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上了公主的麵首 第93章 逼良為娼 “照照,你還記得我們在朔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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逼良為娼
“照照,你還記得我們在朔州……
趙歸夢聞言,
道:“冇見到是什麼意思?你消失這麼久,不是去接你師父去了?”
唐越心裡叫苦不疊,說:“是啊,
我是去接師父去了。我想著最遲今天他也改回來了,
就在城外的驛站等,
可是左等右等也不見人啊。”
他又看向裴珩,問:“郎君,師父的信中是怎麼說的,他說什麼時候回來了麼?”
他心想,郎君既然知道師父找到了絨芒花,他們二人之間必然是有聯絡的。
結果卻久久得不到裴珩的回答。
小唐大夫擡頭看去,
隻見郎君淡然自若地品嚐著麵前的酥山,
對他帶回來的噩耗絲毫不關心。
小唐大夫急得要掉眼淚:“郎君,
師父會不會出什麼事兒了?”
裴珩道:“你先回去吧。”
小唐大夫不肯走,
還要再說什麼,趙歸夢擡起左手,
衝他揮了揮:“你先回去,
你師父冇事。”
她的語氣已經冷了下來。
小唐大夫隱隱約約察覺到哪裡不對,但他又說不上來,但是繼續留在這裡,
他覺得很危險,於是從善如流地跑掉了。他一走,
趙歸夢徐徐轉了個身,
腳尖勾著凳子腿,
往外一拉,雙手抱臂,大馬金刀一坐,
對著裴珩勾起唇角,眼神卻是晦暗的。
裴珩放下手中的銀匙,擡頭一笑:“照照,用不用我再給你點一份酥山?”
他神態如此自然,好似他冇看懂趙歸夢的眼神。
“你都不會感到心虛嗎?”趙歸夢超前傾了傾上半身,湊到他臉前,盯著他在陽光下呈現琥珀色的瞳孔。
兩人的距離如此之近,以至於都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兩道呼吸都夾雜著雪山上的梅香,如此相似。
裴珩稍稍擡眼,微小的動作使得光線偏移,瞳孔比琥珀色更深。他道:“我心虛,你就不生氣了嗎?”
“嗬。”趙歸夢輕嗤一聲,說:“我為什麼要生氣?”
裴珩也往前傾了一厘,道:“當真冇有生氣?”
趙歸夢看見他眼裡溫潤的笑意,心中更加惱火,伸手一撞他的肩頭,厲聲問:“良醫根本就冇有找到絨芒花,是不是!”
“客人,您的冰鎮酪漿……”
跑堂的又捧著漆木托盤進來,眼神落在那兩人近乎麵貼麵、臉貼臉的情形時,聲音戛然而止。
不慌,不慌,他心想,他可是瑞京第二酒樓的熟練跑堂,什麼場麵冇見過。
跑堂輕手輕腳地將冰鎮酪漿取出,放在趙歸夢一側的桌上,一個字都不多說,利落地出去,輕輕地帶上門。
門關上之後,跑堂朝自己臉上輕輕扇了一下,叫你不敲門,撞上人家親熱的場麵,這下好了,要是打擾了人家,讓人家不高興了,看你怎麼辦。
他這真是純屬多慮了,裡麵的兩個人根本就冇有冇打擾的感覺。
裴珩傾輕歎了一聲,說:“或許我命中本就有此一劫。”
“有、此、一、劫?”趙歸夢一字一頓,“還是有此一死?”
她甚至覺得自己有些咬牙切齒。可是,她為什麼要生氣呢?她最初想要裴珩手裡的籍冊,現在她也有了。她盯上了徐葉,這是個不錯的口子,從這裡一路往下撕,她不信撕不到那些人身上。
一切,都踏上了正軌。
趙歸夢極擅長簡單粗暴地給自己的壞情緒歸因。她迅速地理清頭緒,那就是這一切都是裴珩的“不正常”引起的。
“在朔州山寺的懸崖邊上,你就想跳下去,是不是?”趙歸夢左手食指曲起,在紅木圓桌上一下一下地敲。手邊,是一盞粉白瓷盅盛著的冰鎮漿酪。
天熱,冰化得快。粉白瓷盞的外壁上掛著密密麻麻的細小水珠,一忽兒彙成一條小小的溪流,順著瓷壁流下來,淌到桌麵,攀爬觸摸到那根修長的手指。
裴珩看著水珠,似乎有些出神。這讓趙歸夢極度不滿,她伸腳踹了一下裴珩的凳子。
倒是長記性了,冇用力,隻輕輕地一踹。
裴珩回過神來,說:“冇有。”
“冇有,隻是因為還有事情拖身。”趙歸夢道:“一旦了無牽掛,你怕是比誰都灑脫。”
她冷靜地看著麵前的男人,發覺這人循規蹈矩的背後竟然如此離經叛道。
她又道:“你已經破解了籍冊?還是說,你覺得二皇子從這裡接手,後續就一帆風順,因此你可以解脫。假裝找到了絨芒花,實則是準備去死?”
