麵前博得一個好印象,巴巴地來討要那兩壺藍橋春雪。
“掌櫃,你怎麼這麼慢,難道還冇拿到酒麼?”一個猴麵青年還冇有看清屋裡的場景,就迫不及待地問,說:“難道這屋裡的客人如此猴急,上酒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就享用了兩壺藍橋春雪?”
藍橋春雪這四個字,就像一記驚雷。他每說一個字,這可憐的掌櫃就要抖一抖。以至於趙歸夢噗嗤笑出了聲。
折柳先生被人簇擁著,正皺著眉,心中不耐。聽見有人笑,於是順著聲音看了過來,就見到了他生平見過最明媚的女娘。女郎背後是半開的窗牗,泗水岸邊的風沿著泗水樓徐徐上升,從半開的窗牗拂了進來,靈活俏皮地把玩著女孃的髮絲和裙角。女娘嘴角的梨渦,勝過泗水樓最美的酒。
折柳先生愣了愣,恍恍惚惚道:“抱歉,唐突了姑娘。”
他的眼神還冇有收回來,就聽見旁邊有人驚呼:“裴珩?!”
他遲疑地想,裴什麼珩?他腦中在極為漫長的一瞬之後,終於反應過來,目光看向另一側一直被他無意忽視的男人,峨冠博帶、冷麪如玉的男人,不是裴珩又是誰?
“你就是折柳先生?”裴珩輕掃他一眼,問。
往常無論何時何地,裴珩總是端坐著,衣襟嚴整,一絲不茍。現在卻一反常態,身子略歪地靠著椅背,寬大的袖子肆意地從扶手上垂下。他眼神略帶幾分輕慢,嘴角也噙著笑——漫不經心的笑。可正因如此,那張往日隱含神性的臉,忽然間變得有些邪性。
他坐著,一身風骨無從遮掩。瞬間將門外這一群人都蓋了下去,讓他們一瞬間忘記自己是來找找茬的,還以為自己是來瞻仰神像的。
“正是不纔在下。”折柳先生雙手一抱,自以為風流萬千地行了個禮,又明知故問:“敢問閣下是?”
他問著裴珩,眼神看著趙歸夢。
裴珩站起身,寬袖隨之如流蘇般傾瀉垂下。他往前一步,酒博士不由自主地靠後一步。還是掌櫃曉事,忙不疊捧著一壺藍橋春雪,雙手奉上。
裴珩拎起那壺酒,朝他一遞:“我是請折柳先生飲酒的人。”
青玉壺裡盛著美酒,可是折柳先生猶豫了半晌不敢接。趙歸夢掃了一眼過來,他又疑心自己的膽怯泄露在臉上,終於還是接了。手指接觸到冰涼的壺柄時,他心底一顫。可心裡越是怵怵惕惕,麵上越是緊緊繃繃。
掌櫃夾在中間,不知這折柳先生是不是真的不認識裴珩,也不知裴珩為何瞞了真名。額上冷汗直冒,他時不時就擡手擦一擦。麵上的汗能擦,後背的汗就擦不到了。他感到後背一陣冰涼。
“折柳先生為何不飲呢?”裴珩又問。
酒博士聞言,連忙體貼地來取桌上的青玉竹節酒杯。掌櫃瞪他一眼,他遲疑地僵住,慢慢地收回手。
折柳先生道:“我雖一介白身,也不必見辱於你。”
人群寂然無聲,他隻覺得自己的喉間一片乾澀,心裡的驚惶與憤怒摻雜。裴珩想讓他當著眾人的麵,將這一壺酒都喝下去。他憑什麼這麼侮辱自己?裴珩,裴珩又如何?他又不在朝中做官,難道還怕他不成?
裴珩卻不看他,眼尾掃過他身後那群人,似無聊喟歎:“禮部員外郎次子林誌遠,太常博士之子陳明、秘書省著作佐郎三子李樵……”
閻王點卯、可汗點兵,被點到名姓的人慢慢低下頭,在人群中龜縮,恨不得真能變成烏龜不動聲色地爬走。
“我記得那日禁苑宮宴,陛下殊恩,允許百官攜帶親眷。諸君的父兄皆在場,卻不見諸君。”裴珩輕輕蹙眉,似百思不得其解,“這是為何?”
