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女朋友是學醫的 第八十七章 李家坳
冰冷的秋雨,沒有絲毫停歇的跡象,反而越下越大,砸在臉上生疼。
豆大的雨點密集地敲打著山林間的一切,發出嘩啦啦的喧囂,幾乎掩蓋了趙仁理粗重如風箱般的喘息。
他的一條腿如同灌滿了鉛,又像是被無數燒紅的鋼針反複穿刺,每一次挪動都牽扯著撕裂般的劇痛,幾乎讓他昏厥。
但他依舊死死咬著牙,用那條還算完好的左腿和一根隨手撿來的粗壯樹枝作為支撐,一步一步,在泥濘濕滑的山路上,蹣跚前行。
他的背上,蘇子言安靜地伏著,頭顱無力地靠在他的頸側,呼吸微弱得幾不可聞。
雨水打濕了她蒼白的臉頰和散亂的黑發,長長的睫毛緊閉,昔日清冷絕豔的容顏此刻隻剩下令人心碎的脆弱。
趙仁理隻能用幾根堅韌的藤蔓,勉強將她和自己捆在一起,防止她滑落。
他的體內,那縷微弱的懸壺靈體本命靈氣,正不受控製地、絲絲縷縷地渡向身後,如同涓涓細流,頑強地滋潤著蘇子言近乎枯竭的生機,延緩著她手臂傷口處那可怕枯朽毒氣的蔓延。
這無異於飲鴆止渴,讓他本就因失血、疲憊和腿傷而虛弱不堪的身體更加雪上加霜。
視線早已模糊,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汗水,亦或是因劇痛而泛出的生理性淚水。
“蘇教授……堅持住……我們……我們一定能……找到地方……”
他聲音沙啞得厲害,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裡擠出來的血沫,很快便消散在滂沱雨聲中。
這話是對蘇子言的安慰,更是支撐他自己不倒下的唯一信念。
《內經》雲:“勇者氣行則已,怯者則著而為病也。”此刻,他唯有憑一股勇氣硬撐。
不知走了多久,就在趙仁理感覺最後一絲力氣也要被抽乾,意識即將沉入黑暗之際,他的腳下一個趔趄,整個人猛地向前撲去!
就在他以為自己要和蘇子言一起滾落山崖,粉身碎骨之時,前方地勢忽然變得平緩,透過朦朧雨幕,隱約可見幾處低矮的屋舍輪廓,依偎在一處避風的山坳裡!
那是一個小村落!
規模很小,看起來不過二三十戶人家,屋舍多是土石結構,顯得古樸甚至有些破舊。
此刻已是傍晚,雨幕中,幾縷微弱的炊煙艱難升起,帶來一絲人間煙火的氣息。
絕處逢生的狂喜瞬間湧上趙仁理心頭,給他注入了一股莫名的力氣。
他掙紮著穩住身形,拖著那條幾乎失去知覺的傷腿,踉蹌著向村口挪去。
村口泥濘的空地上,原本有幾個穿著打補丁衣服、光著腳丫的孩童在冒著雨踩水玩耍,看到兩個渾身汙泥、血跡斑斑、如同從地獄裡爬出來的人踉蹌靠近,頓時嚇得呆立當場。
一個紮著羊角辮的小女孩最先反應過來,發出一聲驚恐的尖叫:
“啊——!鬼呀!”
其他孩子也如夢初醒,哇哇大哭著,屁滾尿流地轉身就往村裡跑,邊跑邊喊:
“爹!娘!快來看!外麵來了兩個嚇人的叫花子!還有一個要死啦!”
孩子們的尖叫哭喊聲很快引來了大人。
幾個穿著蓑衣、手持鋤頭或柴刀的壯年村民聞聲衝了出來,臉上帶著警惕和戒備。
當他們看到趙仁理和蘇子言的慘狀時,更是紛紛色變,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武器”,將他們攔在村外。
“站住!你們是什麼人?!”
為首一個麵色黝黑、身材高壯的漢子厲聲喝道,眼神充滿了懷疑。
這荒山野嶺,大雨滂沱,突然出現兩個如此狼狽不堪的陌生人,由不得他們不警惕。
趙仁理體力早已透支到了極限,全憑一口氣撐著。此刻被村民一攔,心神稍懈,那口氣頓時散了。
他隻覺眼前一黑,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噗通一聲栽倒在冰冷的泥水裡,濺起大片泥漿。
即使倒下,他依舊下意識地蜷縮身體,用自己還算完好的側麵承受撞擊,死死護著背上的蘇子言。
“救……救她……求求你們……救救她……”
趙仁理趴在泥水中,抬起沾滿汙泥和血水的臉,雨水衝刷著他的眼睛,他努力看向那些麵色警惕的村民,眼神裡充滿了絕望的哀求和一絲不肯熄滅的微光,
“我們……我們是醫生……是好人……受傷了……求你們……”
他的聲音微弱,卻帶著一種令人動容的誠摯與急切。
村民們麵麵相覷,看著泥地裡幾乎不成人形的兩個年輕人,尤其是那個被護著的女子,麵色死白,氣息微弱得像隨時會斷掉,確實不像有威脅的樣子。
但那漢子依舊謹慎,沒有立刻上前。
就在這時,一個略顯蒼老的聲音傳來:
“圍在這兒乾啥呢?出啥事了?”
人群分開,一個穿著粗布衣服、頭發花白、精神卻還算矍鑠的老者走了過來。
他手裡還拿著幾株剛采的、沾著雨水的草藥,看來是懂些藥理的。
“李老伯,您來得正好。”
那高壯漢子連忙道,
“突然來了兩個外鄉人,傷得很重,您給瞧瞧?”
被稱為李老伯的老者目光落在趙仁理和蘇子言身上,尤其是看到蘇子言那異常的臉色和手臂上雖然被泥汙覆蓋卻依舊能看出不妥的傷口時,他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他蹲下身,不顧泥汙,伸出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搭在蘇子言露出的手腕上。
片刻之後,他臉色驟變,倒吸一口涼氣:
“嘶……這脈象……如絲如縷,懸懸欲絕!這是元氣大傷,邪毒內陷的五臟絕脈啊!”
“《難經》有雲:‘上部無脈,下部有脈,雖困無能為害。所以然者,譬如人之有尺,樹之有根,枝葉雖枯槁,根本將自生。’此女尺脈尚存一絲微弱生機,然浮取無根,沉取澀滯,兼有邪毒盤踞,危在頃刻!”
他又看向掙紮著想要爬起來的趙仁理,伸手也探了探他的脈,眉頭皺得更深:
“你這後生……脈象浮緊而數,外邪未去,氣血兩虧,腿上還有這麼重的傷……咦?”
老者忽然輕咦一聲,臉上露出一絲困惑:
“怪哉……你自身已是油儘燈枯之象,為何體內卻還有一股極其微弱的勃勃生機,不斷渡給這女娃?雖如杯水車薪,卻竟能吊住她最後一口氣不絕?真是聞所未聞!”
趙仁理聽到老者能準確說出蘇子言的危重狀況,心中燃起希望,急忙道:
“老伯,您懂醫?求您發發慈悲,救救她!任何代價我都願意付!”