她見裴珩不說話,自知全然說中了對方的心思,騰的一下站起來,左手比反應更快——隻見她身如殘影,飛快地抓住裴珩的衣襟領口,一把將他拽起來,往後一攮,直直地撞到窗柩,發出一聲沉悶的撞擊聲。
裴珩發出一聲悶哼,他伸手握著趙歸夢的手腕,不像是推開她,倒像是將她拉得更近:“照照。”
他低低地喚了一聲。背靠著半開的窗,裴珩的墨發從視窗傾瀉而下,鼻尖以上的半張臉袒露在陽光裡,下頜處卻是深深的陰影。
他的眼神平靜如水,無悲無喜,像冇有魂魄的玉人。
趙歸夢欺身靠近。她的身量本不及裴珩,但後者被迫後仰,倒方便她輕鬆製住他:“怎麼了,我說中了,你就啞巴了?”
這個姿勢讓裴珩後背硌得生疼。但他卻在笑,一雙眼清泠泠,略帶微涼的手指從趙歸夢手背上劃過,腕上那粒小小的紅痣愈發鮮豔:“照照,你莫生氣,先放開我,好不好?”
樓上的動靜太大,洞開的窗裡探出半個人,樓下和街邊的人已經注意到異常。
但他們隻能看見探身而出的男人,以及按在他脖頸處的一隻手,並不能看見被窗柩遮擋的趙歸夢,還以為那男子遭遇不測,在樓下大呼大叫的有,喊跑堂來救人的也有。
冇想到他們緊張兮兮,跑堂卻不以為然:“哎呀,冇事冇事,彆管了。”
這全然放鬆的神情,令外人也悟出門道來:“莫不是在與人嬉戲?”
跑堂給了他們一個眼神,讓他們自己領會去。
“那是誰啊,看著有些眼熟。”底下的人越聚越多,指指點點,想要看到男人的正臉,不過始終冇有看到。
“放開你做什麼?”趙歸夢笑得有幾分邪氣,聞言更是湊近了看他的眼睛,對著他耳語,道:“你不是想死麼,我把你從這裡丟下去多省事?”
裴珩輕輕擡眼,眼睫從她鼻尖上掃過,趙歸夢剛要後退半步,隻見裴珩微微仰頭,再一次拉近彼此的距離。
他道:“能死在照照手裡,也算死得其所了。”
“是麼?”趙歸夢冷眼掠過窗下,眉頭一皺,忽然手一鬆,放開了他,“你是死是活,與我何乾?”
她倒是瀟灑,轉身人就要走。
裴珩臉色微微一變,擡手搭上她的肩膀:“照……”
他伸出的手臂立即被趙歸夢抓住,後者掄住他的手臂,右腿後撤一步外內一懟,將他整個人往前一摔。
裴珩反應極快,繞身一轉,人穩穩地站住。
趙歸夢冷哼一聲,繞開他繼續往外走,走得毫無留戀。
裴珩道:“你就這麼走了,不管我了?”
他話語之中,竟敢有幾分委屈。趙歸夢怒而駐足:“你要不聽聽你在說什麼呢,裴郎中、裴大人、裴狀元?”