還能為何,當然是上不得檯麵,冇有被帶過去唄。細仔疑惑地看著這位風姿翩翩的青年,不懂他為什麼問出這樣一個淺顯的問題。
被點名的幾人麵紅耳赤。平日裡出門,冠著家族的姓氏,到哪裡都不曾受過冷眼。可是回了家關上門之後,他們自己卻很清楚自己並不受親族的重視。這一事實在父兄姓氏下得以隱藏,讓他們還能在人前吆五喝六。
也正是因為不受重視,他們纔有與折柳先生為伍的自由。往日,這自由伴著歌伎舞鬢、絃樂笙簫,他們昏昏沉沉的腦子彷彿得到了遮羞布的保護,暫且忘記不愉快的事實。
現在,裴珩強勢地掀開這層遮羞布,令他們直視自己慘淡的人生——在大慶有史以來最年輕的狀元麵前,凡能舞文弄墨的,冇有不怨憎的。
很快,便有人想要離開。裴珩側首一笑,道:“諸君同飲啊。”
竟不肯放他們走。
折柳先生頂著莫名的壓力,狠了狠心,牛嚼牡丹般灌下了手中那壺酒,幾滴酒水從他唇角流下,落到衣襟上,浸濕上麪粉白絲線繡製的芙蓉花。最後,他將空空如也的酒壺鏗的一聲置於桌上:“酒也喝過了,可以放人走了吧?”
一壺藍橋,讓他的臉變成紅桃。一半臉是因為酒力,另一半臉是因為羞辱。誰不知道折柳先生三次進士而不中?他如今二十五六,裴珩才二十歲上,這本就是羞辱。何況裴珩一一點過他身後那些擁躉的名姓,卻對他隻字不提。好像他根本不入裴珩的眼。
從某種程度上,他是對的,但又是錯的。如果不是聽見折柳先生這四個字,裴珩今日未必會踏足泗水樓。
酒博士又獻殷勤,忙把另一壺酒也端了起來。
這下,折柳先生的麵容愈發難看,又紅又青,成摔爛的紅桃了。一壺一是勉強,再飲一壺,他今日怕是不能豎著離開這泗水樓。若是尋歡作樂,醉倒也便罷了,被人逼迫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身後的幾人也心有慼慼焉,又心生疑惑。他們今日並冇有說裴珩的不是,此番刁難是為何?何況,他們雖與裴珩冇有舊交,也聽聞他為人坐忘行遺、鷗鷺忘機,慣常不與人為敵,今日所見,為何與傳聞不符耶?
正待這時,一直沉默的趙歸夢忽然道:“彆啊,我還冇嚐到呢。”她對酒的喜好,比裴珩想的還要深刻。說這話時,帶了兩分真情實感的心疼,心疼這好酒就這樣被糟蹋,實在可惜。她微微撅起紅唇,神態因對酒的慾念而露出幾分嬌俏。
折柳先生聞言,以為這明媚少女在為他說情,不由地癡了,問:“敢問姑娘芳名?”
趙歸夢聞言,露出一個奇怪的笑,說:“你不知道我的名字?”
折柳先生疑惑,難道自己應該知道她的名字嗎?他在腦中搜尋一圈,誠懇而謙卑地說:“今日初見姑娘,不曾知曉姑娘芳名。”
“唔。”趙歸夢麵上的笑更加明媚,襯得她背後五月的陽光都黯然。她挑了挑眉,說:“我就是你口裡的那根蘆葦啊。”
折柳先生冇有反應過來,目露疑惑。
於是趙歸夢好心解釋,指了指自己,說“蒹葭”,又指了指裴珩,道“玉樹”。
蒹葭者,蘆葦也。
五月晴天滾雷,驟然劈入折柳先生窄窄的腦袋,劈得他麵容失色、驚魂不定:“啊?”
細仔眼裡的淚已經瞧熱鬨瞧乾了,一時間忘了自身的處境,歪著頭偷偷看這失魂落魄的折柳先生,露出幾分少年人的天真氣息。他不明白,這位折柳先生既不認得這位裴大人,這不認得這位姑娘,為什麼要說人家是“蒹葭倚玉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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