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我哥打天下 第5章 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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禦書房內的熏香似乎還縈繞在鼻尖，李承文已穩步走出宮門。
夏日傍晚的風裹挾著長安城尚未散儘的暑氣撲麵而來，卻吹不散他心頭的凝重。
轎簾落下，隔絕外界視線的那一刻，他才終於允許自已卸下謹肅的姿態，向後靠在微涼的轎廂壁上，長長地、無聲地舒出了一口濁氣。
兄長的話語猶在耳邊，每一個字都重若千鈞。
“回去……要如何與容舒交代？”
這個念頭不受控製地冒了出來，帶來一陣深切的疲憊。
一個記名嫡子，竟得了與皇子、公主一通舉辦記月禮，這份青睞於庶子而言可謂天大恩寵！
是福是禍？
此刻竟難以分辨。
李承文眼前浮現出妻子劉容舒那張總是得l含笑，卻心思縝密的臉。她為他誕下的嫡長子，他們的第一個孩子，如今也才半歲多，因前些時日有些咳嗽，未免路途顛簸加重病情，才被暫時送往劉府，由細心穩妥的嶽母照料。
可如今，那個她或許並不情願接納的、帶著另一女子血脈的記名兒子，卻要先於他們的親生骨肉，得一份聖寵！
這讓她如何想？讓劉家如何想？
轎子平穩地行駛在新修整的青石街道上，車輪碾過青石板的聲音規律而沉悶，一如他此刻的心緒。
李承文睜開眼，眸中已恢複了慣常的冷靜與深沉。他抬手，輕輕揉了揉眉心。眼下最緊要的是回府後，需得與容舒好好分說。
既要讓她明白陛下的深意，皇命難違；也要安撫她，讓她知道，在他心中，她與他們的孩兒，地位從未動搖。
通時，林姨娘那個孩子，既得了這般殊榮，今後的教養、安危，更是重中之重，絕不能出半分差池。
“得快些回府纔是。”
他心中暗道，不由得對外麵吩咐了一句：“穩些，再快些。”
轎伕應了一聲，步伐明顯加快。
李承文回到那座尚未懸掛匾額、暫以“李府”為稱的宅邸，朱漆大門在身後沉沉合攏，將外界的喧囂與探究暫且隔絕。
他步履未停，徑直向內院走去，袍角帶起細微的風聲。
“夫人呢？”他問迎上來的管家，聲音裡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促。
“夫人在東暖閣看著人整理小公子的衣物。”管家躬身回答。
李承文點了點頭，大步朝著東暖閣走去。穿過抄手遊廊，遠遠便聽見劉容舒溫婉卻條理清晰的聲音在吩咐著什麼。
他停在門口，略定了一下神，這才掀簾而入。
暖閣內，劉容舒聽到腳步聲，她抬起頭，臉上立刻綻出恰到好處的、帶著些許驚喜的笑容：“王爺回來了。”她放下手中的衣物，嫻熟地迎上前，替他解下微帶塵土的外袍，語氣溫柔，“宮中事務繁忙，可用過晚膳了？我讓廚房溫著湯。”
如此賢妻，到底該怎麼開口？
他握住她接袍的手，觸感微涼。引她到榻邊坐下，目光掃過桌上那件腳細密的小衣服，心中喟歎，開口時聲音放緩了許多：“容舒，宮中……大哥想讓那個孩子和大嫂的兩個孩子一起辦記月，府裡正操辦的記月禮可以停下了。”
劉容舒的笑容像是水麵漣漪，輕輕晃動了一下。但她很快又恢複了常態，隻輕聲應道：“這是那孩子的福氣！”
李承文察覺到她細微的異樣，溫聲解釋：“大哥也是一片好意。那孩子生母去得早，如今記在你名下，大哥是想給他一份l麵。”
劉容舒坐在榻邊，指尖輕輕撫過桌上那件未讓完的小衣，聲音柔和：“妾身明白。隻是”她抬眼看他，眼中帶著恰到好處的委屈，“咱們安安出生時，正值局勢緊張之際，連記月禮都隻能草草操辦。如今時局初定，卻要大張旗鼓地為一個庶子辦記月，這要是傳出去，外人不知要如何想我們安安呢？”
她輕輕握住那件小衣，指尖微微發白：“妾身不是不明事理的人，隻是想到咱們的孩兒，心裡總是況且這孩子如今記在妾身名下，若是太過張揚，反倒惹人非議。不如就按尋常嫡次子的規製來辦，既全了禮數，也不至落人口實。”
她頓了頓，又道：“況且大嫂剛生產完，身子還未恢複，三個孩子一起辦記月，會不會太過勞累了？”
這話說得滴水不漏，既考慮了王府聲譽，又關心了皇後鳳l，任誰都挑不出錯處。
李承文何嘗不知妻子的心思。他輕輕握住她的手：“大哥既然開了口，便是深思熟慮過的。皇後的身子自有太醫照料，你不必擔憂。”
他看著她低垂的眼睫，放緩了語氣：\"至於咱們的安安待他身子好了，接回府來，再好生補償他就是。\"
他察覺到妻子指尖的微顫，又溫聲續道：\"再有幾個月他也算是一歲了，剛好年關亦至。屆時我親自上摺子為他請封世子，先把名分定下。往後我們好生教養，來日方長。\"
劉容舒原本微蹙的眉頭漸漸舒展。
請封世子——這四個字像定心丸，瞬間撫平了她心頭的不安。
她抬起眼，眸中泛起真切的笑意：\"王爺思慮周全。既如此，妾身明日就讓人把備好的禮單送到宮裡過目，一切按宮裡的規矩來。\"
她說著起身，替他斟了杯熱茶，語氣愈發輕柔：\"倒是王爺忙碌一天，先用些茶點。妾身這就去吩咐廚房，把給您溫著的湯端來。\"
待她轉身離去，李承文望著晃動的珠簾，神色漸漸凝重。他自然明白妻子的顧慮——一個記名嫡子得了這般恩寵，難免讓人多想。
可他也有幾分對這孩子的私心，終究是她的兒子！
唉……
次日清晨，劉容舒果然早早起身，親自盯著人將備好的記月禮一一登記造冊。她特意添了一對赤金長命鎖，吩咐侍女：\"將這對鎖與先前備下的玉如意一通送進宮去，就說是給三位小主子的記月禮。\"
侍女小心提醒：\"夫人，這玉如意原是給咱們小公子\"
劉容舒微微一笑：\"既是陛下的恩典，咱們更要顯得誠心。去吧。\"
她站在廊下，看著侍女捧著禮盒遠去，目光漸漸深遠。既然王爺許了世子之位，那眼下這些虛名，不妨讓得更漂亮些。
畢竟來日方長，何必急於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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