隨著她每一個稱撥出口,裴珩的臉色也一點點蒼白。
“你叫我雲棲。”他輕聲道。
趙歸夢眼神往他腰間一掃,那裡掛著他名喚“雲棲”的三尺寶劍。她腦中閃過兩人從摘星樓背躍而下的畫麵,她想起了那一瞬間的悸動,她於是停住了腳步。
趙歸夢手中鞭子一動,勾住劍柄,抽出雲棲。雲棲在空中劃了一個弧線之後,被她右手穩穩握住:“等你死了,把這把劍留給我吧。這個雲棲比你聽話多了。”
裴珩一怔,像是冇反應過來,這人怎麼在這個時候說這種話。很快,他就道:“不死也能給你。”
趙歸夢道:“我可攔不住想死的人。”
她眼皮往上一撩,似笑非笑:“彆跟我說,你是在跟我玩一哭二鬨三上吊的把戲。”
“如果我說是呢?”裴珩鎮定自若地說。
他可真是有臉,這種話也說得出口。趙歸夢竟被噎住,頓了一頓,說:“我哪裡對不起你?”
裴珩道:“你讓我太為難。”
“我讓你為難?”趙歸夢不可置信地反問:“怎麼,我好心救你救出仇人來了?”
這可真是,頭一次有人無理取鬨到她頭上來了。
裴珩輕輕一笑,自嘲道:“我本無牽掛,可是遇見你之後,我就像被束縛住。”
趙歸夢氣結,很想大聲地反駁,但是裴珩卻攔住她,繼續說:“你知道盪鞦韆的感覺嗎?”
趙歸夢感到莫名其妙,但還是點了點頭。
裴珩道:“我六歲那年,蕩過一次鞦韆。人踩在鞦韆上,萬事就不由己了。我喜歡每一次蕩起來的感覺,人站得那麼高,心跳得那麼快,讓我歡快極了。
我每一次見到你,就像踩著鞦韆飛起來,你知道我在說什麼嗎?”
裴珩深深地看進她的眼睛,那雙眼睛無聲脈脈,無聲地訴說。
趙歸夢砰一聲把雲棲劍放在紅漆木桌上,人本能地想要迅速逃跑。直覺告訴她,這不是她擅長應付的場麵。
“冰酪還冇吃完,”裴珩卻先她一步,橫住了門閂,“你要去哪?”
“不去哪。”趙歸夢強裝鎮定地說:“轉轉。”
“轉轉?去哪兒轉轉,一起?”裴珩的手還冇有從門閂上拿下來。
“你想逼良為娼?”趙歸夢堅決不承認自己慌了,口不擇言。
裴珩笑:“我倒也不至於這麼糟糕。”
他何止不至於糟糕,他不知是多少世家貴族眼裡的東門快婿。可偏偏,算無遺策的他拿不準眼前這人的心思。
她好像永遠隨心所動,就像一陣風。風拂柳,擾皺一池春水。可人卻冇有辦法留住風。
他等了又等,本還能等。如果他不知道她和夏時遠之間還有個阿姊的話,或許他還能再等。隻要他老實承認,七天前他撒謊良醫找到了絨芒花,不過是因為一時慌亂而行差踏錯。
可現在,他不能再等了。
“照照,我的命是你救的,你不能不管我。”
“我救得了你一時,救不了你一世。”趙歸夢的聲音還算平穩,但隻有她自己知道自己的心跳得有多快。
“你救得了,”裴珩上前半步,聲音帶著蠱惑,“隻要你肯。你不肯嗎,照照?”
趙歸夢生平最討厭繞彎子,現下也是裝到頭了。她雖遲鈍,但冇蠢到到現在都不明白裴珩在說什麼。她道:“你不知道你們瑞京人都是怎麼說我們的嗎?蒹葭倚玉樹,我可高攀不起你。”
無論是“你們瑞京人”,還是“玉樹蒹葭”這些個字,都讓裴珩心頭刺痛。
他道:“照照何必拿這些話來堵我?你不是什麼蒹葭,我也不是什麼玉樹。你我都是浮沉人世中微不可言的蜉蝣一粟,蜉蝣朝生暮死,可這短暫的光陰中也要聽罅隙之言嗎?我知道你不在乎,你也知道我不在乎。”
“你不要嘰裡咕嚕唸經。”趙歸夢明明知道他在說什麼,卻裝作不懂,“蜉蝣朝生暮死,可你我明日還要活著呢。”
她眼睛一轉,說:“哦,我說錯了,你指不定活不到明日。”
裴珩卻不生氣,反倒胸有成竹道:“照照,你還記得我們在朔州的賭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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